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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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晗天還未亮就從宣平坊徐府去金吾衛上衙,後來周大人派了師爺過去說那庵堂的事,許晗本以為不用耽擱一天,也就沒派人和徐丹秀說了。
    沒想到會碰到霍七帶著靈牌求公道以及三皇子謀反的事情。
    徐丹秀在宣平坊的宅子裏,開始沒等到許晗回來,也沒在意,隻以為是衙門差事未完。
    一直到入了夜,界麵上就不時響起兵卒快速奔走的腳步聲,隔著門縫都能看到巷尾處有武器閃爍的寒光。
    徐丹秀也是聽了外頭門房上的稟報,這才想起清晨出門時說下衙就回來的許晗還沒見人影。
    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她悄悄使人到王府那邊一探,許晗並未回王府去住。
    聽了回信,徐丹秀是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再聽門房說家裏宅門前,宅門後,都出現了許多生麵孔。
    安向初見她心焦毛躁,不忍心見她如此,仗著一身好功夫,又派了京城幾大鋪子的人去探訪了其他高門的情況。
    回來一匯總才發覺,家中男人官職地位越高的,門口明暗裏布下的兵丁更多。
    而且,有些機靈點的,問了門房才知道,家中當職的老爺被連夜叫道宮裏去了。
    徐丹秀和安向初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安向初,能做富可敵國安記的大當家,那是經曆了多少風雨。
    兩人對看一眼,都明暗地察覺京裏怕是要有改朝換代的大變故。
    這樣一想,徐丹秀更是心焦,許均她不管,可許晗現在是一點消息也沒傳來,也不知道情況是怎麽樣。
    要知道,許晗可是金吾衛副指揮使,從來改朝換代,文官是不行的,要手頭有兵。
    這些圍著府宅的人,都是不知底細的,也不知道許晗那裏到底怎麽樣了。
    “阿秀,你別擔心,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安向初站在徐丹秀的麵前,低聲的安撫她。
    徐丹秀哪裏能不擔心,她平生隻得兩個孩子,一個許暄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剩下一個許晗,恨不能攏在手心裏。
    可偏偏,她又不是眼皮子淺的婦人,尤其是許晗那要人命的身份,她隻能讓許晗出去闖。
    她猛然抬頭看向安向初,道,
    “多謝你,等到晗兒回來,你就走吧。”
    安向初仿佛沒聽到她說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邊打開便說道,
    “這是我剛剛出去買回來的,你不是喜歡吃酥油泡螺嗎?你最喜歡的那家做的。”
    徐丹秀繃著臉並未伸手去接。
    安向初放下油紙包,有些焦躁的抹了一把臉,俊美的容顏揉成了一把苦瓜樣。
    不過,還是無奈的道,
    “小王爺那不是還沒回來嗎?我已經讓人去宮門口打探了,你也別著急上火。”
    他手抬起來,袖子一擼,伸出手去,“你要覺得不爽利,諾,給你咬,隻是千萬不要趕我出去,行嗎?”
    這會,徐丹秀心裏既為許晗焦躁,又有歎息,懊悔,當初明知道這個安向初身份不簡單,就不該將人招進來。
    如今請神容易送神難。
    算了,等到晗兒回來再說吧。
    如今要防備著她不能落入道哪位皇子手中,被對方拿來要挾許晗做些傷天害理之事,到時女兒還不愁死。
    她打起精神來,將府中的管家等召集起來,做了嚴密的防守,想了想,又讓人去鎮北王府看看,等到來人回稟,說是許均也進宮去了。
    同時,徐丹秀也知道了霍七帶著霍家的靈牌在宮門前跪著的事。
    徐丹秀歎息了一聲,有些惋惜道,
    “霍家啊,他們家的夫人可惜了。”
    當年徐丹秀也是認識霍家女眷的,武將之家的女眷多少都帶著些爽朗,和京中其他的女眷不同。
    徐丹秀也是個爽朗性子,和霍夫人等倒是能說道一處去。
    說起來,徐丹秀這麽些年還真的沒再京中再交到比霍夫人她們更好的朋友了。
    可惜,好朋友們都不見了。
    這一夜,徐丹秀未曾合眼,一直煎熬著,等待許晗的消息。
    直到天色大亮,得到許晗派人回來報信,知道她無事後,徐丹秀這才踉蹌著,跌坐在椅子上。
    安向初單膝跪在她的腳邊,仰起頭,抬起眼,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道,
    “我都說了沒事吧,你就是瞎擔心。門口的那些人也都不見了。夜裏也沒有什麽大的廝殺聲,想來,還沒有改朝換代。”
    徐丹秀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推開他,起身往外走去。
    安向初站在那裏,朝著她的後背,聲音溫柔,
    “徐丹秀,我喜歡你,我會待你很好。”
    我喜歡你,願意寵你,願意愛你,隻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徐丹秀沒有回頭,腳步都未曾停留一分,轉眼,就消失在了門外。
    安向初並未氣餒,低笑一聲,抻抻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
    許晗和霍七還有那些百姓一起,將霍家的靈牌送到了福寧寺,從霍家被抄後,這些靈牌就被許晗移到了福寧寺供奉著。
    那些送了靈牌來的百姓已經走了,如今隻剩下許晗,霍七。
    許晗再看了看麵前霍錚的靈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平反了,終於平反了!
