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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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裏,我想起姚君找我的目的。
戰江留下的東西,或許會是她想要的。
而楚晴川不也對我說過,要為我的生父正名嗎?他應該以為戰江就是我的生父。
而從日記裏看,知道我身世的人隻有戰江和成慕白。
我再往下看去,又牽出了後麵的故事。
戰江走後,成慕白不再和冷宇聯係,冷宇更是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來被得知他回老家和原配離了婚,幾年後改名劉誠安回到江城,又找到成慕白。
當時有消息說戰江變節並且死於和邊境毒販的槍戰中,總之,那段荒唐的婚姻因著男人的消失在達到期限後自動失效。
“他開始對我百般糾纏,給我看他的離婚證,告訴我他想通了,說他對不起我。我當時沒有把陽陽是他女兒的事實告訴他,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悔過。直至他跪在地上向我懺悔,說會對陽陽視如己出,我終於被他的誠意打動。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從心理上可能還是依賴的。我不顧父親的反對和他在一起,搬出自己家的院子。
我沒有帶走陽陽,是怕他出爾反爾。我們簡單的領了證,沒有婚禮,但婚後他時常去我娘家走動,給父親帶煙帶酒,像極了一個孝順女婿。經過半年的磨合後,我發現他對我還不錯,也顧家。雖然喜歡交際應酬,但做生意的人,我想這不算什麽。
可父親始終不鬆口,也不承認他,我覺得父親有些過分。他卻好像並不介意,還主動要求我把陽陽接回家,說這樣才像一家人。他說或許父親就是因為他沒有照顧陽陽才對他不滿。我聽了他的話把陽陽接過來,可陽陽住了沒幾天就總是發燒,我又隻好把她送回外公家。就是從那之後,劉誠安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沒想到他鋪墊了這麽久,其實隻是為了利用我父親的關係。
一次應酬,他喝了很多酒回到家,身上帶著女人的脂粉香味。他打了我,凶狠地說娶了個廢物。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他把我踩在腳下,罵我父親頑固不靈,不懂得變通,也不肯給他方便。父親那時候掌管軍需,而且和楚叔叔關係很好,也有不少從商從政的戰友,可謂生死之交。我這才知道,他之所以對我這樣上心,原來一早就看中了我的出身,看中了我父親的人脈。果然,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從那之後,我就經常被他毆打,曾經寧靜的生活再也沒有了。他的生意因為沒有幫襯越做越差,脾氣越來越大,變得陰晴不定。他會哭著對我懺悔,也會跪著求我可憐他原諒他,每當我心軟,下一次暴力又接踵而至。
在這樣的周而複始中,我好像也妥協了。我竟然同情起他來,想要帶著他走出破產帶來的困境。有一天,他誠心實意地跪在我麵前,說讓我把陽陽再接過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像個真正的家一樣。他說家和萬事興,說不定陽陽來了,他就可以東山再起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頭腦發熱做了這輩子最糊塗的一件事。我把陽陽接回來,親手把她扔進了深淵裏。這個禽獸畜生居然和做生意的那幫人幹起欺辱兒童的勾當,當我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我當時真得很想以死謝罪,可卻發現自己懷孕了,還是雙胞胎。
陽陽出事後,父親盛怒之下和我斷絕了父女關係,並且用盡一切辦法將劉誠安送進監獄。我不配做一個母親,我對不起陽陽。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可是我還要照顧兩個女兒,力不從心。她跟著外公生活,比跟著我要好得多。
……”
後麵,成慕白有寫到她曾偷偷去看過我,發現我已經擺脫了過去的陰影,她心裏稍稍好受了些。
我的身世就這樣全盤托出,於我而言,上一輩的故事遠比我的經曆要曲折得多。
我合上本子,不小心從夾頁中掉出一張泛黃的舊相片。
照片上,是兩女一男,我認出了夢姐和成慕白,而那個男人,我想應該就是戰江吧,很帥氣,也英武。
我端詳著男人的臉,那雙眼睛裏的堅毅不屈,像極了此時在外麵等我的男人。
楚晴川,會不會?
