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字數:13029   加入書籤

A+A-


    錦衣衛想要查東西,速度還是很快的,他們的手腕鐵血,或者說殘忍,又因為死的是皇家公主。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從那個遞紙條,吊死的小內侍開始,原本是死無對症的,偏偏,有人在小內侍死前,看到了有人和他接觸過。
    而那個和他接觸的人,是他同室而居的一個小內侍,表麵上這個小內侍和昭陽宮沒什麽關係。
    可往深裏挖,證實了他和昭陽宮有關。
    那張字條,帶著暗香的紙張隻有宮裏和幾個得寵的皇親那裏有,其中就有昭陽宮。
    還有,禦造監獨有的墨,這墨因為放有龍涎香,一般來說隻給皇帝用,但不妨礙皇帝用來賞人,其中就有昭陽宮,就連太子宮裏都沒有。
    一件件,一樁樁下來,惠妃說不出半句話來。
    就連強辯都說不出口來。
    她還能說什麽呢?說這些是假的?
    那麽多證據擺在那裏呢,難道都是別人偽造的嗎?
    圖什麽啊。
    瑜貴妃站在皇帝身邊,有些吃驚的看著惠妃,
    “是你幹的?所以是你陷害我?為什麽?”
    她提高聲音質問。
    惠妃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移開了,隻看向皇帝,解釋道,
    “陛下,臣妾……臣妾……”
    惠妃一時間覺得自己跳進了黃河,有徐美人的供詞,在豐平公主死的這件事情上洗不清了。
    至於瑜貴妃那件事,那麽多的證據,更是洗不清。
    她心頭依然不甘心。
    隻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這一刻,惠妃無比清楚意識到她是真的敗了,完了。
    這個認識令她心灰意冷,絕望滋生,仿佛瞬間被抽走了精神氣般,瞧著老了數歲。
    明明是溫暖的初夏夜晚,可她卻感到透骨的寒意,這昭陽宮的偏殿,比最寒冷的冰窖還要冷。
    她閉了閉眼,癱坐在徐美人的床邊沿,她隱忍不大半生,哪怕心裏氣的半死,對其他的人都會端著笑。
    難道是因為她喜歡?
    不過是因為有所求,才願意多忍一分罷了。
    她絕不要這麽憋屈淒涼走到生命盡頭,哪怕賭輸了也比窩囊死去要強。
    什麽知足常樂,退一步圖個安安穩穩,別人或許願意,可她不願意。
    惠妃攏了攏手,直接深深嵌入到皮肉裏,給她帶來了一些痛感,也讓她得到了片刻的平靜和鎮定。
    一種孤注一擲的鎮定。
    在惠妃看來,這個時候心虛慌亂就是死路一條,隻有據理力爭才有生機。
    更何況,豐平的死確確實實是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的。
    至於瑜貴妃那裏,確實是失手了。
    她沒想到當年的施恩那個宮女也就算了,那個小內侍可沒別人知道的。
    難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想到這裏,惠妃產生了一絲動搖和驚懼,但她很快就把這些情緒壓下去。淡淡道,
    “陛下,臣妾當年確實是因為不忍心救了一些人,可如果陛下把臣妾的不忍心當成了施恩,那臣妾無話可說。”
    她確實到處施恩,可到處施恩這可名聲她卻不能認!
    “臣妾從潛邸到內宮,素來與人為善,憐惜宮人不易,對他們從不苛責,難道說臣妾與人為善也是錯?”
    “難道應該和有些人一樣,把宮人當成螻蟻嗎?對他們的生死不聞不問才是對的?”
    “是不是隻要心腸狠,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道這裏,惠妃激動的劇烈咳嗽起來,咳的撕心裂肺的。
    對於惠妃的這番話,皇帝難以挑剔,怒火卻更甚,冷冷道,
    “好,就算那些個下人和你沒關係,那麽那傳遞的紙還有墨呢?還有那傷呢?你作何辯解?”
    說道這裏,皇帝不由揚高聲音,
    “你當著朕的麵信口雌黃,總不能說那墨還有紙和你沒關係吧?”