    這一條,走的何其艱難!
    她終於可以在某一天死去時,黃泉路上見到父親,也能坦然的站在他的麵前。
    “晗晗,大哥會為你驕傲的。”霍七見許晗的目光凝在了霍錚的靈牌上,輕輕的走了過來,扶著許晗的肩頭。
    許晗回過神來,點點頭,麵上有些茫然,好久後,才緩過來,低聲的道,
    “七叔……”
    霍七站在她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仿佛,他是這洪流裏的定海神針,任憑那巨浪滔天,任憑那狂風暴雨,他都站在這裏。
    當你走不動了,就靠著他歇一會,你不知道去哪裏,你就抬頭看看他,前路也就有了方向。
    這就是霍家人身上所特有的,這就是霍家的支柱,也是霍家的棟梁。
    此後,將為所有幸存的霍家人遮風擋雨。
    “乖,以後有七叔在,我們十一娘還是以前的十一娘。”
    霍七帶著許晗往門外走,兩人一邊低聲的說著話。
    “十一娘,你如今身上還擔著許家的責任,七叔不是不讓你管霍家的事,隻是,許家同樣是你的責任。”
    “想來徐娘娘這一晚上還不知該如何的擔心呢,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你現在先回去給娘娘報信吧。”
    許晗笑了笑,道,
    “七叔,出宮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回去報信了,這會娘應該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會丟下自己的責任,七叔,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夜裏下了大雪,這會卻已經有了太陽,午後的陽光甚好,驅走了化雪時的陰冷,落在兩個人身上,讓這個畫麵變得格外安靜。
    霍七在許晗的頭頂揉了揉,含笑道,
    “七叔也沒想好,等想好了一定告訴我們十一娘,好不好?”
    那笑容一同從前一樣明亮,仿佛世界都被照亮了起來。
    許晗的心裏瞬間有一種溫暖在蔓延開來。
    她慢慢點,“好。”
    許晗下山的時候,蕭徴正等著她,見到她,上前一言不發地牽著許晗的手,上了馬車。
    “宮裏都收拾好了?”
    許晗問道。
    蕭徴摸了摸她的發絲,語氣淡淡地道,
    “你好好的歇會兒,什麽也別想,外頭的事情都別管了,好嗎?”
    許晗還想說什麽,蕭徴的手伸過來,蓋住了她的眼睛,許晗也就聽話的靠著他,閉目養神。
    或許是這一天一夜太累了,也或許是這段時間精神繃的太緊,許晗靠了一會,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她迷迷糊糊地覺察到自己頭靠在一個稍有彈性硬邦邦的東西上。
    雖然並不怎麽舒適,但是卻散發出令人安心的氣息以及溫暖舒適的溫度,這讓她有些留戀。
    她下意識蹭了蹭,又讓自己的意識迷糊過去。
    嗯,是真的很累,很累。
    不知道睡了多久,許晗聽到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許晗睜開眼,她還是在馬車裏,不過變成躺著了,身上蓋著男人的披風。
    許晗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鞋也被脫了,正端端正正的擺在車廂邊上。
    剛要起身,馬車的簾子就被掀開,是蕭徴走了進來。
    “你醒了?”
