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為三房留下一個孩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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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之前,樓閔樓闕兄弟兩人各收拾了一些換洗衣物,又帶了些幹糧,像平時出門訪友一樣平靜地坐上馬車,回到了縣衙大牢。
    二人走後,樓府徹底恢複了平靜。
    從大年初一到初六,本該是親友往來最熱鬧的幾天,樓家的門前卻冷冷清清,再也沒有人來過。
    初七是三公子樓閎的冥壽,也是鄭嫻兒嫁過來整整一年的日子。
    鄭嫻兒如今的身份是越來越模糊了。府中眾人當麵隻以“奶奶”兩個字喚她,背後便以“落桐居”三字指代,已經極少有人稱她作“三少奶奶”。
    但“三少奶奶”這個身份,卻不是那麽容易擺脫掉的。
    比如今日,樓夫人一大早就派了人來,提醒她別忘了到祠堂去上香祭奠。
    鄭嫻兒對這些事並不在意,樓夫人叫她去,她也就去了。
    到了祠堂擺上香燭供果,鄭嫻兒便站在牌位前,笑了:“人死如燈滅,鬼神之說應該都是騙人的吧?我猜太太自己也不相信那一套,否則她就不敢叫我來給你上香上供了——除非她認為我有本事把你給氣活過來!”
    牌位當然是不會說話的,隻有三炷香在香爐裏嫋嫋地燃著,平白營造出了幾分神秘的氣息。
    鄭嫻兒在祠堂裏坐了小半個時辰,看著香燭燃盡了,便蓋上香灰,關門走了出去。
    出門卻看見樓夫人在廊下等著她。
    鄭嫻兒一怔:“太太怎麽站在外麵?這地方是個風口,冷著呢!”
    樓夫人一語不發,轉身推門進了屋。
    鄭嫻兒隻得跟了進去,看見樓夫人鼻子耳朵都是紅的,不禁擔心:“太太在外頭站了多久?怎麽不進來?”
    樓夫人在供桌旁坐了下來,掀開香爐蓋子看了看裏麵燃盡的香灰,歎了口氣:“嫻兒,三房這一脈香煙,不能斷!”
    “沒斷啊!”鄭嫻兒眼睛看著香爐。
    樓夫人搖頭:“你別裝糊塗。我的意思是,閎兒不能無後!”
    鄭嫻兒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樓夫人看著她,歎道:“我知道你的心已經不在三房了,可是……不管怎麽說,你得為三房留下一個孩子來。”
    鄭嫻兒不懂這個。
    事實上,從一開始她就不懂。
    樓夫人並不是隻有三公子一個兒子,她怎麽偏偏就那麽執著於三房的香火呢?給死人娶媳婦、大費周章地過繼旁人的兒子,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想抱嫡親的孫子,直接給樓闕娶媳婦不就是了?
    難不成樓闕也不是她親生的?
    這個猜測讓鄭嫻兒怔了一怔,但她很快就排除了這種可能。
    記得樓夫人曾經親口說過“我隻有閎兒闕兒兩個孩子”,世人也都知道樓闕是府裏的嫡子,這一點應該不會有錯的。
    所以,鄭嫻兒至今仍是搞不懂樓夫人這麽強的執念是從何而來。
    樓夫人自然是不會解釋這件事的。看見鄭嫻兒久久不語,她早已急了,煩躁地站了起來:“樓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要忘恩負義!你細想想,要不是為了閎兒的婚事,你這輩子怎麽可能進到樓家來、怎麽可能見著闕兒!如今你一門心思奔著闕兒去了,三房怎麽辦?府裏費了那麽大的周章把你弄進來,一向也不曾怠慢了你,你怎麽忍心讓我的閎兒絕後!”
    “太太,”鄭嫻兒歎了口氣,“我沒說要讓三房絕後啊!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嗎,等這樁案子了了,咱們就好好物色一個好孩子過繼進來,頂著三房的門戶……我跟桐階這輩子多半也就是現在這樣了,您還怕我跑了不成?”
