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霍英昊的電話打過來催促她回去上課，喬滿恐怕還會在原地發一會兒呆呢。
    上完了英語課，堪堪下去喝茶，客廳裏的座機響了起來。
    管家接了電話，笑著遞過話筒。
    喬滿抬眸淡看了一眼：“怎麽了？誰打來的？”
    管家眨了眨眼，小聲說：“三少請你接電話呢。”
    喬滿擰眉，明顯不相信，霍英麒又不是沒有她的手機號，而且，兩個人才分開不久，怎麽可能會打電話？
    頓了頓，她還是走過去，一把奪過電話放到耳邊：“你好？”
    “喬滿，你去我的書房桌子上拿一個藍色的文件夾，立即來我公司。”
    “啊？”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算是文件夾遺落在家裏，這個事情也是秘書去做，不是嗎？
    “時間很緊急，你立即打車來霍氏大廈。”喀，那邊電話直接掛了。
    喬滿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來不及多想，她迅速去書房取了文件夾，攔了一輛計程車趕了過去。
    一路還算暢通，很快就到了霍氏大廈，她向一樓前台的工作人員說明了情況，那個妖嬈的小秘書便不知是給誰打了個電話尋問一下，才表麵上十分客氣，眼神裏卻充滿蔑視地對她笑了笑：“請稍等，馬上徐特助就會下來了。”
    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個長相斯文、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從電梯走出來，看見她站在一樓大廳，便緩步走向她“喬小姐是嗎？讓您久等了。”
    “沒關係，這是霍總裁要的文件夾，你帶上去給他吧。”
    “是這樣的，喬小姐，霍總剛才確實有在等您，不過這一會兒，他參加高層會議，進去之前說希望您在他的辦公室等他。”徐特助淺笑著說。
    “我需要留下來做什麽？”喬滿覺得滿頭都是疑問。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霍總裁既然有這個建議，自然有他的打算，所以，懇請喬小姐不要讓我們難做，等他回來後再……”
    “他什麽時候可以散會？”
    徐特助頓了頓，說道：“今天這場會議雖然很重要，但時間不會太久。”
    喬滿點了點頭：“那我在他辦公室等他吧。”
    喬滿被徐特助引路走進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是冷色調，以黑色為主，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間，一丁點柔和的線條都沒有。
    桌麵也沒有太多的東西，文件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一邊的長幾上麵，桌子的左側邊是一扇寬敞而明亮的落地窗，照得房間很亮堂。
    喬滿走過去，站在窗邊遠望，將繁華的街景納入眼簾。
    “喬小姐，請喝茶。”
    看見徐特助端了茶水進來，她禮貌地笑一笑，退回到客人坐的沙發上，端莊地坐下來。
    “請坐一會兒，會議已經進行到一半了，很快就會散會的。”
    “好的，徐特助您去忙，我就在這裏等。”
    “那我先將文件送到會議室去了。”
    房間安靜下來，也沒有別的事情做，大腦又開始神遊了。
    她忍不住猜想，每當霍英麒站在這裏，看著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坐擁著全濱城大部分的生意和財富，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一定是無比自豪，她幾乎可以想象霍英麒很拽很酷的樣子了。
    這麽一想，她就笑出聲來了。
    喝了一會兒茶水，還不見霍英麒回來，喬滿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覺得肚子裏都是水。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打開門，視線掃視了一圈，發現徐特助並不在，隻是，秘書室裏有個穿著紅裙子的女秘書在。
    發覺喬滿望著自己，女秘書並沒有笑著迎上來，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視線又回到電腦上。
    喬滿隻得走過去，低聲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裏？”
    女秘書這才正眼看過來，發現喬滿隻是簡單的裝扮，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品牌包包都沒有，就有點嗤之以鼻了。
    “哦，有點遠，這邊走過去，右轉再右轉，角落裏才是。”
    “好的，謝謝。”
    喬滿自然感覺出了女秘書的輕視，她並不以為意，疾步朝著洗手間走去。
    才轉了一個彎，她就眼尖地發現左手邊就有一間洗手間，其實並不需要走那麽遠。
    解決好了個人問題，她洗洗手出門。
    意外地，聽見隔壁間茶水室有人在聊天，本來她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可是，說笑聲實在太大聲了，讓她不得不聽了個全部。
    “那個土包子，也不知道是哪間公司的，居然妄想總裁會多看她一眼。”
    “我剛才送資料過來，也特意經過總裁室，偷偷看了一眼，真是寒酸。”
    “就是就是，真是可笑之極。”
    本來不想理會的，可是走到總裁室門口，聽見座機響個不停，仍舊沒有人接聽，自己去接聽不是很妥當，忍了忍，喬滿還是後退幾步，朝著茶水室的方向喊了一聲：“電話響了。”
