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巧舌如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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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許家軍大營裏,燈火通明,和周圍無際的黑夜相比,這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充滿殺機的世界。
主帳內,蕭徴穿著盔甲,同時還有幾位軍中主將也是一身盔甲,其中就有霍七。
外頭各營正在整頓兵馬,許均道,
“成敗在此一舉,你們要格外小心,完成任務固然重要,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性命在,才能將北蠻趕出關外。
這就是和徐修彥說好的策略,一邊將他送到北蠻雄鷹部去,另外一方麵整軍偷襲北蠻的營地。
這些天,他們趁夜偷襲,讓北蠻那邊鬆懈下來,所做的才不會白費。
蕭徴肅容道,
“巴泰能夠協助巴圖統一草原各部,必定是個難對付的,雖然至今隻正麵交戰過一場,可我料想,他應該是能猜到我們的意圖。
以他的野心,必然會將計就計,反過來引我們入局。”
他頓了一頓,正色道,“這一趟想來是有凶險的,其他的還沒關係,倘若我回不來,還請元帥照應好我帶來的那些兄弟。”
金羽衛的那些兄弟跟著他來到邊關,不管是為了什麽,他當初把他們帶出京,自然要把他們全須全尾的送回去,這才不負他們相識一場。
許均鄭重地看著蕭徴,平時不管怎麽說,這小子都是許伯父長,許伯父短的,不管怎麽說也不改。
這會卻鄭重的喊他‘元帥’,是個重托。
“放心,我答應你,隻要我活著,我一定將他們好好的帶回京去。”
蕭徴又鄭重的給許均行了一禮。
等到許均和其他的將領說話的時候,蕭徴對沉默立在邊上的許晗道,
“麻煩小王爺隨我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許晗沉默的隨他去了屏風後的小間。
本來這一戰,應該是她去的,但蕭徴卻主動請纓,說她傷還沒好。
屏風後,許晗磨蹭著給蕭徴整理了下偷窺,低聲道,
“你和七叔他們是在明處吸引注意力,好讓徐修彥能夠順利說服雄鷹部族長,你比他凶險得多,自己要小心。”
蕭徴低低一笑,“你放心,我才會不給你機會找別人呢。一定會活著回來。”
許晗原本滿腹愁緒,被他這樣一說,頓時失笑道,“你敢不敢讓外麵的人知道,你到底叫我來說什麽。”
“有什麽不敢!”蕭徴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們難道願意自己頭頂綠油油的啊。”
許晗翻了個白眼,真是不知道說他什麽好,出征啊,多大的事,他竟就惦記這個。
她退後一步,抬頭看著蕭徴,道,“蕭小徵,我們來做下一個約定罷。”
“我會等你,等你凱旋歸來。”
蕭徴上前一把握住許晗的手,垂著眼眸低聲道,
“我一定會好好的回來的。”
許晗掙開了蕭徴的手,迅速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輕輕印在蕭徴的唇上,
“你若不能平安歸來,我絕不會等你,隻會轉身就去找別的人。所以,你記住了。”
“以此為證。”
說完,不等蕭徴反應過來,許晗就轉身快步出了小間。
眾人對於他們到一邊說話,並未奇怪,隻以為是兩人關係好,而蕭徴對許晗有所托。
……
北蠻,雄鷹部大營裏,徐修彥麵對雄鷹部族長,道,
“這天下,沒有什麽是人人喜歡的,就連銀子都不一定。”
“北蠻占據著這麽大的草原,擁有那麽多的子民,怎麽可能一無是處呢?”
雄鷹部族長聞言,越發的高興,“你是我見過,對我們蠻人最和善的東元人。”
徐修彥麵容平和,並未露出什麽更加激烈的情緒。
雄鷹部族長見他還站著,連忙請他坐下,問,
“你的膽子很大,這個時候見我是有什麽事嗎?我們如今兩軍交戰,要嚴格來說,你這樣闖進來,可是按照奸細論處的。”
徐修彥搖搖頭,“族長對於我為什麽而來,不是心知肚明嗎?”