    樓夫人聞言略略放心,眉頭卻還是擰著:“闕兒他,沒提過你的名分?”
    鄭嫻兒遲疑著,有些心虛地搖了搖頭。
    樓夫人怔了半晌,終於歎道:“那也罷了。孩子的事,咱們還是要盡快。可惜如今咱們沒有同族本家了,異姓的孩子不能收繼,隻能算是養子……你若是能自己生一個,那就再好不過了。”
    鄭嫻兒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才訕笑道:“太太別嚇我了!”
    樓夫人白了她一眼:“再混賬的事你也沒少做了,生個孩子怎麽了?我看這半年你把府裏的人管束得都不錯,沒有一個敢到外麵去亂說話的。到時候生了孩子,對外隻說是抱養的就是了,誰還能來扒你的肚子看你生沒生過不成?”
    這幾句話若沒有上麵那個前提,鄭嫻兒還是愛聽的。畢竟得了樓夫人的首肯,她再“混賬”起來也可以少幾分顧慮。
    可是如今,她的心裏卻隻覺得反感,好像自己的肚子被人算計了一樣。
    孩子對她而言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如果樓闕喜歡,她生一個來玩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如果生孩子這件事被賦予了“延續香火”的任務,她就非常不喜歡了。
    如果這個“延續香火”竟不是給樓闕,更不是給她自己,而是給一個“外人”,鄭嫻兒覺得自己沒跳起來罵人就已經算是很有修養的了。
    讓她生個孩子給三房延續香火?想也別想!
    鄭嫻兒動了氣,肚子裏又疼了起來。
    樓夫人見她捂肚子,眼睛立刻亮了:“前幾天我就看著你有些不對勁,你是不是……已經有了?”
    鄭嫻兒立刻搖頭:“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什麽意思?”樓夫人的眉頭擰了起來。
    鄭嫻兒避開她的目光,冷淡地道:“我身子不好,生不出來的。太太想要孫子,還是另想別的法子吧!”
    樓夫人盯著她看了半天,仍不死心:“生孩子這件事,是個女人就會,哪有生不出來的?你還年輕,這事也不用急。”
    “太太剛才不是還說要盡快嗎?”鄭嫻兒反問。
    樓夫人笑了:“我說‘盡快’,是要你盡快作打算。隻要你答應了,這事就不急!”
    鄭嫻兒很想直接來一句“我不答應”,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換成了一句謊話:“怕是要讓太太失望了。我小時候有個很靈的算命先生給看過,說我沒有子孫緣,這輩子不會有自己親生的孩子。——要不是為了這個緣故,我爹當初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把我賣了。”
    上了年紀的人最信命。樓夫人聽罷果然冷靜了下來,兩條眉毛擰得死緊死緊的。
    鄭嫻兒裝出一副傷感的樣子來,蹲在樓夫人的腳邊握住了她的手:“太太,我知道梁兒的事讓您傷心了,可這世上的好孩子還多,您又何必灰心!我覺得上次那個林逢春就很好,如果太太還是不放心,咱們可以細細地打聽著,看有沒有剛生下來的孩子養不起要送人的、或者幹脆叫養生堂那邊幫咱留心著……從小養在身邊教導的娃兒,跟自己親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樓夫人呆坐了好一會子,臉上仍是傷心失望之色,顯然並沒有被說動。
    鄭嫻兒想了一陣子,又補充道:“而且太太您想想,如果真是我自己生了孩子養著,那孩子相貌上總會有幾分像我吧?小時候還好說,等孩子大了帶出去,旁人會怎麽想?”
    “這……”樓夫人倒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鄭嫻兒賠著笑,小心翼翼地勸道:“太太安心吧,咱們家教出來的孩子差不了,是不是親生的有什麽打緊?”
