89.孩子,不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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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景行嚇得麵如土色,忙跳到一旁連連擺手:“這怎麽行,您……您怎麽能給我行禮!”
    鄭嫻兒抬起頭來,誠懇地道:“因為我對陳三公子說過一個彌天大謊。——其實那天給您吃下去的並不是什麽‘雙生蠱’,而是小枝捉來玩的一隻普通甲蟲。我隻是一個尋常女子,並不常殺人,跟苗疆更是毫無關係。”
    “啊?!”陳景行呆住了。
    小枝斟了一碗茶捧過來,送到了鄭嫻兒的手邊。
    鄭嫻兒低頭接過,雙手奉到陳景行的麵前:“當日情急之下信口胡言,讓陳三公子受了許多驚嚇,還望恕罪。”
    陳景行額頭冒汗,雙手都有些抖。
    他本不敢接鄭嫻兒手裏的茶,卻更加不敢讓鄭嫻兒保持這樣低頭彎腰的姿勢。
    因此遲疑片刻之後,陳景行隻得顫著雙手接過了茶碗,向鄭嫻兒急道:“好了好了!”
    鄭嫻兒抬起頭來,眨眨眼睛:“陳三公子不生氣?”
    陳景行捧著茶碗,呆站了半晌,終於又抬手擦了擦汗:“真的……沒有雙生蠱?”
    他最近明明覺得肚子裏經常有東西在動來著,難道都是錯覺?
    鄭嫻兒認真地道:“真的沒有。咱們這地方與苗疆隔著萬裏之遙,那種東西就算有也不可能傳到這裏來,何況我一個出身市井的小女子,怎麽可能有那種稀罕東西?”
    陳景行想了老半天,終於捧起茶碗一飲而盡,尷尬地笑了笑:“哈哈……我就說嘛!我這麽個文不成武不就、一無是處的廢物,哪裏值得您用雙生蠱來控製我……也是我自己太膽小怕死,否則怎麽會輕易上當!”
    鄭嫻兒真誠地道:“貪生惡死,人之常情罷了。當日若是易地而處,我恐怕也會作出跟陳三公子一樣的決定。”
    陳景真在旁邊聽著,早已忍不住了:“三哥,這個女人給你吃蟲子,威脅你替她做事?——姓鄭的,你怎麽可以如此陰毒!”
    “真兒!”陳景行怒聲喝道,“若非少奶奶當初逼我那一把,我恐怕一輩子都會碌碌無為!我被同窗們、親戚們和全城的百姓們鄙夷了那麽多年,直到這些日子才嚐到了挺直腰杆做人的滋味,我這一輩子都會感激三少奶奶‘威脅’我那一次!”
    這番話,他說得情真意切,倒鬧得鄭嫻兒有些驚詫了:“你,不恨我威脅你?不怪我戲弄你?”
    陳景行麵露笑容,躬身長揖:“若是一個月前的陳景行知道了‘雙生蠱’的真相,他是一定會惱羞成怒的;可我,不是他。”
    鄭嫻兒大喜:“陳三公子氣量寬宏,異日恐非池中之物!”
    陳景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地笑了兩聲,模樣居然有些憨厚。
    鄭嫻兒覺得此人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隨後就發覺旁側那道一直追逐著她的目光變得幽怨了起來。
    陳景行反複向鄭嫻兒說了好幾遍“感謝”,後來卻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少奶奶對我說了實話,就不怕我仍舊心懷歹念,把……那個秘密說出去?既然雙生蠱是假,您如今可沒有辦法鉗製我了!”
    鄭嫻兒回到原處坐下,淡然笑道:“今日來的若是一個月前的陳三公子,我是斷然不會說實話的。可你,不是他。”
    陳景行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服!少奶奶,您這參詳人心的本事,陳某人服了!”