“前些日子的那一戰,想必族長應該損失了很多英勇的男兒吧。”
外頭這個時候突然有喧鬧聲傳來,雄鷹部族長並未有絲毫的變化,穩穩的坐在主位,甚至讓人上了奶茶,請徐修彥吃。
徐修彥端了茶碗,看著族長,道,
“為何族長對這喧鬧聲聽而不聞?穩如泰山?”
雄鷹部族長道,
“那是巴泰他們木托部的事情,我們不會隨便上前插手。”
這也就是如果巴泰沒派人來,隻要戰火不波及到雄鷹部,就算木托部被打的一人不剩,隻要沒求援,他都不會插手。
徐修彥飲了一口奶茶,道,“若是從前,我自然是相信族長所言。”
“隻是如今……”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碗。
雄鷹部族長被他這一笑,心頭有些狼狽,不過麵上表情不變,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徐修彥眼神無波無瀾,
“如果是以前,我也相信族長說的,可如今,你們的汗王是巴圖,巴圖不僅僅是你們的汗王,更是木托部的族長,所以……”
雄鷹部族長臉色微變,瞳孔微縮,沒有說話。
外頭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雄鷹部族長開始有些心不在焉的。
倒是徐修彥,絲毫不著急,用他那淡漠清朗的聲音說起了兩國之間的事情。
從飲食文化,到地域差異,最後到人文風景,每一句都戳中了雄鷹部族長的心尖。
隨著喧鬧聲的變大,帳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是蠻人之間的對話。
有人擋在了帳篷的簾子前,
“巴魯大人,不知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事?”是雄鷹部族長的下屬。
“你們族長呢?”
“我們族長已經休息了,還請巴魯大人的嗓門輕一點。”
雄鷹部士兵的對話不卑不亢的。
著急前來的巴魯大人卻不這樣,嗓門不曾放低,甚至揚起了脖子,“叫你們族長起來,元帥有命,有東元軍隊夜襲大營,請你們速去圍剿東元軍隊。”
士兵聞言,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的,而是淡定的道,
“我們族長因為前一個攻城戰,已經好多天都沒休息好了,巴魯大人,不過是東元軍隊的小股騎兵,怎麽就需要我們出動了?”
“你這小子,囉嗦個什麽,這是元帥的命令,你們敢不聽?”
那守在門前的士兵聞言,頓時軟了下來,不過還是不甘心,隻是無奈地道,
“是,我這就去看看我們族長醒了沒有。”
說著,還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喧鬧聲淹沒了他的嘀咕聲,前來傳信的巴魯並沒有聽到,見他進了帳子,於是翻身上馬,去其他的部落傳信了。
這場大亂,徐修彥很清楚,是許家軍那邊為了配合他說服雄鷹部族長所製造的。
但之前都不過是小股的東元軍前來騷擾,並且騷擾了一會就會離開。
這會雄鷹部族長肯定也以為是小股的軍隊騷擾,而巴泰那邊派人急慌慌的過來報信,不過是故意消耗雄鷹部的人馬。
不知內情的雄鷹部主帳對於巴魯的傳信不但不會去查證,還會不悅。
果然就見上頭雄鷹部族長那仿佛發麵饅頭一樣的臉盤垮了下來。
臉色陰沉,極為不悅。
外頭的士兵進來還未開口,就被雄鷹部族長給攔住了,
“你去告訴雲格,讓他帶一隊勇士過去,聽巴泰的命令。”
那士兵領命退下去傳信。
人退出去後,雄鷹部族長對徐修彥道,
“今日你來這裏,我就當沒見到,我讓人送你出去。”
說著,在桌上敲了敲,外頭立刻有兵士掀簾進來。
徐修彥對於雄鷹部族長的送客令絲毫不在意,麵不改色的將邊上茶碗裏已經涼了的奶茶一飲而盡,平靜地說,
“我很感謝族長這個時候還能想著安全送我離去,族長如此大義,我也不能不報。”
不等雄鷹部族長說話,徐修彥繼續道,
“同樣是長生天的子民,為何巴圖的木托部就能統一草原,淩駕於你們各部之上?
