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笙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欲離開。
    霍司霆迅速抓住她的手腕，開口道：“坐下，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蘇笙想掙開，卻掙不開。
    霍司霆眸間劃過一抹暗淡，歎氣道：“就坐下聊會兒天，餓了一天了吧？我讓老板娘做點填肚子的東西。”
    他說完，強勢的把蘇笙按到身邊，為了防止蘇笙說走就走，還特意把蘇笙放到了自己裏邊，把她困在他和玻璃之間。
    老板娘當即送上來小點心，並順勢往霍亦斯身邊一坐，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蘇笙和霍司霆，“不是我說，蘇笙，霍先生挺不錯的，你為什麽說他死了呢？”
    蘇笙：“……”
    霍司霆聳肩，風趣一笑，“我也很想不明白，蘇笙，我覺得我挺冤枉的。”
    “你在我心裏確實死了。”蘇笙直截了當的開口。
    霍司霆的神色僵了僵，緩了兩秒才找回思緒，笑道：“對，你說的沒錯，但我會努力活過來的。”
    蘇笙沒有理他。
    這時，有一對情侶走過來，好奇的打量著蘇笙和霍司霆幾人，最後小心翼翼的看向霍亦斯，“小朋友，你現在還畫畫嗎？我和男朋友還想再要一份合照。”
    霍亦斯動了動唇，詢問的目光投向蘇笙。
    蘇笙抿唇，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想畫就畫吧，媽媽等你。”
    霍亦斯點頭，拿出畫冊起身，跟著那對情侶到奶茶店的另一邊。
    老板娘見霍亦斯走了，自己也不能再當電燈泡，便回到櫃台後。
    蘇笙不想看霍司霆，把目光投向窗外。
    霍司霆很在意她的沒一絲情緒，捏起點心送到蘇笙跟前，“沒有你做出來的好吃，但可以墊墊肚子。”
    蘇笙確實餓了。
    一天都沒有吃飯，她中午時就餓的胃疼，餓過了頭倒不覺得有什麽了，現在霍司霆拿著點心在她跟前慌，餓意不被勾起來那是假的。
    但她沒有接霍司霆手上的點心，自己拿了一塊。
    霍司霆拿著點心的手僵了僵，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把點心輕輕放回盤子裏，把水送到蘇笙跟前，“喝點水，別噎著。”
    蘇笙本來不覺得噎得慌，他一句話說的，突然有點噎。
    用盡全力把喉嚨裏的點心逼下去，蘇笙愣是一口水都沒喝，抿唇看向霍司霆，“您能不能別這樣？”
    霍司霆深吸了一口氣，思考了兩秒，“是你說一個月兩千塊，比其他保姆多了兩百塊呢，我應該更稱職一些。”
    蘇笙扯了扯唇角。
    結果他手中的水杯，蘇笙剛要喝，腦海中忽然晃過一個畫麵，嚇的她趕緊把水杯放到了桌子上。
    霍司霆眸間閃過疑惑，“怎麽了？”
    蘇笙捂著心口，喘著粗氣，緩緩抬眸看向霍司霆，眸底浮現一絲久違的恨意。
    “我不會再上當了。”她說。
    霍司霆心髒驟然一痛，緊緊抓住蘇笙的手腕，他竟讓她害怕到了這種地步。
    那杯放了藥的水，在蘇笙心裏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一個女人，連續失去兩個孩子，第二個還是自己知道留不住的，你想想她的心該有多痛。
    霍亦斯的畫平時十幾分鍾就好，這次足足花了半個小時，等他畫完之後，蘇笙連忙帶著他離開，把霍司霆一個人留在奶茶店。
    等蘇笙和霍亦斯離開了，老板娘過去收東西。
    “我很想不明白，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是在一起就可以幸福的人。”老板娘坐在霍司霆對麵。
    霍司霆淡漠的眼神掃到老板娘身上，除了蘇笙，他跟任何人交談的興趣都沒有。
    但是，這次他破例了。
    “我害她掉了我們唯一的孩子，還能得到幸福嗎？”他很認真的問。
    老板娘錯愕，“那個亦斯……”
    “不是我的。”
    老伴娘更錯愕了，緩了半天才回神，唏噓道：“孩子掉了確實挺可惜的，不過還可以再要……抱歉我忘了蘇笙身體差了，不過流產這種事，也不是誰能掌控住的。”