我為自己這樣大膽的想法感到訝異,心想會不會是成慕白在日記裏的那句話暗示了我。
她說,小時候的楚晴川似乎有戰江的影子。
可這種事不能憑主觀臆斷胡亂猜。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女人睜開了眼睛,把冰涼的手搭在我的手上。
我深呼吸,看到她想要說話,便伸手替她將氧氣罩挪了挪,露出嘴巴。
“陽陽,我本想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可又覺得應該讓你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秦夢的兒子,是小川啊。如果我不告訴你,如果我繼續自私地離開,你被蒙在鼓裏,就永遠不會知道秦夢為什麽反對你們在一起。秦夢,你見過了吧?她還好嗎?”成慕白氣息微弱,說這幾句話仿佛要耗幹她所有的力氣。
“挺好的。”我沒有多說,不願意讓她再想太多。她又怎麽會知道,三年前,夢姐因為在大街上偶遇她而失神出了車禍險些命喪黃泉。
“對不起,陽陽,如果不是我……”
“過去的事別提了,你好好養病,把身體養好,別讓你女兒為難。”我指的是劉菁。
劉菁和成慕白簡直是一個性格,軟塌塌的柿子,好捏好欺負,沒有主心骨。
“劉姍,你知道她在哪兒嗎?”成慕白灰色的瞳孔忽然盯著我,我打了一個冷戰。
“她在國外,走的時候沒和你說嗎?她不回來了,嫁給老外賺了一大筆錢,給你付醫藥費。”我撒了謊,盡管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我想總比告訴她劉姍死了要好吧。
“哦,這是她的性格,走了也好,出去了更好,不用受我的連累了。陽陽,我對不起你們姐妹三個。”一滴濁淚自她眼角滑出,還不等滾落,便已經幹涸。
“我很好,你不用這樣一直和我道歉。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快點好起來。”我承認自己的心情很沉重。
成慕白的嗓子裏發出一聲幹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看著她腫脹的臉,隻覺得造化弄人。
“陽陽,秦夢呀,她瘋瘋癲癲的病漸漸好起來以後,就喜歡和不同的男人交往。有一天呢,她拉著我說去跳舞,然後我們在路上經過一條胡同。這時候,突然躥出來四五個男人圍住我,我才知道秦夢已經想起了當年的一切。她故意找人來,說想讓我也體驗一下她當年的絕望。這件事啊,是發生在你三歲的時候了。我誰也沒有說,這大概是我該得的吧,嗬嗬,秦夢啊她的想法總是很極端,所以才能成為藝術家吧。之後她去深造進修,作品出了成績,因為批判性強,收到了國外藝術機構的青睞。
她本來是不想要小川的,可是醫生說她不能再生育了,她才回來把小川帶走了。
陽陽,如果你有機會,你要問問小川,讓他查一查,他的生父到底是誰。
好了,謝謝你來看我,我想睡覺了。陽陽,如果可以,請你照顧一下小菁,好嗎?”成慕白的語氣不似剛才那樣吃力,反而帶著點輕鬆的感覺。
就在我想她是不是因為將多年心事一吐而出心中暢快時,我忽然聽到旁邊顯示心電圖的儀器發出急促的聲響,循聲轉頭,就看到那條而象征著心率的峰線越來越矮!
我急忙去按床頭的呼叫鈴,失聲對接線的護士喊道:“快來1206病房,快!病人的心跳快沒有了!”
我一邊說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線漸漸變成了直線……
可能是聽到我的聲音,楚晴川嘭的一聲推開房門,衝到我身前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我。
不一會兒,醫生護士門匆匆趕來,將我們讓到一邊,開始上儀器做心肺複蘇。
楚晴川將我擁在懷裏,我木木地看著忙碌的醫護人員,就好像在看一出沒有聲音的默劇。
他的大手帶給我溫度,從我的脖頸灌入血液,讓我恢複了一點理智。
我還沒來得及叫她一聲媽媽。
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叫,但如果她就這樣一睡不醒,我想我會後悔,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
她一定很想聽一聲。
我恨她嗎?好像並不。
夢姐錯了嗎?戰江錯了嗎?成慕白錯了嗎?他們的父輩錯了嗎?
是他們的錯,還是時代的錯,還是命運出了差錯?