    樓夫人悵然若失,過了好一會兒才歎道:“那也隻好罷了。等闕兒他們的案子結了,咱們就……”
    “太太、奶奶,出事了!”一個小廝一路狂喊著,從外麵飛奔了進來。
    “怎麽回事?!”樓夫人和鄭嫻兒齊齊站了起來。
    那小廝喘著粗氣衝到門口,“噗”地一聲便摔在地上了。
    他也不急爬起來,就那麽趴在地上急吼吼地道:“出大事了!外頭都在傳說京裏派了一個什麽大理寺的欽差過來,撫台大人也來了,好像是說明後天就要審咱家爺們的案子!傳話的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上頭好像有點要催著定罪的意思,已經有人到褚先生家查抄書房去了!”
    “書房不是早就抄過一次嗎?”樓夫人不以為然。
    小廝急道:“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欽差大人從京城帶來的幾個書生親自上門查抄,說是不查出問題來決不罷休的!”
    正說著話,胡氏也在別處聽到了風聲,抱著錚哥兒風風火火地來了。
    鄭嫻兒扶著桌子,沉吟道:“這麽說,事情恐怕不妙!詩詞文章的事,一百個人能說出一百種解法來,要找把柄還不簡單?隻要閉著眼睛亂解一氣就可以了!前些年的那幾場文獄,不也都是因為一些模棱兩可的詩句鬧出來的嗎?象征、隱喻、影射……他們有一百種辦法把一首尋常的詩扯到朝政上去!”
    樓夫人和胡氏都是不通學問的,但鄭嫻兒的這番話她們還是聽懂了。
    鄭嫻兒自己的心裏倒也不甚清楚這些事。剛才的那幾句分析,大半是她年幼的時候從隔壁那個老先生那裏聽來的,鸚鵡學舌而已。
    不管怎麽說,此時婆媳三人都已經隱隱地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胡氏急得嘴角都抽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隻要他們隨便找到一篇詩詞文章,就可以給咱們定個大逆不道之罪,咱們還沒處說理去?”
    鄭嫻兒苦惱地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叫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先前是上邊有事拖著,黎縣令不敢審。如今上邊明說要往‘有罪’這一邊靠,咱們怕是……凶多吉少!”
    胡氏立刻跳了起來:“不行,我得去牢裏問問大爺去!”
    鄭嫻兒立即拉住了她:“來不及了!而且,如今京裏來了人,恐怕也不會再輕易讓咱們探監了……咱家的身份,壓得住黎縣令,壓不住京裏來的欽差大人啊!”
    “那你說怎麽辦?!”胡氏沒了主意,脾氣也就上來了。
    鄭嫻兒倒顧不上跟誰生氣。略一思忖之後,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大嫂,你即刻叫人悄悄地把大哥屋子裏所有的書籍紙張全部送到藏書樓去。注意是‘全部’,你們的院子裏連一張有字的紙都不能留下!太太,書房那邊雖然藏書不多,但也要收拾幹淨,包括老爺的屋子、安姨娘的院子……總之這府裏所有的字紙全部送到藏書樓!空下來的書架書桌,就隨便擺些瓶瓶罐罐,若是還空著,就到園子裏去弄些石頭樹根之類的東西洗幹淨了擺上!”
    樓夫人和胡氏一一答應了,正要跑回去辦,鄭嫻兒又沉吟道:“還不行!還有牆上的書畫、有銘文的古董花瓶……總之請太太和大嫂多留神,凡是有字的東西都不要疏漏了!”
    樓夫人點頭道:“這也不難。我去盯著寧萱堂、寒香齋和書房,你大嫂照管寄傲軒和慎思園,祠堂、會客廳和聽鬆苑就交給你,務必處理得幹幹淨淨!”
    鄭嫻兒點頭:“沒錯。到時候他們不來搜最好,要是來了,咱們就跟他們撒潑打滾,死咬著說咱們府裏的人都不讀書,他們也不能把咱們怎麽樣!”