    幾個女人從茶水室出來，神色各異地掃了喬滿一眼，紅衣女秘書飛快地去接電話了。
    電話那頭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隻見女秘書有點著急地以英文說：“他們都去開會了，暫時沒有法語翻譯在，您可以說中文或者英文嗎？”
    喬滿走過去，輕聲說道：“按免提鍵，我來幫你。”
    女秘書羞囧地點了點頭，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辦好事情，喬滿並不久留，徑直回到了總裁辦公室。
    又過了一個小時，等霍英麒散會後出來，全然將約見喬滿的事情忘在腦後，徑直在霍氏大廈的天台上搭乘私人飛機離開了濱城。
    隻是可憐喬滿左等右等都不見人來，女秘書下班了直接走人，大家都將她遺忘在辦公室裏了。
    “還說會議很短，馬上就要結束了，結果好像牛皮糖，越扯越長。”
    喬滿嘟嚷著，拉了拉身上的風衣，斜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起來。
    房間裏溫度很適宜，沒有想到，她就這麽睡著了。
    ……
    其實，會議正要散會的時候，霍英麒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這一次回國，他獨自回來的，母親葉敏娟仍舊留在澳洲。
    父親霍遠航人如其名，還不知道在哪個國家航行，一年甚至三四年都難得回來見他們娘兒倆一麵。
    很小的時候，霍英麒就知道，父母之間並沒有太深的感情。
    本來就是經濟聯姻，雖然男才女貌，卻心不在焉，即便是結婚二十多年了，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哪怕是母親生下了霍英麒，父親也沒有太多留念。
    與其說父親的心在世界各地，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承認，父親的心在他的初戀身上。
    所以，霍英麒和父親，除了割不斷的骨血親情，並沒有太深厚的父子感情。
    雖然結婚的事情隻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霍英麒是個孝順的兒子，他是真心為結婚高興，所以，第一時間和自己的母親分享這個好消息。
    從民政局回到公司，他進辦公室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兩個人的結婚登記照拍下來，發到母親的微信上。
    沒有想到，母親突然發病就送入醫院了。
    家裏的護工說，老婦人是看著手機出神，突然就暈倒在地上的。
    霍英麒十分自責，認為是自己的事情，讓母親過於激動才病發的。
    在飛機上，他有條不紊地將手中的事情都安排給徐特助去做，內心十分擔憂和焦急。
    等到霍英麒下了飛機，飛車趕到醫院的時候，葉敏娟剛做完心髒搭橋手術，躺在重症監護室中。
    母親的身上插滿了冰冷的機械儀器，看見自己最愛的兒子來了，不能動，隻能對他牽起一抹無力的笑。
    就是那一刻，霍英麒突然覺得母親真的老了。
    雖然保養得宜，卻不見了往日的精神。
    他走到床邊，牽起母親蒼白的手，叫了一聲“媽”，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葉敏娟溫柔地注視著兒子，就像他還是小時候一樣。
    “媽，對不起，兒子不應該將您一個人留在澳洲的。等病好了，我們一起回濱城——您如果不想住在霍氏的宅子裏，我去買一棟臨海的別墅，我和您搬過去就是。”
    霍英麒歎了一聲，他知道，母親這次住院是因為看了手機，或許，就是和父親或者霍家的人有關係。
    母親這一輩子很苦，得不到愛情，起碼還有兒子對她的愛啊！
    “沒事，隻不過突然有點心悸，醫生怕後患，這才和你說得很嚴重，別太擔心了。”
    “媽，您現在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葉敏娟虛弱地搖搖頭。
    “不吃了，吃什麽都覺得淡而無味的，索性還是不吃的好。”
    “那好，不吃，您休息一會兒，我就在床邊守著您。”
    葉敏娟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開始不住的咳起來：“咳咳，英麒啊……”
    “媽，我在呢，您說。”霍英麒關切地為母親撫著背，又去倒了半杯溫開水遞過來。
    剛剛問過主治醫師，說母親的狀況真的很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糟糕，千萬不能受刺激，很有可能再次發作。
    一旦再次發病，怕是就沒有這一次這麽幸運了。
    現在想一想，霍英麒不是沒有後怕的。
    “媽媽不害怕病了，就是，有一莊心病，怎麽都平息不下來。”
    心電圖的波段高低起伏不定，最後竟劃成了一條線，機器發出嘀嘀的報警聲。
    霍英麒嚇了一大跳，趕緊按鈴，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步履匆匆地跑進來，安靜的監護病房頓時變得吵雜起來。
    看著醫生護士在忙碌，霍英麒有些慌了，他起身退出去，獨自站在寂靜的樓道裏，一根又一根的不停吸煙。
    不知過了多久，葉敏娟才脫離了危險。
    一睜開眼睛，就要見他。
    霍英麒知道，母親有話要對自己說，而且，她是害怕自己過不了這一關，才想要一次性將事情交代清楚。
    他本想讓母親好好休息，但是又害怕母親過於著急激動，反而會對身子不好。
    所以，這一次，他終於妥協了，很耐心地聽母親說著話。
    “英麒，我和你爸爸這麽多年怎麽樣，你應該很清楚，你現在也不是孩子了，大人之間的事情，本來不該讓你參合進來，可是，媽現在這副身子實在是太破了，媽隻得將希望轉到你的身上。”