    說著,彎下腰,拿起邊上的鞋,就要幫著許晗穿上。
    許晗縮了縮腳,小聲問,“我睡了多久?馬車怎麽停下來了,你也不叫醒我。”
    蕭徴一邊幫她穿鞋,一邊道,
    “不長,也就一個時辰。”
    “我見你睡的很香,路也不太好,就停了下來。”
    “這段時間,你又是霍家事,許家事,想必很累。十一娘,以後,都好了。你再也不用這樣辛苦了。”
    許晗微笑,她低低地道,“蕭小徵,霍家終於清白了呢。”
    蕭徴亦是微笑,溫和地道,“是,霍家沒事了。“
    眼淚慢慢的從許晗的眼中湧了出來,一滴兩滴三滴。
    蕭徴張開雙臂,將她納入到懷裏,
    “你哭什麽,應該高興啊,你走了那麽久,吃了那麽多的苦,不就是為了今日嗎?”
    許晗有些恍惚,是啊,從前那些無路可走,無處可停,身負累累血債和滿門期望前行,沒有半刻停留。
    不管路再苦,再難,再長,再絕望,她都隻能往前走。
    現在,她終於可以停下來了。可以看一看路上的風景,甚至是眼前的人。
    蕭徴變魔術一般,忽然變出一捧花,推推許晗,“這花送給你。”
    許晗擦了擦眼睛,愣愣的看著蕭徴。
    “這花你喜歡嗎?聽說姑娘家都喜歡收這些,我送你花,晗晗,你以後不要不高興,好不好。”
    “隻要你開心,我可以日日送你花。”蕭徴認真地說道。
    他有一句話沒說出口,晗晗,就是命,我也可以送給你的。
    她的淚水落在他的眼裏,落在他的衣襟上,落在他的心裏,灼燒著。
    他不願意她落一滴淚,偏偏,這樣的淚水,她不會不落。
    許晗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束花,“好。”
    她以後一定會開開心心的,喜歡就是喜歡,高興就是高興。
    她仰起頭,在蕭徴的唇上輕輕的碰了碰,叫他拉住,就勢接了個綿長的吻。
    蕭徴放開她,貼著她的耳畔說,
    “我最大和最初的目的都已經實現了,剩下的時間就是我們自己的。
    我答應你,會讓你覺得幸福,我會做到的,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過什麽樣的日子,我所有都聽你的。”
    許晗歪著頭看著他,她從前的願望仿佛都實現了,找出許暄的死因,以及為霍家報仇。
    現在忽然間讓她想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她忽然也不知道了。
    但許家的責任,定然是一定要扛著的。
    她欲言又止,最終笑著道,
    “跟你在一起就挺好的。”
    嗯,是的,挺好的。
    蕭徴聞言,唇角揚的高高的,又摟上她的腰,額頭抵著額頭,說道,
    “那當然,我這樣好的一個人。”
    “晗晗,你好好想,無論如何,我都聽你的!”
    許晗望著他微笑,甜到了心裏。
    停了許久的馬車再次啟動,等到回到宣平坊的時候,已經是近黃昏,夕陽照在雪地上,泛起清輝的冷。
    “晗晗,等到宮中事情平息,我帶你去莊上住幾日,打獵,看景,吃酒,做你想做的,好不好?”
    在許晗的一隻腳跨到門內時,蕭徴撩起車簾問道。
    許晗回了個笑容,好,當然好。
    霍家的平反,意味著他們倆共同的牽掛已經放下。
    他們因為霍家走在一起,從決定以大局為重,那天氣,一直沒有真正的拋開雜念享受生活。
    道今日這時刻終於來臨,也證明他們終於可以重新規劃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了。
    徐丹秀見到許晗回來,自然是高興的很,緊提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到了晚間,母女兩躺在一個被窩裏說著悄悄話。
    徐丹秀想到這兩天的擔心,想要訓斥女兒幾句,但看到她疲憊的臉,還有眼底泛起的青痕,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這樣大的事以後不許瞞著我,娘隻有你了,你說你要出點什麽事,娘可怎麽辦?”