    這個女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惠妃悲慘一笑,苦澀道,“陛下已經認定一切和臣妾有關,就算臣妾辯解又如何?傷臣妾解釋過了,是燙傷,因為傷口結痂是頭天夜裏睡覺時迷迷糊糊間抓破的。”
    “那紙和墨太子宮裏,貴妃妹妹的宮裏,陛下的禦書房,乾清宮,不都有嗎?”
    “誰能保證一定沒被有心人利用。”
    皇帝冷笑起來,
    “你的意思倒是朕昏庸了,冤枉你了。”
    惠妃垂頭,
    “不敢。”
    皇帝又是冷笑,陰沉地看向惠妃,“不敢?你還有什麽不管?你說,還有什麽沒稟報的。”
    他指向錦衣衛指揮使。
    “回稟陛下,臣帶了兩個人過來。”
    皇帝壓著怒火,“帶上來。”
    “是。”
    看到被侍衛帶上殿的證人,惠妃的心一緊,腦子‘嗡’地一聲。
    這個畏畏縮縮的老婆子,不就是那個徐閣老給了自己,透露出瑜貴妃真實身份的老婆子嗎?
    錦衣衛指揮使道,
    “臣遵從蕭世子的吩咐,追查那兩個宮人的死因時,順著線索查了查,查到這個青婆婆。”
    惠妃死命的抓著手,指甲剛剛已經掐入到肉裏,許是痛感沒了之前重,又或者是麻木了。
    她絲毫沒覺察到痛感,隻有些微的麻癢。
    她沒說話,隻是森冷的看著那個叫青婆的老婆子。
    那個老婆子仿佛很怕,見到皇帝立刻‘噗通’跪下,拚命磕頭,
    “陛下開恩,老奴什麽都不知道啊,老奴不過是個灑掃的雜役,從來沒有近身服侍過貴人……”
    她將當日被人發現,說了不隻一遍的話又說了一遍。
    惠妃嘲諷的看著皇帝,還有她邊上麵色蒼白,惶惑不安,乃至麵色變得難看的蕭徵。
    這一幕,可真夠諷刺的。
    她莫名的覺得就是死,她也是值得的了。
    青婆知道的本身不複雜,不過是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稱得上是皇帝汙點的秘密。
    錦衣衛指揮使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作為錦衣衛指揮使,他知道很多的秘密,包括皇家的。
    再說這個秘密,很多人心中都有數。
    徐美人縮在床腳,她不想聽這個秘密。她怕自己怎麽死都不知道。
    她緊緊的揪著被子,恨不能這被子就是一個可以把自己弄消失的法寶,讓她能夠脫了這深宮的牢籠。
    可一想到隻要過了今日,她就會‘死’,她就會出宮去。
    她又覺得死前聽一些這樣的大秘密也沒什麽了。
    反正總是要‘死’的。
    青婆語無倫次的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平靜的錦衣衛指揮使道,
    “所以,你把事情都告訴了惠妃娘娘宮裏的碧婉姑姑?”
    “是的。”
    錦衣衛指揮使問完話之後,他揮揮手,又讓人將青婆帶了下去。
    蕭徵麵無表情的聽著青婆說完那個大秘密,他的手緊緊的蜷縮著。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可這一刻,他的心頭還是說不出的滋味。
    蕭徵隻是看著皇帝還有瑜貴妃,身影一動不動,也不曾開口。
    “陛下,這是宮中隱私,臣告退。”
    他突然說道,唇角緊抿,隨即掉頭,轉身大步離去。
    隻是,腳步才跨出去,又急速的回轉身子,拉過許晗的手,將她帶了出去。
    瑜貴妃站起來,可有一個人,比瑜貴妃更快,衝了過去,拉住了蕭徵的手臂。
    “阿徵,你聽朕說!朕與你母親的事情並不是什麽難堪的事。”
    “她蕙質蘭心,才堪永絮,朕愛她至深,曾發誓,如果能娶到她為妻,此生必獨對她一人,可沒想到……朕的長兄太子向先帝提親,先帝做主,賜婚了他與你母……”
    皇帝停了下來,神色黯然,目光落在後頭瑜貴妃的身上。
    瑜貴妃麵色慘白,一隻手撐在椅子上,一隻手捂著胸口,搖搖欲墜。
    皇帝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望向始終神色緊繃,更是一語不發的蕭徵,