既然你們有這麽多部落,從前也是各自為政,可現在,木托部把你們集合在一起。“
“巴圖的野心想來族長應該是一清二楚的,隻是這一仗之後,你們雄鷹部還有多少人呢?”
“你們的勇士還剩多少呢?到時,雄鷹部還是雄鷹部嗎?族長還是族長嗎?”
徐修彥的話讓雄鷹部族長聞言不由得語塞,同時麵色一僵。
……
北蠻主營那邊,此刻很混亂。
原本他們盯守的小隊看到城門開了,然後一隊輕騎出來。
他們並未有所動作,隻是緊緊的盯著,按照經驗總結,這隊騎兵,不過是騷擾一圈,就會離開。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一次,這隊人馬並未離開,而是直接朝營地過來了。
不等他們敲響鑼鼓,就已經衝到麵前了。
巴泰此刻並未入眠,獨自坐在主帳前的沙盤邊演兵。
外頭,忽然響起了喊殺聲,以及亂糟糟的腳步聲,巴泰皺眉,扔掉手中的棋子,剛要嗬斥。
巴魯衝了進來,“元帥,那隊騎兵衝到營地裏來了。”
巴泰皺著的眉頭鬆開,轉身拿起邊上掛著的盔甲套在外頭,“著急我們木托部最精銳的勇士。”
“今晚他們應該會直接殺到我這裏來了。”
“讓勇士們埋伏在帳外,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動手。”
“今晚,我要甕中捉鱉。”
巴魯愣了下,就見巴泰嗬斥道,“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快去準備。”
巴泰獨自一人,端坐在帳子裏的大椅上,身子挺直,雙腿筆直的坐著,一隻手放在膝蓋上,一隻手拖著頭盔。
他知道為了今晚,東元軍隊是費勁心機。
那似攻非攻的輕騎,還有可能出現在雄鷹部的說客,甚至有可能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東元軍隊。
他們費勁心思,同樣,他也是費盡心思。
不管外麵打的多熱鬧,最後的戰局都在這個帳內。
想到能見到對方年輕的主帥,巴泰熱血沸騰。
年輕又如何,力挽狂瀾又如何,今日終將死他的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麵的喊殺聲並未停下來,隻是帳簾忽然被掀了起來。
一隊穿著東元軍隊戰袍的將士衝了進來,為首那個手持紅纓槍,身姿挺拔。
他進來後,就解開麵罩,拿下頭盔,露出一張精致的麵盤。
巴泰不由的晃了晃神,忽然心頭生出一絲的鄙夷來。
東元軍隊,竟然在這樣一個妖孽手中執掌。
怪不得!
隻見那人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笑道,
“巴泰元帥,你好啊。”
巴泰收回目光,沉聲道,“來人。”
外頭早就埋伏好的那些木托部的勇士們立刻湧了進來,將那一隊人馬給圍住了。
蕭徴隨意的掃了眼圍上來的北蠻士兵,語氣散漫地說道,
“看來你也不傻。”
巴泰慢慢站起來,慢慢的抬手將頭盔戴好,拿起邊上的武器,同樣語氣散漫,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的留在此處吧。”
他說的是留,不過是將人頭給留下。
蕭徴提起紅纓槍,指向巴泰,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們不過是入侵者,既然來了這裏,那就留下別走了。”
“這裏常年積雪,如果有你們做肥料,想來,也是能長出一片綠原的。”
“也不枉你們活了一場,為這人世間做了一點貢獻。”
兩人遙遙相望,目光碰觸在一起,仿佛有火花迸發出來,火星四濺。
“你就是東元軍隊那個力挽狂瀾的年輕元帥?”巴泰問道。
蕭徴巍然不動,嘲諷地笑道,
“你想見我們元帥,還不夠格,有我這個小兵出馬,就足夠對付你了。”
巴泰怔楞了一下,不是東元的元帥?隻是一個小兵?