    “可是,如果他們要搜藏書樓……”胡氏發現了最大的漏洞。
    鄭嫻兒昂起頭,繃著小臉一字一頓地道:“藏書樓,我守著!”
    有了這句話,樓夫人和胡氏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於是樓家各房各院的丫頭小廝們都行動了起來,捆書的捆書、收字畫的收字畫,忙而不亂。
    貴重的字畫用箱子裝了,稀罕的書本捆成大捆用白紙包了,那些不知道有用沒用的字紙也結結實實地捆成小捆,悄無聲息地送進了藏書樓。
    鄭嫻兒看著藏書樓前來來往往的丫頭小廝們,心中稍定。
    看來,寧萱堂和寄傲軒那邊的事,暫時用不著她操心了。
    聽鬆苑這裏卻稍稍有點兒麻煩——樓闕院子裏使喚的人少,最得力的鍾兒又跟著一起關在了牢裏,這會兒遇上收拾字畫、分裝書卷這些需要用心的活計,便多少有些手忙腳亂。
    好在小廝們都還是勤快的,忙是忙了點,倒也沒出什麽大亂子。
    書籍字畫全都送走以後,臥房裏便空了大半。鄭嫻兒帶著人從庫房裏搬出一些不知是什麽東西的瓶瓶罐罐來,疏疏落落地擺在了空下來的書架上,乍一看倒也還算雅致。
    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日落時分。
    鄭嫻兒見搜查的人遲遲沒來,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誰知一轉眼就聽到了消息,說是在褚先生的家裏發現了好幾本大逆不道的詩集,還有一些書稿也都是很駭人聽聞的。這會兒,褚先生的老伴和兒子兒媳並幾個孫子都被捉了去,押進大牢裏關著了。
    樓夫人聽見這話,立時駭得麵如土色,急急地來找了鄭嫻兒:“褚先生一向看重闕兒,如今褚家遭了難,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咱家了?”
    鄭嫻兒坐在樓闕的書桌上,懷裏抱著那幅“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刺繡,發了一陣子呆。
    “你說話啊!”樓夫人急了。
    鄭嫻兒苦笑了一聲:“恐怕是跑不掉了。我先前還存了幾分僥幸,想著今天既然不來,或許就不會來了,誰知……那幫人恐怕是在褚家折騰了一天,找到了‘證據’才肯罷休的。照這個規矩下來,輪到咱家的時候自然也是一樣的下場。”
    樓夫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好半天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鄭嫻兒忽然問道:“要不,咱們今夜點一把火,把藏書樓燒了?”
    樓夫人一驚,忙道:“不成的!水火哪有聽人使喚的?今兒刮的是東北風,一個控製不住,全府都得給燒幹淨了!更有甚者,就算你把全府燒幹淨了,藏書樓裏也未必能燒得徹徹底底,隻怕到時候‘證據’沒銷毀,反落下個‘毀滅罪證’的口實!”
    鄭嫻兒聽到這話,心裏反倒鎮定了下來:“既然這樣,咱們也沒法子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樓夫人知道這是實話,一時也沒有旁的可說。
    鄭嫻兒站了起來,歎道:“太太先回去歇著吧,明天說不定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不錯,”樓夫人的臉上也添了幾分堅毅,“樓家還沒倒!就算他們找到了‘罪證’,不到砍頭的那一刻誰也說不準後麵會怎麽樣!咱家隻有女人撐著是不假,可也未必就弱了!我是二品誥命、你有‘貞婦’的身份,這都是咱們的本錢,你得跟我一起撐住!”
    “太太放心。”鄭嫻兒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還記得先前來過這院裏的那隻鴿子,帶來的消息是“燈節”。
    燈節當日,京城裏必有重大變故。鄭嫻兒雖不知詳情,心裏卻莫名地堅信:過了燈節,一切都會好的。
    隻要不著急殺頭,熬過十天半個月有什麽難處?