    “五一她最後一次產檢，醫生說月底就能生，是我……親手害死了那個胎兒。”霍司霆說起來，唇邊泛起苦澀。
    老板娘愣住了。
    她想不到有什麽辦法能殺死一個將滿九個月的胎兒，也沒有心情去細想，她隻覺得麵前的男人很可怕。
    “你走吧，沒有人會原諒你的，也不要再來我的小店，這裏不歡迎你。換成是我，說你死了都是輕的！”她憤怒起身，離開。
    霍司霆第一次被人罵的說不上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窗外。
    沒有人會原諒他的。
    口袋中的手機再次響起，霍司霆翻出接聽，蕭白催他回去的聲音十分急躁，公司遇上了霍少司不能解決的問題，隻有他能處理。
    霍司霆猶豫了兩秒，按斷了電話。
    蘇笙回到老房子，煮了點東西填肚子，聽到大門傳來聲音，剛吃了一半就丟下筷子，交代了霍亦斯一句，回房間鎖上了門。
    霍司霆從大門口就看到蘇笙在躲他。
    踏進堂屋，還冒著熱氣的粥隻喝了一般，霍司霆無奈歎氣，剛端起粥準備去敲蘇笙的門，衣角被霍亦斯拽住。
    霍亦斯輕輕開口：“她說，讓你走。”
    霍司霆的心髒驟然一縮，握著粥的手猛地一顫，白粥從碗中溢出來，灑在他手背上。
    霍亦斯的手背也灑了一些，燙的連忙甩手，霍司霆一動未動。
    霍亦斯眸間閃過失落，伸出小手把霍司霆手背上的白粥抹掉，小心翼翼的把他手中的碗接過來，怕他再燙到自己，因為他後邊的話可能讓巨人更傷心。
    霍亦斯把粥放到了桌子上，便開口：“她還說，如果你不離開的話，她就不出來了，一直在房間裏餓死，也不想跟你一起生活。”
    霍司霆捂住了心口，五髒六腑傳來的擠壓感，讓他窒息。
    深吸了一口氣，他淡聲開口：“好，我走，你在家照顧好她。”
    霍亦斯落寞的眨著雙眼。
    霍司霆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搬出去自然也簡單地很，在附近找了個旅館住下，他順便買了幾件最普通的衣服。他找的旅館位置很好，住在三樓剛好可以看見蘇笙的院子。
    每天早上她出來做飯，澆花，都落在他的眼中。
    晚上，直到蘇笙的房間熄了燈，他才入睡，卻一直睡的不踏實。
    蘇笙每天早晨都能收到一束鮮花，她知道是霍司霆送的，收到之後便丟進了垃圾桶。
    院子裏的花終於開了，蘇笙驚喜的去澆水，卻突然發現這花很熟悉，和霍司霆那天早上給她的花一模一樣。
    澆花時，蘇笙突然發現有根被折過的枝，枝頭已經發黑。
    這……
    蘇笙張了張唇，原來花在幾天前就開了第一朵，那第一朵被霍司霆辣手給摧了。
    他還真是有意思，折她的花送給她，腦思維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霍亦斯坐在堂屋門口畫畫，見蘇笙對著一朵花磨牙，連忙奔過去詢問情況。
    蘇笙咬牙把事情跟他說了，教育道：“以後，你可不能像他一樣。”
    霍亦斯想了一下，弱弱道：“我怎麽覺的，他就是想把最好的送給你……”
    蘇笙微怔。
    平靜的心被霍亦斯一句話打破了，蘇笙放下水壺，煩躁的走進堂屋，望著對麵的沙發發呆。
    沙發和凳子都包上了棉墊子，她坐上去一點都不覺得涼，還軟軟的，很舒服。這都是霍司霆做的。
    蘇笙緩緩抬眸，眺望遠方。
    霍亦斯不畫畫的時候就刷平板，突然看到一條霍氏的信息，連忙把手機遞給蘇笙看。
    《霍氏總裁失蹤，股票大跌》
    他沒回去嗎？
    蘇笙握著平板，指尖無措的在上邊摩擦。
    點開搜索框，蘇笙輸入了霍氏和盛庭的消息，毫無意外盛庭和霍氏的新聞全都是負麵的，更有消息傳她和霍司霆一同外出，齊齊遭遇不幸。
    蘇笙又查了盛庭和霍氏的股價，已經跌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
    他在做什麽！
    霍氏不是他最寶貝的東西嗎？當年為了霍氏產業連她和孩子的命都不管了，現在怎麽又不要了？
    蘇笙握緊了平板，忽然有人敲響大門，霍亦斯和她疑惑看去。
    來人是曾經蘇笙住過的旅館老板，著急道：“你們是霍司霆的家屬吧？他在我那病倒了，一直咳嗽，兩天了都沒人來照顧他，我聽說他是你的丈夫，你趕緊去把他接走吧！”
    蘇笙錯愕張唇。