他的心頭失望了一下。
不過,他不相信,一個小兵就有如此的氣勢,那東元軍隊該如何的強大?
他揚起手中的武器,道,
“不管是不是元帥,今日,你都將是我的刀下亡魂!”
蕭徴咧嘴一笑,“那就試試看。”
……
雄鷹部主帳內,族長陷入到了沉思。
他如何不知道徐修彥今日出現在此就是為了離間他們各部。
可徐修彥的話卻說得很在理,雖然說巴圖在統一草原之前,他就靠了過去,因此手頭的勇士也保存的最為完整。
可這一次征戰中原,先是敖康,讓他的這些勇士打頭陣,損失不小。
如今巴泰來了,和敖康也是一樣,前頭一戰,要不是他據理力爭,說之前損傷太大,巴泰還是讓他們打頭陣。
那一仗可是把另外一個部落的人馬給打盡了。
巴泰就曾說過回到王庭之後,這個部落的婦人,小孩和牛羊就給各部瓜分了。
中原的繁華固然是很向往,可如果要用這樣慘重的代價來得到,那他們還不如過著目前這樣的生活。
一想到他的勇士們犧牲了那麽多,雄鷹部族長就心口悶痛。
如果繼續下去,到時候要和那個部落一樣,等著其他部落瓜分婦女,小孩和牛羊嗎?
就算他們還能有命回到王庭,可勇士們都犧牲了,到時候,誰來養育下一代?
他心頭更是明了這個東元人過來就是為了讓他們部落自相殘殺的。
中原人雖然打仗沒他們北蠻人厲害,可腦子卻是一頂一的厲害。
他會見這個東元人,甚至想著要完好無損的將他送走,不過是做給巴泰看的。
畢竟今日他見這個東元人不可能不被巴泰知道。
他這就是為了讓巴泰知道,如果他再繼續這樣讓自己部落的人損失殆盡,自己也還有別的選擇。
以此來為雄鷹部換取更大的好處。
他還要回草原,草原上還有他的子民,他不可能真的背叛草原。
雄鷹部族長眼睛眯起,看向徐修彥。
“族長,今日就算你不送我出去,可要殺的,也不過是我這一條命。”
“如果你繼續跟著巴泰走,那不僅僅是族長的命沒了,就是草原上家中的老婆孩子,父母兄弟,親戚朋友,所有子民,都得死。”
“族長,你說呢?”徐修彥用他一貫冷靜的語氣說道。
雄鷹部族長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徐修彥淡淡的笑了笑,原本一直不苟言笑的人,這樣一笑,就仿若花開。
“族長,你看看這些替你出生入死的勇士,死,你不怕,我不怕,你的勇士更不怕。”
“可這死,也要死得其所才行,讓他們為死而死,無謂的死,都是難得的勇士,族長,這可不好。”
雄鷹部族長無視外麵的喧鬧聲,凝神聽著徐修彥的話,神情漸漸放鬆,眉頭也舒展開來。
他往後麵的座椅上一靠,笑道,
“戰爭總是難免要死人的,這些人,本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們就沒有想活著回去。“
“既然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那就是死得其所了!”
徐修彥搖搖頭,“族長是聰明人,不過,推己及人,刀砍在自己身上是痛,砍在別人身上,也一樣的痛。”
“我們東元很多人為此流離失所,可族長難道不是嗎?
