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你盼著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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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鏡男不是別人,正是我生日那晚,和楊不悔等人在風月發生過節的阮先生。
    當時劉一線就說這個人不一般,沒想到來路這麽大。
    “驕陽,那槍是真的嗎?”蔣夢辰悄聲問我。
    我說:“小心行事。”
    蔡佳抱著諾諾,小女孩雙目空洞地看著前麵的座椅後背。
    我看到那個姓阮的走到艾暉麵前,因為他帶著墨鏡,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他說的是越南語。
    我問蔡佳什麽意思。
    蔡佳說:“暉,我們找你找得很辛苦。”
    我的心直接沉下去,想起剪報上的新聞,想起阮小妹對我說的話。
    阮小妹?阮先生?!我重新拾起剛才推翻的結論。
    如果他們是兄妹,那阮小妹暴露艾暉的行蹤,就說的過去了。
    既能讓自己的哥哥保護艾暉,又可以留住他。
    所以,我現在能做的,還是放手嗎?
    我苦笑著搖搖頭。
    可轉念一想,如果阮小妹真這麽做,為什麽還要把諾諾交給我?
    她不會傻到以為我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帶她的妹妹離開的。
    所以,應該不是她吧?
    與此同時,風吹進車窗,帶進了艾暉縹緲的嗓音。
    “有多辛苦?”他說話了,卻沒有像對我時那樣費力和生硬。
    但我仍然聽得出來他聲帶有問題。
    現在他故意表現出和正常人一樣的語氣,裝作淡定的模樣,想必察覺到來者不善。
    姓阮的一挑眉,換成國語:“怎麽?看來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我就明白他剛才說越南語是為了試探,但我卻拿不準這個姓阮的到底知不知道艾暉失憶,他這麽說,是在調侃還是在諷刺?
    “既然找我,讓他們走。”艾暉言簡意賅。
    說話間,姓阮的摘下墨鏡,嘴角挑出一絲陰笑。
    他斜視著艾暉:“聽說你啞巴了,看來是裝的啊。不知道失憶,是不是裝的?”
    於是我猜到來人對艾暉的處境應該是了若指掌的。
    艾暉冷冷地看著他:“不一定。”
    聽聞這個回答,姓阮的從嗓子眼裏發出一陣幹笑,眼睛立刻瞪了起來:“是不是都沒差別。康達已經失勢,你該學我,棄暗投明,歸順吉昌大人。不過在這之前,咱們的新仇舊賬,得一起算算了。”
    他話音未落,便對身後的手下甩了下頭,立刻有三個人從背後卸下槍朝我們的車跑來。
    就在這時,艾暉敏捷地一個掃腿,將經過身邊的人撂倒在地,同時在那人肘間用力,胳膊應聲脫臼。
    喬銳見狀,立刻出手相助,雖不及艾暉的狠辣,但打得對方也是無力爬起。
    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何況對麵還有武裝。
    姓阮的見三個手下被製服,不僅沒有惱火,反而鼓起掌。
    “有幸讓你親自動手,真是難能可貴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揮了下手。
    接著又有四名手下衝上來,艾暉和喬銳正要出手,我就看到一直站在姓阮的身後,那個看上去有點像副手的人眯起眼睛,卸下了背後的長槍,作勢向我們瞄準。
    艾暉發現後立即行動,然而為時已晚,我們驚叫著躬下身子,蔡佳按著諾諾一起趴下。
    子彈斜刺透前擋風玻璃,從主駕的側窗穿出。
    那振聾發聵的槍聲讓我的耳朵和大腦同時嗡嗡作響。
    我碰到蔣夢辰的手,冰涼,轉頭,發現她的臉上毫無血色。
    與她相比,蔡佳的嘴唇也是蒼白,但她強作鎮定,比起蔣夢辰要好一些。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怎麽樣,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那是真的槍,隨時隨地能讓我們斃命。
    “讓我看看是你們的拳頭硬,還是我的槍硬。”姓阮的假笑著望過來。
    此時在他身後,已經有四個人同時端著槍對準我們,喬銳和艾暉隻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挾製了艾暉右臂的人報複般地用手肘在他側臉上重重一頂,血就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
    我們被要求下車,身後的人推搡著我們來到車前。
    我故意低著頭,盡量讓頭發遮擋一下容貌。
    可是我還穿著昨天的裙子,和蔡佳、蔣夢辰的運動風相比,實在是過於招搖。
    副手走過來,用槍杆挑起我的下巴。
    “別動她!”艾暉盡管被兩個人鉗製住胳膊,仍透著一股殺伐之氣。
    姓阮的因為這一句話,表情閃過一絲的猶豫。
    看得出來,他對艾暉是有一些畏懼的。
    現在的艾暉,不僅有別於之前的傻麅子,也沒有我見過的楚晴川的樣子。
    他就像一個習慣在陰暗世界周旋的上位者,肅殺狠戾,不容人忤逆。
    我從姓阮的言語間推測,他和艾暉或許之前都是康達的人。
    那麽康達落網,艾暉受傷失憶到了這裏,而這個姓阮的因為歸順了吉昌,另起爐灶,所以行事高調,甚至還跑到了江城……
    上一任老大倒台,他來找艾暉的目的,恐怕不隻是他說的報仇這麽簡單吧?似乎他還想帶艾暉去見吉昌。
    “嗬嗬,原來是你。真是緣分。”姓阮的終究還是認出了我。
    他一開口,打斷了我的思路。
    繼而他打量過蔣夢辰和蔡佳,把目光落在躲在蔡佳後麵的諾諾身上。
    副手會意,走到蔡佳身後要去拽諾諾。
    我一個箭步邁過去,和蔡佳一起把諾諾護在身後。
    “她還是個孩子,你們放過她!”我看著姓阮的,一心隻想保護好諾諾。