    霍司霆真的有本事，他真的很有本事。
    穿過了無數走廊，蘇笙輕輕推開旅館的門，房間裏窗簾拉的死死的，沒有開燈，整個房間彌漫著陰暗死沉的氣息。
    蘇笙還沒踏出玄關，裏邊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她的心緊跟著一顫，拐過了轉角。
    霍亦斯把帶血的毛巾丟進垃圾桶，突然感覺頭頂被陰影籠罩。
    他眼底劃過一抹慌亂，抬眸果然看見蘇笙，慌忙下床把垃圾桶踢進桌子底下，遮住裏邊的東西。
    即使他踢得很快，蘇笙還是看見了裏邊的東西。
    蘇笙深呼吸，壓住心中的翻湧。
    “你是想病死在這裏，讓霍家人找我的麻煩嗎？”整句話，她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
    霍司霆虛弱的瞄著她，動作緩慢的在床邊坐下，“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有力氣說對不起，不如起來去醫院，省的你在這裏出了事，你家人來找我的麻煩。”蘇笙說完，咬牙轉身。
    霍司霆連忙起身，想去抓她，“蘇笙……”
    起的太急，霍司霆眼前一黑，胃部又傳來一陣劇痛，他腳下一絆跪在地上，緊緊捂住了心口。
    這一刻，分不清是胃痛還是心痛。
    ……
    烏鎮正兒八經的醫院就一家，蘇笙讓霍亦斯照顧昏迷不醒的霍司霆，去藥房拿藥。
    醫生說霍司霆得的是急性胃粘膜炎，胃部滲血一天多了。
    這種病本該第一次吐血就該到醫院治療，他卻在旅館生生拖了兩天，若不是她今天過去，他是要自己把自己拖死。
    蘇笙拿好藥，返回病房。
    許是開門聲大了，蘇笙進來的同時，霍司霆也緩緩睜開雙眸。
    睜開雙眼就看到蘇笙，霍司霆虛弱的笑了。
    蘇笙抿唇，清冷道：“你昏迷很久了，我已經聯係了蕭白，他們很快就到了，到時候你跟他們回去吧。”
    霍司霆的笑容漸漸消失。
    緩了好幾秒，他小心翼翼的問：“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蘇笙配藥的手微頓，抿唇，“不會。”
    霍司霆神情沒有變化，簡單答：“那我也不回去。”
    蘇笙微怔，“你……”
    “你心裏有我。”霍司霆毫不猶豫的開口，凝視著蘇笙，“不然你不會送我來醫院。”
    “我是怕你死在這裏，霍家人找我麻煩，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那我現在就立遺囑，我不讓他們找你的麻煩。你現在可以不管我了，讓我死了算了。”霍司霆輕輕扯著唇角。
    蘇笙定定的凝視著霍司霆，張著唇，被他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
    不要臉的人不要命起來，都比一般人強悍。
    輸液瓶隻剩下了一點點，蘇笙抿唇，伸手要給他拔針，忽然霍司霆把手捂住，不讓她碰。
    蘇笙微訝。
    “你做什麽？”她有些懊惱。
    霍司霆捂著手背，視線在即將空了的輸液瓶上停頓了一秒，再次落到蘇笙身上，“你就說，你心裏有沒有我。”
    蘇笙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平靜，“霍司霆你別胡鬧，血管進空氣會死人的。”
    “那就讓我死了好了。”霍司霆脫口而出。
    以死相逼，並不是他的作風，他從來不會狼狽到這種地步，但在蘇笙麵前什麽都不重要，包括生命。
    蘇笙垂眸，遮住眸底的負責，“我不喜歡你了。”
    霍司霆神情毫無波動，眸底都是執著，輕笑道：“我要的從來不是喜歡，現在我不逼你說愛不愛，我隻問你心裏有沒有我。”
    不逼？他這叫不逼？
    蘇笙輕笑一聲，扯起的唇角帶著諷刺，“霍司霆，你有哪件事不是逼著我做的？
    “……好，那我再逼你一次。”霍司霆來了勁。
    蘇笙抬眸，輸液瓶裏的點滴已經流完，水流正順著透明的管子漸漸往下滑，空氣即將進入霍司霆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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