你的一個兒子在前次戰役裏犧牲了吧?痛苦都是一樣的。“
“族長不妨想一想。”
“族長到了這個年紀,應該是什麽都見識過的。”
“聽說你有三個兒子,如今小兒子在前次戰事裏犧牲了,剩下兩個大兒子。”
“大兒子是你的好幫手,很能幹,這次留在草原幫你看著部落,你的兒子給你生了兩個孫兒。”
“你的二兒子今年剛剛成的親,娶的是另外一個不大不小部落族長的女兒,雖說比起你的老大來說,不太成器,可卻踏實本分,又給你聯了這麽好姻。”
“最可惜的是你的小兒子,最聰明,比你的大兒子還能幹,所以,你才會帶在身邊,可偏偏……”
徐修彥頓了頓,平靜的看向雄鷹部族長,
“你們草原的規矩,我不太懂,可我看族長的麵向平和,應該是很滿意如今的生活,畢竟人呢,老了就很不願意殺來殺去。”
“雄鷹部是除去木托部第二大的部落,也有很多的小部落依附著你們生活。”
“說起來,你也算是個小汗王了。”
“這日子,也算是不錯,所以,你為何要提著腦袋跟巴圖做那樣毀家滅族的事情呢?”
徐修彥無聲的歎了口氣,
“異族入侵,大家都是同仇敵愾,本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
“可不管是東元也好,你們北蠻也好,都是生而為人,我們的血脈也許不一樣,可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民族。”
“能夠過著和平的日子,為何要過那些拋頭顱的生活呢?”
外頭的喊殺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雄鷹部族長的耳朵裏變得虛無。
他閉了閉眼睛。
這個時候,帳簾再次被掀開,進來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這樣的冬日裏,依然滿頭大汗。
“族長。”
那中年男子見到族長就跪了下去。
“你怎麽回來了?”雄鷹部族長立刻坐正身子,問那中年男子。
這位中年男子正是剛剛雄鷹部族長派去支援巴泰的那個雲格。
雲格低垂著頭,恭敬地道,
“木托部營地那邊來了很多的東元軍,雲格不希望我們的勇士無辜送命。”
雄鷹部族長驚訝的道,“很多的東元軍?”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邊上一派淡漠的徐修彥看去。
“他們不是隻是騷擾嗎?怎麽大部隊出動了?
雲格搖搖頭,道,“屬下並不清楚,隻是如今木托部那邊正打的不可開交。”
“現在那邊已經亂了,木托部的人死傷慘重。”
雄鷹部族長呆呆的坐在那裏,忽然間明白了為何徐修彥竟然敢獨自闖入大營。
分明就是有恃無恐。
徐修彥看著雄鷹部族長,拱手道,
“族長,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東元朝軍隊正是士氣大振的時候,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倘若你如今非要插手進去,你應該也能想到是什麽結果了。“
“你再想想,當初你們在內鬥中能夠保持如此的實力,何嚐不是因為袖手旁觀的原因?”
“到時候,等你的實力變弱,其他的部落想要來對付你們,你的孩子們可就……”
雄鷹部族長愣愣的,仿佛沒有骨頭一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把偌大的椅子給擠的滿滿的。
仿佛為了應征徐修彥說的話一樣,外頭騷亂聲大起,有喧鬧的聲音越來越近。
“不好了,我們的糧草被燒了……”
“快,派人去救火……”
雄鷹部族長的臉色是徹底的黑了下來。
東元軍隊士兵這樣多,如今糧草又被燒了,接下來他們該怎麽辦?
沒有糧草,怎麽繼續進攻東元?
“其實,族長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徐修彥無視雄鷹部族長眼中的殺機,神色自若,淡漠地道,
“族長現在就可以拔營回草原。”
雄鷹部族長抓起邊上的奶茶碗就砸了過來,大喝,“你說什麽?”
徐修彥微微偏頭,準確地躲過了迎麵而來的那個茶碗,那擦完擦著他的鬢角摔落在地,發出碎裂的聲音。
“族長,你今日如果不退回草原早做準備,等到來日,巴泰定然要將你不施援手的事情稟報給你們的汗王巴圖。
以巴圖的性子,你說他會不會和你秋後算賬?
