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起精神，站起來，楚晴川就陪在我身旁。
    劉菁衝到我身邊，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紅著眼睛說不出話。
    我看到她的脖頸間有紅色的紫色淤血，雖然穿著高領的薄毛衣，卻也沒遮住長達下巴的傷痕。
    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裏，閃爍著柔弱的目光，和她的媽媽好像。
    這時候，醫生從辦公室出來，看到劉菁後，說帶她去辦手續。
    我陪著劉菁去了太平間，見到成慕白最後一麵，又回來和她一起拿各種證明。
    人死了，還有一套手續。
    看到那張死亡證明的時候，我覺得人生很諷刺。
    在醫院門口，我問劉菁去哪裏？
    劉菁囁喏著說要回江城。
    我問楚晴川可不可以讓劉菁和我們一起，他看著我說：“聽你的。”
    回程的路上，楚晴川把車開得很穩，我坐在副駕，劉菁坐在後麵。
    “劉菁，你現在做什麽工作？”我隨意地問。
    “驕陽姐，我……”她支支吾吾。
    我從後視鏡裏看到她躲閃的目光，手揉搓著衣角，還瞟了眼楚晴川的座位，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還在那兒？”我暗示道。
    她明白我的意思，點頭說是。
    “怎麽去的那裏？”我問。
    “就是，朋友介紹的。”她回答的語氣一聽就是在敷衍。
    我用餘光掃過正在開車的男人的臉，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的路況上，好像根本沒有在聽我們的談話。
    可我卻很清楚，他一定是什麽都猜得到甚至都已經做出了判斷。
    現在的我對他，無形中有如多了一層防備似的，我有些想要躲避他。
    “你如果喜歡跳舞，我介紹你去一家舞蹈培訓學校當老師，好嗎？”我現在的人脈還可以，幫劉菁解決工作不難。
    而且上次看她表現得也不錯，畢竟能被風月那種地方錄用的，實力不會差。
    “真的嗎？驕陽姐？我可以嗎？”劉菁意外地問我，語氣中帶著一絲驚喜。
    “嗯，你怎麽學會跳舞的？”我和她聊起來，氣氛變得不那麽沉重。
    劉菁告訴我當初她喜歡跳舞，是劉姍偷偷給她報名繳費，讓她有機會學習的。
    “驕陽姐，我姐好久沒消息了。剛才我給她打電話都不在服務區，媽臨走前也沒能見上她一麵……”
    從劉菁的話裏，我聽出她並不知道劉姍當初是和楚晴川一起走的。
    這個劉姍做事情真得很有條理，知道對什麽人說什麽話。
    我記得之前楚晴川對我說，任務結束後，會通知劉姍家人她的死訊。
    當時我還擔心成慕白會接受不了，現在看來，人的好多擔心都是杞人憂天。
    提到姐姐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麵，劉菁有些沮喪，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我說：“驕陽姐，謝謝你，你是個好人，謝謝你在我媽媽臨終的時候陪著她。”
    我被她的這番話說得有點心酸，這時，我放在身側的左手被男人伸過來的右手握住。
    楚晴川依然直視前方，隻是裹住我的手，輕輕揉了揉。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我扭頭向後看向劉菁，問：“你其他家人呢？”
    劉菁雖然軟弱，但卻著實聰明，她很快就明白我問的是誰。
    “驕陽姐，不瞞你說，我爸這人很混蛋。可他畢竟是我爸，我還得聽他的。他欠了不少外債，而且，而且他還……”劉菁心虛地低下頭，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嘴唇，然後下了好大決心一樣地對我說：“他還吸毒。他問我要錢，如果我不給，他就追到我工作的地方罵我，侮辱我，讓我沒法在那兒幹下去。後來我隻能在他的逼迫下去了風月，我的工資都是直接發在他的卡裏的。”
    劉菁對我建立起了信任，也不再避諱楚晴川了。
    這個劉誠安，真地是我見過最惡心的男人。
    他的老婆，孩子，在他眼裏，根本就不是親人，而是他利用的工具，就因為親情，讓他更加容易得逞。
    劉菁和她的母親一樣軟弱，如果她一直這樣下去，整個人生不就毀了嗎？
    我想起成慕白臨終前對我的囑托，不知怎麽，我總覺得我應該照顧這個妹妹。
    後來我想明白，這個想法應該是源於我對成慕白和劉菁的同情。
    雖然我們之間沒有太多親情，但知道了自己身世後，也就很自然地因為血緣在潛意識裏拉近了關係。
    “劉菁，阿姨臨走前囑咐我多照顧你。我外公和你外公是生死之交，所以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我把名片遞給她，她雙手接過。
    “謝謝你，驕陽姐。你對我真好。”她受寵若驚。
    “有句話可能難聽，但我還是想問你。你父親那麽對你，你為什麽還要聽他的話？就因為他是你爸爸？”我對這樣的親情，還有成慕白之前對劉誠安無底線的容忍和原諒，很難理解。
    劉菁羞愧地垂下頭，輕輕嗯了聲，說：“驕陽姐，其實我也反抗過。但是他總有辦法找到我，而且讓我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我擺脫不了他，隻能認命。”
    “你說他吸毒，那你知不知道，他販毒嗎？”我看了眼楚晴川，又把視線放回劉菁身上。
    劉菁顯然被我的問題嚇了一跳，目光閃躲起來。
    “劉菁，你別怕。和我說實話，我會幫你，讓你永遠離開他的掌控，讓他再也不能騷擾你，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而且，我覺得你也應該明白，你媽媽的死，和這個男人是脫不了關係的。要不是他，你媽媽不會這麽快離開的，對嗎？”
    沒錯，我就是想置劉誠安於死地。
    他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每次犯了事兒也就隻是進去待幾年，十幾年，放出來之後毫不悔改，繼續危害社會，留著他隻能給別人帶來噩夢，為什麽不能想辦法除掉他？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怕，畢竟我不是法律，我也代表不了正義。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法律和正義管不到的地方，就像上一輩的那些遭遇，有多少災禍都是悄無聲息地發生了？
    包括成慕白在巷子裏被人欺辱的經曆，她咽下了，沉默了，就不了了之了。
    劉菁在短暫地沉默後，說出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
    我同時感覺到楚晴川握著我的手倏然一緊。
    他向來淡定，這一舉動讓我意識到，連他也受到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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