    鄭嫻兒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報以微笑。
    樓闕提起茶壺替鄭嫻兒斟滿,淡淡道:“這段時日,陳兄果真進益不小。心胸、見識都已非往日可比,異日一飛衝天,亦不為奇事了。”
    陳景行連著得了兩個人的讚揚,早已喜得眉開眼笑。
    卻聽見樓闕又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如今陳兄見識大長,自然已經不屑於再做損人不利己之事。不過……那個所謂的‘秘密’,你若有興趣說出去,可以盡管去說。我們既然敢做,就不會怕人知道。”
    鄭嫻兒聽到此處,抬頭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陳景行忙賠笑道:“不說不說!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行事自當光明磊落,哪能像市井婦人一樣把心思耗費在是非口舌上!”
    樓閔聞言連連點頭,樓闕卻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鄭嫻兒輕聲嘀咕道:“瞧不起我們‘市井婦人’還是怎麽的……”
    陳景行聽見了,臉上的笑容立時變得有些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少奶奶是女中豪傑,豈是尋常市井婦人可比!”
    “算了,你還是不要解釋了,越解釋越糟!”鄭嫻兒悶悶地抱怨道。
    陳景行更加尷尬了。
    倒是樓闕笑著勸慰道:“她是故意摳字眼抬杠的,不用理她。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了,這一次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獄中幾位同窗也都很感激,日後若得不死,大家必定引你為至交。”
    陳景行大喜過望,又跟樓闕樓閔兄弟兩個客套了好幾個回合,終於戀戀不舍地起身告辭。
    陳景真卻不想走。
    聽見自家兄長與樓家兄弟成了朋友,她的心思又活動了起來,忙走上前來向樓闕道:“我三哥自幼頑劣,一向是沒什麽見識的,今後兩府常來常往,還要請你多多教導……”
    樓闕擰緊了眉頭,沉聲道:“我們跟陳兄是君子之交,用不著‘常來常往’那些俗套,也不敢妄言‘教導’。陳三公子本性不錯,一朝走上正途自然是前途無量;若是換成那些秉性不佳之徒,便是‘教導’千遍萬遍,怕也是朽木難雕。”
    陳景真聽出這是在嘲諷她,禁不住紅了眼圈。
    陳景行聽見她先前那番話已是羞愧難當,此時既已告辭,當然是盡快拉著她往外走了。
    陳景真被哥哥拖出了門外,猶自不甘心地在外麵高喊:“我不是‘朽木難雕’,我是‘執迷不悟’!桐階,我隻是喜歡你啊……”
    喊得如此情真意切,聽得鄭嫻兒胸口一陣發悶,胃裏“咕嘟咕嘟”地冒著酸泡泡。
    樓闕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好,立時緊張起來:“你不舒服?”
    鄭嫻兒白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我哪裏敢不舒服!我是個摳字眼抬杠的,不用管我!”
    樓闕無奈地拍了拍額頭:“我那不是怕他一直說下去嘛,這也要生氣?話說你昨晚是不是吃炮仗了?好好的說話,你不是夾槍帶棒就是陰陽怪氣的!”
    鄭嫻兒隻覺胸中一陣氣悶,忍不住擲下手裏的點心,怒道:“我就夾槍帶棒陰陽怪氣怎麽了?我昨晚吃了什麽你不知道?大新年的你偏要惹我生氣是什麽意思!”
    “還要吵啊……”樓闕以手扶額,欲哭無淚。
    樓夫人緊擰著眉頭看著他倆,好半天才苦惱地轉了轉手裏的佛珠:“這是怎麽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鶯兒在她身後輕聲笑道:“太太就別操這份心了,難道您沒聞到這滿屋子的醋味嗎?醋是好東西,散瘀解毒、下氣消食,雖說味道酸了點,卻是延年益壽必不可少之佳品呢!”
    “是嗎?”樓夫人將信將疑。
    鄭嫻兒聽見鶯兒口口聲聲說“醋”,忽然覺得腹中有些餓,看著桌上的幾盤點心卻偏又提不起食欲。
    “好想吃西湖醋魚……”一個不小心,她便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樓夫人一怔,隨後便笑了:“先前看著你還算穩重,這些日子怎麽倒成了個孩子了,不是撒嬌就是耍脾氣!這一個家都是你管著,你想吃什麽直接跟廚房說去,這也犯得著嘀咕?”