既然你們注定已經不能和平共處,為何不好好的保存實力?“
他蹲下身子,慢慢的撿起一塊碎裂的瓷片,
“雖說你如今已經老了,可你依然是天上的雄鷹,巴圖能夠統一草原,是因為當初你投靠過去。”
“可經過今日一戰,木托部還剩下多少人不得而知,可你們雄鷹部也許就能真的和你們部落的名字一樣,在草原上橫行。”
“說不定,下一任統一草原的汗王就是你了。”
徐修彥淡漠平靜的聲音在帳內回旋,徐修彥背著手,傲然的立在那裏,
“族長應該知道,敖康如今在我們的手中,如果族長退兵,我們就將敖康送給你,巴圖能夠統一草原,敖康出力不小。”
“到時候,族長隻要說明不支援的原因是為了搶回敖康,敖康的部下難道不會對你感恩戴德?”
雄鷹部族長冷哼一聲,“敖康當初那樣侮辱你們的元帥,你們將他擄去,會不將他弄死?”
“一個死人有什麽用!”
徐修彥搖搖頭,
“死人和活人有什麽區別?總是人。能用就行了。”
“更何況,我們東元信奉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給你的絕對是還有氣的敖康。”
有氣是真的有氣,隻不過骨頭已經被捏碎,他的牙齒已經被拔掉。
活著,也不過是隻沒有牙的老虎。
真正做到了許晗曾經在北蠻軍隊前放言那樣,是拔了牙的老虎。
雄鷹部族長的手慢慢的按在了他腰間的佩刀上,臉色陰沉的看向徐修彥。
那個後進來的雲格,同樣手握刀柄,隻要雄鷹部族長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朝徐修彥撲去。
隻是徐修彥背著手,仿佛一株青鬆般屹立在他們的麵前。
他的麵上並無一絲的懼意,反而唇角勾起,好似一抹輕笑。
……
巴泰的大帳裏,蕭徴手中的紅纓槍直指巴泰,他笑著道,
“元帥想與我來一決高下,可我卻不想,因為……”
他停了停,不屑地說道,
“因為你還不夠格!”
巴泰臉上怒氣浮現,抽出佩刀,“你這個狂妄小兒。”
蕭徴搖搖手,笑著道,
“不,元帥不妨聽聽外麵的聲音,還有遠處……”
跟在蕭徴身後的白灼,立刻掀開簾子,隻見側麵的山腳邊上,燃氣了洶洶大火,仿佛要將著天都照亮了。
巴泰臉色大變,那是堆放糧草的地方!
這些人竟然偷襲了糧草庫,將他們的糧草給燒了。
更可惡的,不僅僅是這個,還有遠處傳來更大的喊殺聲,他聽到有士兵的尖叫,“東元的大軍來了。”
看來,他麵前這個美的不像男人的男人帶來的不過是小部分的東元軍,更多的大部隊就在後頭,擊殺北蠻的士兵。
隨著尖叫聲,嘶喊聲傳來,帳內被圍住的東元士兵頓時挺直身子,看起來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今日,就算留下他們這些人,可那不過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巴泰忽然大笑起來,有些可惜的樣子,
“反正糧草被燒了,就是我想對你們網開一麵都不行啊。”
蕭徴淡然道,
“誰對誰網開一麵,還不一定呢。”
巴泰覺得很遺憾,盡管他沒見到東元軍那個年輕的元帥,不過也見到一個不同常人的人。
他直衝主帳,麵對自己的包圍還依然麵不改色,這讓他竟然起了些許的欣賞之心。
他的手揚了起來,“殺。”
喊殺聲四起,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
徐修彥靜靜的站著,道,
“族長,要如何的選擇,就看你的了。”
仿佛為了催促雄鷹部族長趕快做決定,外麵的喊殺聲大起,有士兵進來,
“族長,有打量的東元軍入了主營那邊,現在木托部死傷慘重,如今巴泰元帥他……”
“死了?”雄鷹部族長急促的問道。
士兵搖頭,“小的不知,但定然是陷入了重圍。”
雄鷹部族長肥壯的身子仿佛牛皮筋一樣,彈了起來,在高台上走了兩圈,忽然大聲喝道,
“整軍,拔營!”