    許晗將頭靠在她的肩頭上,蹭了蹭,“娘,我錯了。這事發生的實在太快了,不過是去了趟山裏抓人,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大事。”
    “都連在一處了,我就是想給你送信也來不及,不過,於東平派了人過來守在門外的。”
    “那霍家的事情如何了?”徐丹秀問道。
    許晗將三皇子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然後道,“皇帝已經將他貶為庶人,他所有想要得到的都不可能得到,他死是不能死了,日日過的都會是無比的煎熬。”
    當然,她也不會讓三皇子好過的,霍家,還要那十萬將士的命,她怎麽會讓三皇子好好的被關在牢籠裏,不,絕對不會。
    不過,要怎麽做,還得細細的思量。
    ……
    翌日,許晗日上三竿才醒來,外頭魏廷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在外頭敲門稟報,
    “好消息,剛剛宮裏已經下了旨意,霍家終於平反了,三皇子的惡行也都已經公布於眾,皇帝更是下了罪己詔,說是自己的教導無方,導致霍家被奸人所害,還有那十萬將士,將都會得到大大的撫恤。”
    魏廷的聲音中氣十足,穿過門板道了許晗的耳裏。
    許晗愣愣的聽著魏廷的稟報,許久許久,才終於起身,胡亂的披著衣裳,打開門,看著外頭的魏廷。
    魏廷笑容滿麵,看到許晗,道,“皇上已經派人傳旨給靜台寺,讓那裏的方丈大師選日子,給霍家以及那十萬江氏,所有因此案牽連而死的人做三日三夜的水陸法會呢!
    到時候皇上會帶著瑜貴妃,太子還有文武百官以及宗親命婦都會去,現在,京城上上下下都沸騰了。“
    “已經很多人去吊唁霍家的人了。”
    法會,吊唁,看來皇帝對於霍家確實是愧疚的,他此舉不僅僅為霍家翻案,甚至挽回了因為三皇子而抹黑的皇家顏麵,贏得了民心。
    無疑是明智之舉。
    她沉吟了會兒,並沒有發自內心的快樂,固然,平反是好的。
    可是,如今做的再多,霍家的人也不會活過來了。
    或許,這就是人心吧,總是想了這個,又想那個。
    從這一日開始,京城上上下下,對於霍家的緬懷開始了,茶樓裏說書的,立刻編造了新的當年霍家人南征北戰之魄力,甚至霍家女眷集體殉了霍家男丁也變成了煤炭。巾幗不讓須眉之英勇。
    就是不知道霍家事的,也都現編現造,弄出些讓人聽得熱血沸騰的故事來。
    那些京師聚集的學子們,風雅的騷客們,聚集在七星樓裏,一麵感懷日月皇天,一麵以古往今來的忠臣良將為題賦詞賦歌。
    宮中,皇帝一個人坐在禦花園的亭台裏獨自下棋。
    瑜貴妃捧著披風走了過來,將披風披在皇帝的身上,“這雪都未化,陛下這樣,小心著涼。”
    見皇帝的臉上並無不悅,而是帶著些笑容,於是問道,“陛下這是心情舒暢,就不怕冷了麽?”