    鄭嫻兒訕訕地笑了笑,低下了頭。
    她也不想當著旁人的麵吵架啊,可是脾氣上來了就是忍不住,怎麽辦?
    抬頭看到樓闕苦惱不堪的樣子,鄭嫻兒更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已經不知不覺地在作死的道路上走出很遠了?
    安姨娘細細地看了看鄭嫻兒的臉色,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怎麽了?”鄭嫻兒疑惑地看著她。
    安姨娘握住她的手,擔憂地道:“你剛過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眼圈有些發青,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咱們家沒有‘正月不看病’之類雜七雜八的規矩,你若是覺得身上不好,就該早些請大夫才是!”
    “我真的沒事兒!”鄭嫻兒笑著掙脫了她的手,“我結實著呢,昨晚是在落桐居被煙嗆了一下子,所以夜裏咳得沒睡安穩,不是什麽大事!”
    蘭香在外麵聽見了,忍不住插言道:“還說不是什麽大事呢!先是早上怎麽也睡不醒,好容易叫您起來了,一會兒又說頭暈、一會兒又說心口燒得慌、一會兒又說肚子疼……您可不要諱疾忌醫,拖出什麽大毛病來!”
    鄭嫻兒捏起一塊雞油卷扔了過去:“你閉上嘴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我好著呢,大過年的你何苦咒我!”
    蘭香隨手接住鵝油卷往嘴裏一塞,含混不清地說了聲“謝奶奶賞”就掀簾子出去了。
    樓闕站了起來,向外麵叫鍾兒道:“去請個大夫來一趟!”
    鄭嫻兒見鍾兒果真要去,慌忙叫他站住:“大新年的,這是做什麽?我又不是病得快要死了!人家大夫也好容易有個清閑日子,你何苦去招罵!”
    “可是……”鍾兒擔憂地看向自家主子。
    樓闕沉下臉來:“不舒服要看大夫,這點道理也不懂了?”
    “我說了我沒事!”鄭嫻兒把眼睛一瞪,擺出一副準備幹仗的架勢。
    於是樓闕就慫了,認輸地坐了回去。
    樓夫人怕他們又吵起來,忙笑道:“也不至於就有什麽大病症了,許是這一陣子太累了,有些上火的緣故。今兒咱們府裏清靜,一會兒吃過午飯你便回去歇著吧!”
    鄭嫻兒答應了,看看時間已近正午,便吩咐丫頭們去廚房傳飯。
    安姨娘重新拉起了鄭嫻兒的手,一臉關切:“近來你確實是太辛苦了。你看這手——原先你手背上關節這裏都有幾個小窩窩的,這會兒都瘦沒了!”
    鄭嫻兒自己抬起另外一隻手看了看,笑道:“有嗎?我倒覺得這樣好看一點!”
    安姨娘憐惜地撫摸著她的手背,笑歎:“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太瘦了!你這身子看著結實,摸起來盡是一把骨頭,可得好好補補,多長點肉才行!除了西湖醋魚,你就沒想吃旁的?”
    鄭嫻兒認真地想了想,笑道:“我一向不挑食,府裏的飯菜都是好的,我也不至於就矯情到非要自己吃出個花樣來!”
    “你一向是個省事的。”安姨娘歎息了一聲,終於放開了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鄭嫻覺得自己仿佛在安姨娘的臉上看到了一抹失望。
    奇怪,她在失望什麽呢?
    沒等鄭嫻兒想明白,丫頭們已經陸續端了飯菜進來了。
    安姨娘向後推了推椅子,站了起來。
    鄭嫻兒以為她要到旁邊去服侍樓老爺子吃飯,不料她卻是起身幫丫頭們擺盤的。這道菜誰最愛吃、那道菜有什麽好處、這個湯應該放在哪兒、那個果子怎麽擺才好看……她竟是精於此道,一會兒工夫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了。
    丫頭們都退下去以後,鄭嫻兒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碟酸白菜、一盤西湖醋魚、一盤酸豆炒肉末、一盆酸筍肚片湯和一盤酸辣雞肉麵,陷入了沉思。
    安姨娘坐了下來,緊張地看著她:“怎麽,不合口味?”