“是!”那位雲格回答的尤其響亮。
徐修彥淡淡的看了看外頭那燒紅的半邊天,背在伸手的手指勾了勾。
仿佛跳舞的小人一般,愉悅極了。
雄鷹部整軍拔營,雖然讓那些小部落的人側目,可也讓他們效仿。
畢竟雄鷹部當初可是投靠巴圖的,如今他們對巴泰的景況視而不見,先行撤退。
那他們這些小部落還有什麽好堅持的呢?
在雄鷹部撤退後,其他的部落紛紛的整軍撤退。
東邊泛起魚肚白時,戰場上的嘶喊聲慢慢的停了下來。
有撤走的,當然也有擁護的。
許晗一夜未睡,因為她是那個去偷襲對方糧草營的領隊。
所有的策略,就算布置的再精密,如果執行的不到位,那都得不到最大的效果。
徐修彥的策反,蕭徴的進攻,還有火燒糧草,都必須配合的天衣無縫。
許晗又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更何況她如今擔著主帥的職務,她的傷也已經無大礙。
為了將蠻人趕回草原深處,她怎麽可能不出力?
她帶著火燒糧草的人回到城門處時,同樣看到了蕭徴帶著人回來。
他披著盔甲,手執紅纓槍,坐在馬上,那樣的蕭徴她沒有見過。
他的馬前圍了好幾個他帶來的金羽衛,大家臉上都很狼狽,有些盔甲也破了,帽子也歪了。
可他們一把將蕭徴從馬上揪了下來,將他整個拋起,再拋起。
男兒們的慶祝方式那樣的特別,也是那樣的熱烈。
他們活著,他們保家衛國,出了一份力,他們也將得到夢寐以求的功勳。
如何能夠不快活?
許晗遠遠的看著,輕輕一笑,收回目光,雙腿夾著馬腹,對魏廷說,
“回城吧。”
燒糧草也很累的,她需要休息。
回到營地,許均同樣是一夜未睡,見到她,連忙上前扶她,又讓親衛去準備粥點,熱水之類的。
“戰事如今差不多結束了,剩餘的事情父親來做,你去休息。”
雖是一夜征戰,但許晗並未覺得腹中空虛,隻是用熱水胡亂的擦了擦臉,然後就把事情丟給許均,去歇息了。
隻是,當她一覺醒來,覺得喉嚨幹澀,摸索著要下地時,竟然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她嚇的一個翻身,剛要用手肘攻擊過去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將手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她仔細一看,竟然是蕭徴睡在她的床上。
這個人……
許晗失笑,他是怎麽摸到她的帳裏來的?
除了來的第一天,耍賴在她的營帳裏歇了一晚,後麵他仿佛是為了好好表現,都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帳篷裏,不越雷池一步。
是累傻了嗎?
許晗不禁笑了起來。
他的臉上倒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不過許晗還是在他身上摸索了一會。
想看看他是不是受傷了。
蕭徴本睡的很沉的,許晗這樣摸著,就是神仙也睡不著了。
他長臂一伸,將許晗摟住,壓在自己胸前,含糊地道,
“十一娘,殺了一夜的敵人,沒刷牙也沒換衫,身上不太幹淨,乖,等我歇息好了,洗的白白的,再來補償你,好不好。”
最後的好不好三個字還帶著一點點的撒嬌。
許晗,“……”
好半響,才明白補償是什麽。
這人,真的是滿腦子想的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