    “嗬嗬,孩子?這麽大的孩子,在我們那裏都已經會開槍了。帶回去給男娃們當媳婦不錯嘛!”姓阮的果然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我蹲下身抱住諾諾,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她看到這些混蛋。
    “把那個妞兒給我帶過來,讓爺好好看看!上次壞了我的好事兒,這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可惜,你的另外幾個同伴不在,不過,這兩個也不錯嘛。一起帶走!”姓阮的話多起來,手下們拿著槍就將我們四個人圍起來。
    兩個人走到我身邊,來拽我的胳膊。
    倏然間一聲槍響,我嚇得一個激靈,抬頭望向槍聲傳來的地方,隻見艾暉的胳膊上滿是血跡。
    之前壓著他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冒血的肚子,另一個似乎被槍托砸了頭,表明扭曲地抱著後腦勺。
    艾暉疾步來到姓阮的身前,我幾乎沒看清他是怎麽做的,就已經從對方身側掏出一把手槍,抵在姓阮的太陽穴上。
    “放了他們,我跟你走。”艾暉啞著嗓子說。
    圍著我們的人散開,我的視線和他相迎。
    他抿起唇給了我一個微笑,但很快就消失在他臉上。
    我從那幽深的眸子裏看到一絲歉意,他似乎在對我說:“抱歉,我不能跟你走了。”
    眼下的情形,就算他擒了王,礙於我們這麽多人質,他也知道無法全身而退,所以隻讓我們走。
    他並不知道我之前招惹了姓阮的,大概隻是以為讓我們受了牽連。
    “嗬嗬,這群人對你這麽重要?還是像裏耐那家夥說的,你對這個女人有意思?”姓阮的語氣輕蔑地看著我。
    裏耐,是村長的名字啊!我恍然大悟,原來是村長告的密!
    我真是個二百五!當時看到村長抽的東西,就應該猜到來路不正!成驕陽你真是蠢到家了!
    這麽說來,我們應該是一直處在被人監視的環境裏!
    “少廢話。放不放人?”艾暉始終不多說,他故意在迷惑姓阮的,讓他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地失憶。
    “哥!你王八蛋!”
    當阮小妹的聲音由遠及近傳進我耳朵時,我一度錯愕。
    還真是?兄妹?那諾諾?
    不等我細想,阮小妹已經衝過來,擋在我們前麵。
    她看了眼還趴在我懷裏的諾諾,對著姓阮的吼:“阮天威,你個挨千刀的!你怎麽還沒死?你還要做多少孽!他們是來幫諾諾的,你要是敢對他們下手,我就把你的破事兒都告訴他們!”說著,她環視了一眼哥哥的手下們。
    阮天威當時臉就綠了,生怕阮小妹說出來什麽,讓這群手下聽到。同時他也看清楚我抱著的是他的親妹妹。
    阮小妹或許掌握著她哥哥的把柄,口氣才會這麽硬氣。我猜測。
    “你個死丫頭!怎麽讓諾跟著這群人走?!”阮天威問。
    “他們能治好諾諾!你別管!用不著你管,你有錢就給錢!”阮小妹惡狠狠地說。
    阮天威啐了口唾沫在地上:“好,我可以放他們走,但是艾暉必須跟我,不然我沒法向吉昌交待。你知道,就算我不帶他走,他們也不會同意,他們可都是吉昌的人,輕重你是明白的。”
    他說完,看了眼自己的人。
    從他的眼神裏,我能確定他手下的這夥人,大概隻要逮著機會,說不定就能幹掉他,還真是沒什麽威信服眾。
    同時我也明白,帶回艾暉大概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似乎每一個人都蠢蠢欲動。
    阮小妹看了我一眼,對我說:“你們走吧,我會保護暉哥的。”
    “他會有危險嗎?我能做點什麽?”我小聲地問。
    她垂眸,抿了下唇,微微蹙起眉心:“我不知道,康達的餘黨也在找他,他們說是暉哥走漏了風聲。至於吉昌為什麽要他,具體的我不了解。你……能做什麽呢?你如果跟去,是什麽後果,你能想象得到吧?他們沒人性的。”
    我不做聲,她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我什麽都做不了。
    最後,在艾暉的注視下,喬銳載著我們駛出了村子。
    我趴在後檔風玻璃上,死死地盯著後麵漸漸遠去的人,他慢慢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艾暉站在那裏目送我們離開的畫麵,在我回到江城後的每個晚上,都反反複複地出現在我眼前。
    每次我滿頭大汗地驚醒,才恍然驚覺是場夢。
    我開始神經衰弱,甚至後來一度懷疑,達吉村一行也隻是一次愛麗絲夢遊仙境。
    好在還有喬銳他們告訴我,我們的確是遇到過一個叫艾暉的男人。
    而我隻能看著那一張張自拍照,聊作慰藉。
    我開始翻牆去網上找新聞,都是些關於政變、戰爭的內容,並沒有我希望得到的信息。
    在那之後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每天忙到倒頭就睡,醒來就繼續工作。
    然而每當有陌生的電話號碼打給我時,我都能飛速地在第一時間接起,然後,失望。
    楊不悔她們再也沒敢問我照片的事,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終於,在我回到江城第42天的淩晨,我翻牆看到了一篇新聞報道。
    政變結束,新政府上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合周邊三國聯合整頓清繳D販,而我國提供了非常大的軍事援助。
    吉昌,落網了!另外幾個我沒聽說過的毒梟也被國際刑警抓捕,金三角陷入了大洗牌的局麵,D販們在山林中流竄。
    可是,這樣的消息卻沒有在國內的新聞媒體上報道。
    當月的26日是國際禁毒日,我早早地就守在電視機旁,等待論壇裏大家最近一直在討論的特別紀錄片播放。
    據說這裏麵就有關於“利隼行動”的介紹,那是多國聯手取得的緝毒史上曆史性的突破。
    “這個行動之前是完全保密的呢!”