    皇帝落了顆子,放下手中的瓷罐,揚首笑道,
    “朕有些事做的很失敗,有些事,卻做的很對。”
    “原本,朕以為下了罪己詔,又將老三的罪行公布於眾,會讓百姓的怨氣對向朝廷,如今看來,朕還是想錯了。”
    瑜貴妃提起邊上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給皇帝沏了杯茶,說道,
    “怎麽會,陛下在為二十餘年,哪一次的決策不是經過深思的,你既擔心過,可你也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東元能有霍家這樣的功臣之家是幸事,可有你這樣的皇帝也是幸事,百姓們並不喜歡殺戮,能有太平日子,當然過太平日子。
    他們更會喜歡勇於麵對過錯的君王。”
    皇帝捏著茶盞,歎了口氣,神色變得暗淡,
    “可惜,朕能給他們平反,卻不能喚回霍家一門上上下下的性命。”
    他看了眼瑜貴妃,
    “每每我想到這些,就覺得對不起大哥,霍錚當年是大哥的伴讀,大哥死的那樣淒慘,就是霍錚……”
    瑜貴妃垂著眼眸,望著皇帝伸過來握著她的手背,幽幽道,
    “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如今想想,我這些年得到的,其實已經超過了我前二十多年的期待,我有皇上,此生已經知足了。”
    皇帝眼眶微紅,長長歎息一聲,說道,“但願將來,我會有麵目下去見大哥……”
    “我這些年來,那樣對阿徴,你不會怪我吧。”
    瑜貴妃頓了下抬頭,
    “怎麽會,你給他的疼愛,比那些皇子們還要多,就是太子,你也隻是明麵上嗬斥,私底下不知為他做了多少事,說起來,你唯一虧欠的大約就是二皇子了。”
    “他早早的被你送出去,也難得享受過父愛。”
    “阿徴比起他來,幸福太多了。”
    皇帝眼裏有著波動,他猶疑道,
    “說起來老二也已經回了京城,遞了個消息給我,人就不見了。”
    “這孩子,這些年在外頭遊山玩水,野慣了,這宮門,可不一定關得住他。”
    瑜貴妃笑睨她,給自己斟了茶,抿了口,“陛下要想關著他,當年也不會將他送出宮去了。”
    皇帝笑著點頭,“也是。”
    ……
    朝廷選的做法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這日天氣也是應景,太陽早早就照在窗欞上,帶著絲沁人的寒氣,嗬出的氣息也有了金色的輝亮。
    法會會持續三日,頭一日,皇帝帶著瑜貴妃以及文武百官還有命婦等都要到場。
    而第二日,第三日,則隻有靜台寺的大師們帶領著僧侶們開壇講經,有願意誦經的平民百信也是可以參加的。但必須得接受官員們的統一指揮。
    法會開始前,崔海宣讀了旨意,旨意裏將所有枉死的功臣姓名皆一一列舉,整個過程裏,大家都是沉凝而肅穆的。
    同時,陛下也下了旨意給霍七,大意是說,因霍錚忠於朝廷,生前功勳卓著,朝廷嘉獎,著其配享忠臣廟庭,追贈霍夫人一品誥命。
    同時破格封霍家在世的宓兒為清平縣主,望她日後繼續為霍家彰顯女子美德之光。
    同時,又封霍七為鎮國公。
    許晗在下麵看著宓兒還有七叔接旨叩頭謝恩,見下頭的人均是一臉的羨慕,爭著向霍七恭賀道喜,甚至有的女眷開始打量宓兒,想著家中是否有適齡的男孩可以婚配。
    許晗心頭悲喜交集。
    霍家的榮哀再盛,就算宓兒和七叔獲封的頭銜在高貴,在許晗的心裏,也比不上記憶力,霍家人在一起時的那種快樂。
    倘若可以選擇,她想,大家都會想用這一切去換回從前的一切。
    隻是,遺憾已經鑄就,現在這樣的結果,對於霍家人在天之靈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冬日的陽光即便燦爛,也並不炎熱,上午跪坐了兩個時辰的經,到了午正開始散場歇息,用過齋飯後,將會再繼續。
    這一日,靜台寺裏是人來人往,即便是靜台寺是京師的皇寺,今日裏也人頭湧動,比任何一個時刻都顯得喧鬧。
    許晗一麵走,一麵打量著四麵光景,時不時的和魏廷還要長纓說說話。
    正要轉彎,上台階,忽然迎麵走來個人,穿著葛布青襖,俊美英挺,她不由停了腳步,出聲道,
    “安……大當家是吧?”
    這個人分明就是安向初,今日,她是和母親一起出門的,趕車的是從前的馬夫,聽母親說,安向初已經準備離開。
    他到靜台寺來做什麽?今日是朝廷命官命婦王室宗親做法會的一天。
    她蹙了蹙眉,看向安向初。
    安向初目光微閃了一下,平靜地行禮,
    “小王爺。”
    他的禮,並不是庶民向上行的禮,也不是他那戶部主事身份該行的禮,乃是一種平輩間行的禮,甚至,隱隱看起來還帶著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