    “那倒不是……”鄭嫻兒搖了搖頭,有些苦惱。
    她喜歡吃酸的是不假,可也不能隻讓她吃酸的啊!這一餐飯吃下去,回頭胃裏不鬧騰才怪呢!
    抬頭看見安姨娘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鄭嫻兒的心中靈光一閃,終於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
    有了猜測之後,再看安姨娘的臉,她便覺得有些好笑:她隻是有一點不舒服而已,哪裏就疑心到那上頭去了!
    孩子又不是白菜地裏的青蟲,那是說有就能有的嗎?
    老年人的心思還真奇怪!
    安姨娘還在鍥而不舍地繼續追擊:“平素不常有機會跟你一起吃飯,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怎樣的,如果有什麽不喜歡的,你可一定要說啊!”
    鄭嫻兒抬起頭來,笑道:“我倒沒有什麽固定的口味,隻是這酸筍肚片湯是太太喜歡的,如今放在我的跟前,太太要喝豈不費勁?另外這麵也就算了,我昨晚嗆了嗓子,這兩天不敢吃辣。”
    瑞兒在旁聽見,忙把酸筍肚片湯跟樓夫人麵前的那盆山藥排骨湯換了,又把那碗酸辣雞肉麵撤了下去,給鄭嫻兒換上了一碗白菜餡餃子。
    鄭嫻兒這一頓飯吃得格外小心。除了餃子和山藥排骨湯之外,她就隻肯吃自己點的那道西湖醋魚,至於什麽酸白菜、酸豆角,還有勉強能夠得著的那盤酸菜燒雞,她是一筷子都沒敢沾。
    安姨娘沒去服侍樓老爺子,坐在鄭嫻兒的身旁從頭盯到尾,始終沒能看出什麽端倪。
    好容易等到飯吃完了,丫頭們送上糕點來,安姨娘又熱情地往鄭嫻兒的麵前擺了幾道點心:小芋丸、桂花糕、蜜汁玫瑰芋頭……都是甜膩膩的那種。
    鄭嫻兒不好推辭,隻得每樣吃了一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安姨娘大失所望,終於失去了興趣,起身離席去照料樓老爺子去了。
    鄭嫻兒連著喝了好幾碗濃茶,終於把胃裏那股翻騰壓了下去。
    樓夫人看得連連搖頭:“剛吃完飯就喝那麽多茶,可不是養生之道。”
    鄭嫻兒咧嘴笑道:“我是野生的,吃什麽都能活!”
    眾人聞言笑了一陣,鄭嫻兒便忙不迭地起身告辭了:“這兩天既然沒什麽事,太太可要準我好好地歇幾天,不然我一準兒罷工給您看!”
    “去吧去吧!別鬧得像是我們壓榨你似的!”樓夫人笑著擺手,攆她快些出去。
    鄭嫻兒聽了拔腿便走,胡氏卻跟著站了起來:“他們一會兒就要回去縣衙去了,你……不在這兒等著送送他們?”
    鄭嫻兒頭也不回:“有什麽好送的,人又不是沒長腳!”
    胡氏見狀隻得坐了回去,樓闕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有種當眾被人拋棄的屈辱感。
    胡氏搖頭笑了:“弟妹從前不是這樣的性子,今兒這是跟誰賭氣呢?”
    樓閔拍了拍樓闕的肩:“你去看看她吧,萬一咱們這案子……你可別留遺憾!”