    “阿徵,朕知道你一時必定難以接受此事,隻怪造化弄人,這些年,朕對你又恨,又愛,恨你不是朕的骨血,愛你是因為你身上流淌著朕最愛人的血脈。”
    “可是,上天終究是厚待了朕,朕的妄念變成了現實,可朕,不後悔……”
    蕭徵驀然轉過頭,盯著抓著他手臂的皇帝,眸底宛若滲出一層淡淡的血痕。
    皇帝看著這樣的蕭徵,竟不敢再發聲。
    “我父蕭佑安,是東元國已故一等承恩公蕭佑安,萬歲慎言,臣告退。”
    字字句句,從他的唇齒間迸出,道完,拉著許晗的手,出了昭陽宮的偏殿。兩道紅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無半點回頭。
    皇帝再追了兩步,慢慢停下來,望著前方,呼吸粗重,整個人都在微微打著哆嗦。
    崔海慌忙上前,扶著皇帝入內坐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今日,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日子,本是大喜的日子,先是豐平公主死不瞑目,接著又牽涉到了幾位貴人。
    室內一片靜默,瑜貴妃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這是事實,哪怕已經和蕭徵麵對麵的承認過,現在不過是被揭開了那層蒙在血淋淋傷口上的薄紗。
    讓那猙獰的傷口露出來了而已。
    惠妃原本癱軟在徐美人的床榻錢,這會忽然淚盈於睫,淚水像關不住閘的湖水一樣,大滴大滴的往下墜,她蹌踉著到了皇帝麵前,伏跪在皇帝的膝蓋前,聲音哽咽,
    “陛下,臣妾承認,臣妾確實是因為妒忌貴妃妹妹,這才想要設計貴妃妹妹,可臣妾真的沒殺豐平。”
    “那個字條也是臣妾讓人傳的,通傳的人也是臣妾派的,可臣妾隻是想讓陛下對貴妃妹妹失望而已。”
    女人臉上的淚水仿佛斷線的珠子不斷的掉落,哀哀戚戚,十足是一個因愛生恨的女人。
    惠妃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她隻能用情來打動皇帝。
    她少時就跟著皇帝,一路走來,皇帝對貴妃的情意誰不知道,這個時候,她隻要做足了一個因愛生恨的人,她的愛和皇帝對貴妃的愛有什麽區別?
    現在蕭徵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分明就是對皇帝和貴妃都不理解,都怨恨上了他們。
    那正好給她利用。
    她哭的滿“臣妾也是沒辦法呀,貴妃妹妹的陰影在後宮多少年了,隻要她一直受寵,就不能有我們的出頭之日。”
    她指向徐美人,“你看,徐美人進宮的時候也是鮮嫩的小姑娘,可她從來沒得過寵幸。為什麽。”
    “宮裏還有那麽多沒得到過寵幸的妃子,他們難道就不怨恨嗎?”
    徐美人於無人可見處翻了個白眼,她還真的不圖皇帝的寵愛。
    皇帝這樣一個人人可用的老黃瓜,她為何要稀罕啊?
    她默默無聞的在昭陽宮裏,從不惹事,從不生非,有錢有閑,為何要上趕著去爭寵?
    今日要不是她倒黴,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好嗎?
    她驚慌失措的朝惠妃擺手,又跪在床榻上,語無倫次地道,
    “妾如今這樣挺好的……”
    隻能說惠妃想的太簡單了,那邊原本仿佛和木頭樁子一樣的錦衣衛指揮使,忽然開口道,
    “陛下,臣還有一個重要的證人,關於娘娘這個筆跡,臣找到了些東西。”
    隻見他大手一揮,下頭的錦衣衛奉上了一樣東西,
    “這是從惠妃娘娘的住處搜集來的,也就是說,惠妃娘娘這裏不知哪裏找來了當年先太子的字帖,還有……
    他指著下頭的一頁東西道,
    “據說,這是惠妃娘娘臨摹的……”
    皇帝徐徐抬起有些刺紅的眼睛,惠妃滾燙的淚落在他的膝蓋上,顯得無助而溫順,讓人忍不住動容。
    如果沒有看到這些東西的話……
    “朕真是沒想到啊,你在朕的身邊快要三十年了,竟不知你從前竟然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呢?”