    樓夫人看著鄭嫻兒的臉色,心中暗暗欣慰。
    其實,她這次到聽鬆苑來,就是來試探鄭嫻兒的。
    鄭嫻兒的身份特殊,即便樓家判了罪,她也不會被拉去一起砍頭。
    樓夫人知道鄭嫻兒是個硬心腸的,因此生怕她在這個緊要關頭撇開樓家眾人自尋生路去。
    如今看來,倒是可以暫時放心。
    無論如何,一定要拖著她跟樓家共進退!——樓夫人在心裏暗暗地想著。
    鄭嫻兒送了樓夫人出門,回來就吩咐小廝們:“把我的這幾個箱籠也一起抬到藏書樓去!”
    “奶奶不在這邊住了?”小廝們有些驚愕。
    鄭嫻兒點點頭,把聽鬆苑的幾個小廝都叫過來,囑咐道:“你們記著,明日若是有人來,就大大方方地讓他們搜。誰也不許說我來住過,旁人若問起,一律說我自從落桐居被燒之後就一直在藏書樓住著!”
    小廝們立時明白了她的意圖,一迭聲地答應著了。
    鄭嫻兒看著他們抬箱籠,又囑咐了一句:“我走之後,你們再細細地把這裏檢查一遍,凡是發現有字紙或者我的東西落下了的,都要送到藏書樓去給我!”
    千叮萬囑,心裏終究還是不安的。
    藏書樓一向忌諱生火,如今卻也顧不得了。
    鄭嫻兒住進了二樓那個隱蔽的房間,叫丫頭們點了好幾隻火盆烘了大半夜,總算是把這冷冰冰陰森森的屋子烤得暖和了些。
    鄭嫻兒一夜沒睡好,快天亮時才勉強合了合眼,還沒睡穩就聽見外頭傳來了吱吱喳喳的說話聲。
    “怎麽了?”鄭嫻兒起身叫人。
    小枝立刻撲了進來:“奶奶,官府來人了,說是要搜府!太太那邊正在頂著呢!”
    鄭嫻兒披衣起身,寧萱堂的珍兒便走了進來:“太太一個人怕是頂不住,奶奶您……”
    鄭嫻兒淡淡地道:“我去了一樣頂不住。對方背後是欽差,奉的是皇上的命令,咱們誰敢阻攔?”
    珍兒知道這是實話,眼圈立刻就紅了。
    鄭嫻兒拍拍她的手,笑道:“別怕。回去悄悄地跟太太說,攔不住就別攔了。別這樁案子沒掰扯幹淨,又給自己招來了旁的罪名。”
    珍兒沒法子,擦著眼角出去了。
    鄭嫻兒起身找了一套銀白的襖裙穿在身上,自己梳了個式樣最簡單的圓鬏兒,光禿禿的隻插了一根素銀簪子。
    小枝在旁笑道:“你嫁到樓家也有一整年了,隻有今天的樣子最像個寡婦!”
    “像寡婦,那就對了!”鄭嫻兒自嘲地笑了笑,坐到窗前開始繡花。
    小枝呆了:“都大禍臨頭了,你還有心思繡花?”
    “不然怎麽辦?出去跟人拚命麽?”鄭嫻兒反問。
    小枝想了想,笑道:“你至少裝裝樣子,免得別人說你是縮頭烏龜!”
    鄭嫻兒白了她一眼:“縮頭烏龜就縮頭烏龜!你有在我這裏說嘴的工夫,先到外頭找根繩子替我掛到走廊的梁上去!”
    “幹嘛?你要上吊啊?!”小枝跳了起來。
    鄭嫻兒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沒錯啊!官差都打上門來了,咱不上吊怎麽辦?難道真讓他們拖到縣衙裏去扒了褲子打板子麽?”
    小枝打了個哆嗦正要出門,便聽見樓下嚷了起來:“奶奶,不好了!太太攔不住,官差往後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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