    樓闕早已坐不住,聞言立時站起來追了出去。
    鄭嫻兒離了寧萱堂之後,腳下越走越快,小枝和蘭香都有些跟不上。
    一直走到書房後麵的那條夾道裏,鄭嫻兒看看四下無人了,這才扶著欄杆彎下腰,在胸口拍了幾下,吐了幾口酸水在花盆裏。
    兩個丫頭追上來,見狀立時便急了:“怎麽還是不舒服?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鄭嫻兒站直了身子,苦笑一聲:“我沒事。安姨娘分明是怨著我,故意想法子整我呢!一會兒酸的一會兒甜的,誰這麽折騰下去不傷胃?”
    小枝過來扶著鄭嫻兒的手,欲言又止:“你有沒有想過……”
    “不可能!”鄭嫻兒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我這身子,沒指望的!”
    小枝失笑:“你自己要是沒往那上頭想,你又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呢?”
    鄭嫻兒答不上來了。
    她確實並非沒有“往那上頭想”。可是那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實在不值得她浪費太多的心思去假設。
    她隻是年前勞碌傷了脾胃而已,若是隻管想那些有的沒的,讓別人知道了,定然要笑她癡心妄想了!
    剛才在寧萱堂,她刻意打消安姨娘的疑心,也是為了不動聲色地把這件事繞過去,免得這會兒聲張起來,一轉眼又發現是想多了,那時豈不成了全府上下的笑料!
    總之,孩子是不會有的。
    就算會有,也不可能是現在。
    更……不應該是現在!
    鄭嫻兒在牆上靠了一會兒,自己苦笑了一陣,隨後便若無其事地站直了身子。
    一抬頭,卻見樓闕就在她的麵前站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小枝和蘭香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竟然也不提醒她一聲!
    鄭嫻兒心裏暗暗埋怨著,樓闕已走過來攬住了她:“剛剛想什麽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
    鄭嫻兒沒有答他的話,勉強地笑了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怎麽不多在寧萱堂陪著說說話?”
    樓闕笑道:“該說的都說了。他們也知道我隻掛念你,都攆我快出來追你呢!”
    鄭嫻兒靠在他懷裏慢慢地走著,悶聲道:“我才不信呢!我那麽惹你生氣,他們心裏肯定都在怪我不懂事,才不會勸你出來追我!”
    “不是那麽回事,”樓闕溫聲細語地安慰她,“你發脾氣是因為心裏焦躁,心裏焦躁是因為替我擔憂——母親心裏明白著呢!”
    鄭嫻兒仰頭看著他,心裏有些不信。
    樓闕順手推開書房的後門,擁著她走了進去:“難道你就沒發現家裏的氣氛變了?母親和姨娘懶得看咱們在人前裝模作樣,如今都已經明著認了你是我的人了!等這樁官司完了,我若能平安回來……”
    鄭嫻兒聽到此處便急了:“什麽叫‘若能平安回來’?你先前不是說一定不會有事嗎?”
    樓闕一句深情表白沒能說完,憋得心裏有些發酸。委屈,想哭。
    鄭嫻兒見他不說話,立時急得臉都白了:“你可別嚇我,我膽子小!你要是回不來,我……”
    話未說完,樓闕已把她推倒在旁邊的軟榻上,封住了她的嘴。
    鄭嫻兒急切地回吻著他,心裏亂成一團。
    因為樓闕先前對她說過“放心”,所以她一直堅信他會毫發無傷地回來。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沒有那麽“堅信”了。
    事無絕對,這案子會往哪個方向發展,誰也說不準啊!
    連樓闕自己都在擔心,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直到此刻,鄭嫻兒才算是知道了自己這些日子焦躁的源頭。
    “樓闕,你最好完完整整地給我回來,否則……”鄭嫻兒試圖威脅他。
    話到嘴邊,後麵卻怎麽也說不下去。
    倒是樓闕替她說了:“我知道。萬一我回不來,你一準兒轉眼就把我忘了,逢年過節也不會給我燒紙錢祭湯水,隻會給我戴綠帽……”
    鄭嫻兒狠狠地扯掉了他的衣裳,對準他的肩膀咬了下去:“你知道就好!蓋個章免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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