    皇帝嗤聲冷笑,
    “先太子的字帖進了你的書房,就變成了當年奉賢太子的字條傳到了貴妃的手中,好啊,好啊。”
    “朕以為貴妃是一個才女,沒想到朕身邊竟然還隱藏了一個大大的才女。”
    “是不是有一日,就連朕的字跡你也能夠模仿,去批閱奏折?”
    原本木頭人一樣立在邊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又出聲道,
    “陛下,惠妃娘娘確實會陛下的字跡,請看……”
    他又翻了兩頁,下頭豁然出現的是皇帝的字跡,如果不仔細分辨,不熟悉皇帝的人看過去,定然相信這真的是皇帝寫的。
    皇帝身手捉住惠妃冰涼細致的下頜,力氣大的讓她的臉幾乎變形,
    “看來,真的是朕瞎了眼了,竟然沒看到朕身邊竟然盤踞著你這樣一條毒蛇。”
    他的臉上升騰起暴怒之色,
    “你無欲無求,不爭不搶,當年朕寵愛三兒,你還時常的勸朕,應該多加的關注太子。”
    “你這些話,不光別人信了,就連朕都信了,恐怕連你自己都信了吧?”
    “這些年,朕從來不薄待你半分,讓人不敢小看你,可朕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心思歹毒。”
    惠妃的神情變了,細膩的喉部滑動了一下,連連苦笑,
    “陛下,臣妾是做了一些不經思考的事,可臣妾哪裏敢殺人啊,豐平的死,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皇帝涼涼一笑,“清白,你莫要玷汙了這個詞,人性本惡,朕從來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過別人。”
    “當年朕就連長姐都曾揣測過,為此,朕做了錯事,這麽多年,朕對你可謂很放心了,否則,你如何能夠在三兒做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後,還能無事一身輕?”
    “可惜,朕的心意全然枉費了。”
    帝王的聲音一如之前平緩,臉上卻閃現了被人愚弄的憤怒,隻可惜地上的女人隻顧著哀戚,沒看到。
    卻被邊上的瑜貴妃看的清清楚楚了。
    惠妃秀美的麵容上忽然現出了一些猙獰,猛然抬頭喊道,
    “陛下,在宮裏,妾也許不是最良善的,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害人,妾之所以要陷害貴妃妹妹,按時因為妾是被逼的。”
    “是徐閣老,是徐閣老把人給我,是他說能夠幫著小五登上皇位……”
    “所以妾才會對貴妃妹妹下手的。”
    “是他讓我偽造奉賢太子的筆墨去引貴妃妹妹過來,構陷她不守婦道,這過去種種,嬪妾都是被逼無奈啊。”
    “嬪妾真的是被逼無奈啊,妾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是被陛下拿去給太子做了磨刀石,妾不甘心。”
    “妾的孩子難道不是皇子嗎?也是妾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如果沒有那些寵愛,妾也就認了。”
    “可明明陛下那樣的喜愛他,為何他就不能爭一爭?”
    皇帝沒想到惠妃這個時候竟然還把朝臣給牽連進來,他冷聲道,
    “被逼無奈?你就可以要了豐平一條活生生的名嗎?被逼無奈就要讓朕承受喪子之痛?被逼無奈就可以構陷貴妃?被逼無奈就可以枉顧一切?被逼無奈就可以洗脫自己身上的罪業嗎?”
    今日的事情太多,太多,皇帝一直隱忍著,這會仿佛怒急而笑,
    “朕的孩子,朕怎麽不疼?難道要和小二一樣,放到千裏之外去?就因為他獨自一人在外,所以朕對身邊的孩子格外的疼愛。”
    “朕承認三兒確實做了太子的磨刀石,今日朕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朕從來沒有放棄過讓太子登基的念頭。”
    “他是朕唯一的繼承人!”
    他的話說的是斬釘截鐵,讓惠妃和貴妃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惠妃愣愣的看著皇帝,忽然笑了起來,
    “你還覺得是我殺了豐平,你真是瞎了眼了,好,既然你說是我殺的,那就是我殺的,是我和徐閣老偷晴,你去抓徐閣老啊。”
    “你敢抓嗎?”
