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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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家現在對這位外孫女是格外重視,新聞聯播裏報道的事跡,在1999年還是相當有影響力的,鍾家二老是與有榮焉,驕傲的很!

    安覺在京大也成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紅人,報刊上把她參與國際文化交流促進會和中日鑒寶盛會的經曆描繪的精彩紛呈,惟妙惟肖,跌宕起伏,不少讀者和民眾都被她當作了新一代的榜樣,讓家裏的小屁孩像她學習——“看看人家孩子,才17歲就上了京大的考古係,還在鑒寶大會上為國爭光,再看看你,每天就知道玩!”

    安覺卻兩耳不聞窗外事,對這些虛名沒有興趣,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課、泡圖書館。好在是考古係的同學既靦腆又內斂,除了幾個膽子大的敢找她探討課題,其餘的每每隻是遠觀,不會輕易的上前套近乎。

    眼下,因為《菩薩處胎經》,她更加沒有心思去理會外界的事,抱著牛皮筒走進鍾家大宅,迫切需要長輩的一絲提點。

    鍾鼎正在書房招待一位重要客人,外婆段寧歡把她叫進廚房,笑眯眯的遞給她一把勺子,“今天李嬸有事請假了,你大舅外出公幹了,隻有我跟你姥爺在家,不知道晚飯吃什麽,我就先做了道甜湯,你幫我嚐嚐?”

    安覺把牛皮筒小心的擱在廚房外頭的小櫥櫃上,卷起袖子來幫忙,嚐了口菠蘿瑤柱竹蓀湯,感覺舌尖甜滋滋的,“真甜啊!”

    段寧歡非常高興,立刻給她盛了一碗,“幸好你來了,不然我真不知道這一鍋湯怎麽辦?你外公啊,有糖尿病,平時吃不得甜的,但他嘴巴饞,給他一小碗就行,大部分都得我倆消化了。”

    “啊?那還……吃晚飯嗎?”安覺問。

    段寧歡輕輕揪了下他的鼻子,“當然是要吃的,因為有客人在呢。那老頭子挑食,我得好好做幾道拿手菜。噢對了,忘記給你介紹,和你外公在書房裏聊天的是梁三省將軍,開國功臣,當年打日本鬼子可是一把好手,第一代尖刀連的連長,當年拿著一把尖刀端坐在馬上,謔,那個威風!”

    安覺咽了口唾沫,“梁三省……將軍?中學曆史教科書上,好像有他的照片吧,我記得。”

    “是有,他年輕時候長得俊帥無比,當年主席就說:老鍾啊,你們編寫近代史教科書的時候,可一定要把三省放進去,他這長相不遜於恩來啊,學生們看了就會不覺得課本枯燥啦。”段寧歡語言幽默,一下把安覺逗笑了。

    安覺又問:“所以梁將軍和外公是好朋友麽?”

    段寧歡笑容微斂,輕歎道:“是好友也是損友,兩人一遇到就打嘴仗,幾十年也沒變過。要不是因為關係這麽好,給你大舅選婚事時也不會第一個就想到梁家。梁慧是你梁爺爺的侄女,性格純真柔和,我當時見了就說好,她自個兒也沒反對。但前些天和親家母見麵聊過才知道,梁慧當初其實是不願意的,但她逆來順受慣了,沒敢說,這口氣一直憋了十來年,結果把自己憋出了毛病,害得你大舅也委屈。最可憐的是小瑞啊,好端端的父母就要離婚了……”

    “什麽?大舅和大舅媽要離婚?”安覺心道,完全沒看出來他們感情不和啊。

    段寧歡抹了下眼角說,“說到底,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我們長輩一廂情願,梁慧為了配合我們,不讓我們擔心,愣是忍了這麽多年。她對謹民有感情不假,但起初的妥協慢慢演化成了怨懟,這日子就越過越不是滋味了。俗話說勸和不勸離,但我看她心思早已不在這個家裏,勉強下去還得出問題,索性就離了。”

    “那小瑞怎麽辦?”安覺問。

    “小瑞的撫養權歸謹民,還是跟著我們過。梁慧想來看隨時能來,我們不會攔著。就是因為這件事,你梁爺爺心裏過意不去,非要親自上門來道歉,還帶了不少禮物。唉,我們其實也挺不好意思的,若不是謹民因為工作太忙經常不在家,他們早該處出些真情來。當然,時代不同了,她想順著自己的心意活,本沒什麽錯。他們已經約好了時間辦手續,這段時間小瑞就在梁慧娘家住著,到時候他想兩邊換著住也成。”段寧歡是個開明的人,對於這件事雖然心裏難受,但卻沒有什麽怨恨。

    安覺點點頭,幫她把甜湯放在托盤裏,“我送上去吧。”

    “好,你看著點樓梯,拿穩當了!”