    “媽，您別說了，有什麽心事，我都會辦到的。”
    “媽希望你早點找到你爸爸心底的那個人。”
    “這麽多年了，爸爸也沒有去找那個人，或許，早已經不在了呢？”
    “不在了，我也要看見墓碑，這一口氣，我忍了一輩子了。”
    “嗯，媽您好好養好身子，等我們回去濱城再從長計議。”
    “你應該知道，憑我們霍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想要一個女人從這世上消失，簡直易如反掌。可是，媽不想你那麽做，我不能做任何傷害你的事。隻是，媽想去看看這個女人，想要這個女人過得比媽還要苦，媽也就安心了。”
    大概是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葉敏娟有些力不從心，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許久才緩和下來。
    霍英麒很理解這種心理，他現在也隻能順著母親的意思。
    他一邊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一邊安慰道：“您放心，我一定早點找到這個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墓。”
    葉敏娟欣慰地點了點頭，氣息都平緩了許多。
    “關於……婚事，你不多考慮考慮？”
    聽到母親這麽問，霍英麒一驚，立即笑著說：“媽，你回去濱城見一見她，您就知道，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比任何人都好？”
    “比任何人都好。”
    “比你媽還要好？”
    “媽，您別這麽說，這個意義不一樣啊。”
    葉敏娟看見眼前一臉笑意的兒子，抿了抿嘴唇，並不想多聊下去。
    她也是過來人，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情根深種，現在，越是反對，就越會讓兩個人如膠似漆不想分開。
    她可不要做這樣的傻事呢。
    “還記得當初嗎，你為了那個小明星，我一看就不同意，你回來就和我吵翻了天。你還說，我不答應，你就搬出去，和我斷絕母子關係。你知道我看著你那麽做，我有多傷心嗎？”說著說著，葉敏娟不自覺地抹起了眼淚。
    霍英麒低著頭，一雙幽深的眼，光亮在明滅閃動。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您還拿出來說什麽呢？年輕懵懂，對愛情茫然無知，以為一切都是她，她就是一切，現在回頭看看，自己真是傻。”
    “是啊，你以為這個就是你的真命天女，或許過幾年回頭再看看，還不如那個小明星呢。”
    “她不一樣，那個小明星是為了錢，她不是。”
    “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呢？現在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拜金的？”
    霍英麒單手托著額頭，不知為何，他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感覺有點疼。
    “當時，那個小明星主動來找我的，一開口就是三十萬，說隻要我給錢，她就會主動離開你。”
    說到這裏，葉敏娟頓了頓，臉上閃過一抹不屑的神情。
    “才區區三十萬，我們霍家家大業大的，這點小錢根本不放在眼裏。我隻是心疼，我那麽好的兒子的感情，在她眼中居然這麽廉價。你那麽珍惜她，她卻是拿你去做買賣……”
    自始至終，霍英麒都安靜地聽著媽媽叨叨，他不說話，不眨眼，隻是深諳的眸子波瀾不驚，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母親叨叨了好久，見兒子沒有反應，有點喪氣。
    霍英麒呼吸一口氣，表態道：“媽，你放心，現在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霍家今時今日的地位，難道還要一個女人的家世來錦上添花嗎？”
    葉敏娟笑，輕拍了下兒子的手臂：“她有你說的那麽好嗎？都誇上天了。”
    霍英麒失笑：“或許，比我說的還要好，等回去之後，你們見一見吧。”
    聽見兒子如此篤定，葉敏娟知道多說無益，她收斂起眼眸裏怨恨的目光，輕聲說：“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這天下的父母哪兒有不盼著孩子好的。媽不會害你的，英麒，隻要你好好的，媽比什麽都高興。”
    頓了頓，霍英麒還是說：“媽，等了那麽多年，您也累了吧？不如，分開來過，這樣，對你們都好。”
    葉敏娟一怔，沒有想到兒子會是這樣勸慰。
    可是，很快的，她又搖頭失笑，“其實，女人很容易滿足的。”
    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似乎回憶起溫暖的事。霍遠航雖然不愛她，對她卻是極好的，他隻要在家，無論多晚都會回家。而且，每逢她過生日，他都會周到地準備生日宴，送給她精致的生日禮物，讓她開心不已。
    不過不是還有這些小細節，兩個人斷然不會相敬如賓這麽多年。
    “幾十年的夫妻，我們是誰也離不開誰的。愛情，不過是生活的奢侈品，有沒有，那個平淡的日子都一樣過。”
    霍英麒沉默。
    屋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死一般沉寂，甚至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呼吸聲。
    葉敏娟的臉色依舊蒼白，出口的話越來越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