    她嘲諷的看向皇帝。
    “你這個位置到底是怎麽來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你留著奉賢太子的孩子,不就怕有一天他來取你的性命?畢竟,為了天下這個位置,兄弟都可以相殺,親子也可要父親的性命。”
    “陛下,你就不怕嗎?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更何況,你身邊可還留著一個奉賢太子妃呢。”
    惠妃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瑜貴妃,大笑起來。
    瑜貴妃從青婆揭開傷疤的時候,就一直沉默著,這會忽然抬起頭來,
    “你是小人,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陛下乃是順應天時,登基為帝,勤政愛民,是為明君,天下萬民,既得安居樂業,徵兒又如何敢為一己之私,公然與萬民為敵?”
    惠妃死死的盯著瑜貴妃,隻是嘴角掛著嘲諷的意味,仿佛不相信貴妃說的話。
    皇帝眉頭挑起,冷冷地道,
    “這些不用你來擔心,”
    皇帝坐在楠木椅子上,眼神沉穩平靜,沒有半點波瀾,居高臨下地定定望著。
    半晌,這才示意崔海將惠妃拖下去。
    惠妃也不掙紮,隻是似哭似笑得到,
    “陛下,妾侍奉您這麽多年,一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您今日都不曾了解真相,就將這一切都抹殺了,臣妾不服。”
    皇帝麵無表情的道,“奸人偶爾為善,世人皆稱為大善,好人偶爾為惡,這惡卻讓人防不勝防,朕當了那麽多年的睜眼瞎,才將你的皮肉骨頭看清楚,索性,還不算太晚。”
    惠妃走後,皇帝麵無表情的看向徐美人,
    “惠妃確實是做了壞事,可到底是誰殺了豐平,你從實招來。”
    徐美人,“……”
    所以皇帝並沒有被她的謊言給騙到嗎?
    她的目光遊移了一下,忽然咬咬牙,跪下道,
    “陛下,妾在露華宮所見所聞確實是真的,就連豐平公主拉著妾去露華宮也是真的。”
    “隻是那個人,妾並沒有看到,也不知道是誰。”
    “隻是,妾在樓梯下撿到了這個。”
    徐美人一直揪著錦被的手忽然伸出來,攤開,上頭停留著一刻按鈕。
    這顆按鈕一出來,皇帝的目光不期然的看向錦衣衛指揮使,這刻按鈕是錦衣衛佩刀上特有的。
    也就是說,那個露華宮裏偷晴的人,是錦衣衛的,也難怪能夠那樣利落的將豐平公主的頭給擰了。
    “那你為何不說?”皇帝怒。
    如果不是徐美人的一番模棱兩可的話,今日怎麽可能滋生出這樣多的事情來?
    不僅僅自己身邊的妃子是披著一張皮的,就連蕭徵的身份也放出去了。
    皇帝想要發作,可看到瑜貴妃那張木然的臉,心頭歎了口氣。
    他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還有漏網之魚,瞞了那麽多年,姐夫都為了護這個秘密死了,長姐更是因為這個,和自己有了隔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他隻是想要一個自己的愛人。
    他心頭有了愧疚,所以這些年,他在帝位上勤勤懇懇,他勤政愛民,有冤枉必反,他約束官員。
    霍家的事情上,他知道自己錯了,他坦然的承認。
    許晗的事情上,因為是難得的人才,所以他沒有追究,千方百計的保護她。
    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他不敢說一定百分百對,可他一直在盡力。
    至於徐閣老,他知道自己暫時無法扳倒他,讓他一邊讓他回去修養,一邊重用徐修彥,也是一種平衡。
    這一切的一切,就因為當年他做錯了事情。
    隻是,自古以來,為了皇位,誰又不是不擇手段的呢?
    史書上那麽多的記載,奉賢太子和其他兄長的矛盾早就已經不可調和,唯獨隻有死才能解決。
    他收到消息就去救兄長了,可是遲了,這不能怪他啊。
    皇帝的心頭無比的挫敗。
    命運兜兜轉轉,所以,因果,有因就有果。
    “陛下……長公主殿下求見……”
    皇帝被對著眾人而站,聞言,抹了把臉,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帝王的眼角沁出幾絲微不可見的水痕,很快,就在他的手掌揮過,不見了。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