    安覺來到書房門前,才發現自己雙手端著托盤,騰不出手來敲門,隻好輕聲喊道:“姥爺,我送甜湯來了,您幫我開下門吧。”

    鍾鼎笑著來打開門:“小覺來了啊,怎麽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唷,這甜湯看著不錯,你姥姥做的啊。”

    “嗯!姥爺,您不是說我想來就來嘛,我也是臨時決定的,所以就沒提前打電話。等等,這小碗的是您的,大碗的是梁爺爺的!”

    “嘿,你姥姥真小氣。”

    “您有糖尿病,不能吃多了,她這是為您好。”安覺說著把小碗遞給他,又把大碗遞給了沙發上坐著的老者,“您就是梁爺爺吧,我是安覺,您看著還和教科書上那樣年輕呀!”

    梁三省是硬派男人,軍人難免滿身充斥著煞氣,五官線條冷硬,平素就愛繃著個臉,嚴肅得嚇人。但安覺絲第一次見麵就不怵他,嘴巴還甜,讓他忍不住笑了兩聲:“小覺是吧,真乖。”

    說著放下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塞到她手裏,“見麵禮!”

    安覺反射性的擺擺手,“不不不,這我不能收,您太客氣了。”

    “嗨,你這孩子,這是規矩,我把這紅包揣身上好些天了,一直沒遇到你。”梁三省板著臉,不容置疑道。

    “這你老東西,別黑著臉和我家小覺說話!小覺啊,收著!這見麵禮是他該給的,當年你媽媽也是收過的。”鍾鼎說。

    安覺伸手接下,也沒打開看,直接放到了荷包裏。她打量了梁三省一番,覺得這位開國元勳比傳說中的慈祥了那麽一點。他腰板筆直,就算是坐著也並不懶散,目光矍鑠,精神氣十足。就是眉宇之間有股憂愁和悵惘,仿佛烏雲纏繞。

    梁三省喝完甜湯,望著安覺感慨道:“看到小覺,我就想到了丫丫,她失蹤的早,你們傷心了幾十年。而我和阿冬呢,則是後悔了半輩子,也不知道素婷現在在哪兒,過的怎麽樣?她的脾氣和我一樣倔,認定的事情絕不肯改變,要不是當初我說話太硬,太絕,她也不至於離家這麽多年連個音訊都不傳回來……唉!”

    “你啊,罵起人來六親不認,新兵蛋子都能罵哭,她一個姑娘家哪裏受得住。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婷婷心裏再多的怨也該消氣了,孩子都該有二十多了吧,不該連個電話也不往回打啊。”鍾鼎歎息。

    梁三省遲疑的說:“也許,我該親自去找她?”

    “早該這樣了!她當年跟著姓齊的小子走的,這些年你就沒打聽過他的消息?”鍾鼎無奈的問。

    “哼,我打聽他做什麽!那小子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早年我就幫婷婷和粟將軍的孫子訂下婚約,她卻擅自上門去退了婚,先斬後奏,我氣得腦溢血都發了!三天閉門不見,是希望她那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她倒好,脾氣比我還衝,轉身就收拾行李跟那小子私奔了!你說說,這像話嗎?這是我的錯嗎?”梁三省心裏發苦,這子女啊,就是父母上輩子欠下的債。

    “後來她真連一個字都沒寄回來過?”鍾鼎說,“不至於啊,婷婷不是那種人。”

    梁三省搖搖頭,“確實沒有,我每天都會看一遍信箱的。家裏的座機號碼也從來沒變過,她……唉,我真怕她也像丫丫一樣……”

    說到這兒,老將軍掩麵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安覺聽了半晌,大致明白過來。梁將軍有個女兒多年前跟人私奔了,這其中夾雜著許多誤會,至今都沒有解開。他擔心自己的女兒也像她母親那樣英年早逝,所以遲遲不敢去找。然而兩老心裏又想念的厲害,矛盾的情緒將人折磨的不堪重負。

    “老梁啊,婷婷如果還活著,一定也很惦記你們。不找怎麽知道會是什麽結果?與其整天忐忑不安,瀝膽熬心,不如找找看。說不定她也抱著和你們一樣的想法,不敢邁出這一步呢。”鍾鼎苦口勸慰。

    梁三省沉默的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