我想不通,對於感情,好像從來就沒有明確的對和錯。
但我們卻又必須為自己當初的抉擇買單,甚至要連累旁人和我們一起負罪。
我又心軟了,我竟然同情起他們。
可那一個又一個的六年,他們在時代造就的悲劇裏一錯再錯,又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抱歉,我們盡力了。”這時候,醫生走過來,告訴我們搶救無效。
楚晴川握住我的手,通過溫度的對比,我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冷。
我走到病床前,那張臉的浮腫好像正在慢慢消退。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成慕白的臉居然變得和那張舊相片上一樣了。
“媽媽。”我翕動著嘴唇,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品味這兩個字的含義。
楚晴川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因為我沒有和成慕白的關係證明,所以醫院還是聯係了劉菁來處理後事。
屍體被送入了太平間,我就在醫院的長廊裏等劉菁來,看看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那本日記被我裝在包裏,我想等回去就燒了它,也將這段不堪的往事付之一炬。
但我留下了那張舊相片,有它,就足夠了。
我坐在長椅上出神,楚晴川就倚靠著我對麵的牆壁,雙手抱臂一直看著我。
抬眸時,正好看到他擔憂的目光。
我笑了笑:“辛苦了。”
他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雙唇碾了碾,收起長腿走到我身邊坐下。
“累了就靠一下。”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順從地把頭搭在他肩上,調整了下姿勢,抱住他的胳膊。
他也往我這邊靠了靠。
累的時候,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在身邊給我們依靠,是值得慶幸的事吧。
我閉起眼睛,想要思考點什麽,卻毫無頭緒。
“楚晴川,我爸爸呢?”我問道。
他略一遲疑,低聲對我說:“當年他執行任務出了岔子,被變節的戰友汙蔑成叛徒,而組織高層有人被收買,裏應外合銷毀了他的檔案,從此後他成了黑戶,徹底淪落在外。作為偵察兵出身,他反偵查能力很強,數次改變身份,導致後來已經沒有任何關於戰江這個人的線索。”
我這才想起成慕白提到的戰江留給她的東西。
“我母親說他之前給過她一件東西保管,可她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麽,也沒說在哪裏。”我邊思考邊說道。
楚晴川好像並不著急,輕聲說:“沒事,慢慢找。”
“他還活著嗎?”我問。
“應該。”楚晴川答。
“你了解他嗎?”我又問。
“不。”
“那你為什麽要幫他恢複身份?”我再問。
“因為他是你父親。”
“父親啊,誰都有啊,但感情應該不盡相同吧。”我不帶感情地說。
楚晴川此時沉默了。
“比如你,你對父親的感情是什麽?”我問他。
“沒什麽感情。”他答得淡漠。
“我也沒有唉。”我故作輕鬆地說。
“驕陽,有些事不追究真相,可能比知道真相要好。”他轉頭,垂眸看著我。
我咬著下唇,覺得他的言外之意不是在說我。
是不是他也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但不想深究?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戰江,又以為我的生父也是戰江,那我兩不就成了同父異母的兄妹?
又或者他就不想去深究他的父親到底是誰?畢竟當時夢姐的經曆淒慘,他硬要去尋找真相的話,受傷害最重的還是夢姐。
再或者,他知道全部的真相,包括他的生父和我的生父,隻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我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終於發現他說的是對的,不追究可能比知道要好。可是我呢?我為什麽不能像他這樣把自己撇開?
“那你為什麽要帶我來尋找我的真相。”我問他。
“這是你外公給我的囑托。”他沉沉的聲音,一下下敲在我心上。
“你還記得我們那次在你外公家裏遇見,你回屋去和佳佳玩了嗎?那時候我和你外公在院子裏喝茶,他對我說如果以後你受了委屈,或者在楚家過得不好了,讓我多照顧照顧你,順便開導一下靖南,不要和你一般見識。我走之前,他又對我說,以後若是有機會,讓你見見你的母親也好。”楚晴川緩緩地說。
外公……
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我終究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為了憋住聲音,我咬著手背,楚晴川拿出我的手,扣著我腦後將我按在他懷中。
眼淚很快就濕了他的襯衣,我抑製不住的難過。
“陽陽,聽外公的話,以後我來照顧你吧。”
我長舒一口氣,沒有作答。說的容易,夢姐那一關,能過嗎?
而且這亂麻般的往事,我需要時間去消化。
就在這時,淩亂的腳步聲傳來,我抬眼望去,就看到劉菁紅著眼睛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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