    “當初其它國家都有報道,隻有我國媒體全部封鎖消息,好像說是有餘黨流竄入境,怕引起社會恐慌。”
    “聽說這個行動持續了很多年,有好多臥底,軍警聯動。你想啊,金三角的毒販就像蟑螂層出不窮,參與行動的前輩犧牲或者退出,肯定就會不斷地有新人補充進去。”
    ……
    論壇裏的網友要麽是軍事愛好者,要麽就是被D品荼毒過的人,非常小眾,但信息來源卻比較可靠。
    我一邊看著論壇裏的帖子,一邊盯著電視。
    終於,旁白裏提到了利隼行動。
    畫麵中出現全副武裝的軍警繳獲毒品以及製服毒販的場景,或許是由於政策和人身安全等原因,幾乎都是一閃而過。
    然而我就在那稍縱即逝的鏡頭裏,看到了阮天威的身影!他被抓捕時,好像瘸了條腿。
    紀錄片裏關於利隼行動的描述不多,隻是簡明扼要地說出它的重要意義,非常官方。
    最後,旁白娓娓道來:“在緝毒史上無數次的明槍暗戰中,有諸多英雄的名字應當被我們銘記。可出於保護他們家人的原因,這些名字卻常被抹去,他們成為了隻有曆史才記得的無名英雄……”
    與此同時,畫麵上是被鐫刻在黑色石板上的白色名字,如雪片般紛飛。
    這些字被做了虛化處理,打亂排列,沒有順序,就是許多漢字的堆疊。
    我屏住呼吸,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蹲在了電視前麵。
    可是我的眼睛不知怎麽就花了,我不停揉,依然看不清楚。
    我似乎看到了楚,看到了川,也看到了暉,但我不確定。
    越是這樣,我越是著急,眼睛便越是模糊。
    楚晴川,你到底死了沒有啊!
    我急得在心裏罵。
    那樣的心情,真得難以言喻。以至於我後來每次想起,都說不清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
    第二天,我腫著一對桃子大的雙眼約了劉一線。
    “劉律師。”我客氣而又恭敬地給她倒了杯紅酒。
    她們這段時間都把我當大熊貓一樣保護著,生怕惹得我不開心。
    看到我這樣,她戰戰兢兢地雙手抱著酒杯,問我:“成總,有何貴幹?”
    “你幫我約下邢警官,我想問他點兒事。不過有可能涉密,你能幫我麽?”我隻能想到這最後一招。
    我知道這是違反紀律的,就算劉一線不答應,我也不會怪她,我隻是想試試。
    劉一線沉默不語,她是個講原則的人,這對她而言,無疑不是一次挑戰。
    當我看到她仰頭幹了那滿滿的一杯拉菲時,我就知道成了。
    “行,你等著。今晚我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把他給你弄來!你等著啊!”劉一線說完,就起身大義凜然地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一個人在這家私人會所裏,一杯接一杯地喝光了兩瓶紅酒。
    居然一點醉意都沒有,隻是有點困。
    我趴在餐桌上,盯著腕間的表,快淩晨兩點的時候,人來了。
    我看到邢景一個人進來,就向他身後望去。
    “人呢?”我問的是劉一線。
    邢景直接在我對麵坐下,麵無表情地說:“你給她下的什麽藥?”
    我:“????”
    “別管她了,她來不了了。找我什麽事?”邢景的眼角輕微抽搐了兩下,似乎不太願意提到劉一線。
    我也沒再追究,人來了就好。
    “我就想知道,楚晴川那個王八蛋,死了沒有?!”我坐直身子問道。
    他聽到我的問題,倏然皺起眉頭,看怪物一樣的目光望向我:“你盼著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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