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晴川驕陽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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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我來佛羅倫薩已經一個月了。
    大家都很忙,偶爾聯係,楊不悔告訴我星芒的名氣越來越大。
    林源說,姐,有人給我發了幾篇關於你和星芒的公關稿,寫得真好,自媒體一發,你人不在江城,卻成了江城的網紅。
    他問我,姐,你說是誰策劃的呢?
    我讓他猜,他嘿嘿一笑,發來語音說:“肯定是姐夫唄,對你真好,差不多行了,趕緊嫁了吧,也老大不小的了。過了這麽些年,也不知道姐夫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強壯。”
    我笑著讓他滾一邊兒去。
    離國內農曆新年的日子越來越近,可這裏隨著跨年夜的結束,早就進入了新的一年。
    我租了校外的公寓,離學校不遠。
    因為比別人晚入學,所以前半部分的語言學習課時我需要努力追趕。
    還好我有點天賦,加上找了位同胞給我當家教,進步飛快。
    楚晴川很忙的樣子,他不主動聯係我,我也不會給他打電話。
    他會在我這邊夜裏九十點的時候給我發信息問我睡了沒,如果沒睡便給我打過來,如果我不回,便回我一句“晚安,好夢”,末了還要提醒我要夢到他。
    有時候我會故意裝睡不回他,埋身學習的海洋,抬頭時夜已深,進入淩晨。
    教我意大利語的同胞是個小姑娘,比我小八歲,叫歐陽夢。
    我兩是在房屋中介那裏認識的,我去的時候,她正在據理力爭自己沒有搞壞房東的東西,是房東誣陷她,而且房東不遵守約定還同時把房子租給了其他人。
    中介推諉說他們會調查取證,核實後再予以處理。
    歐陽夢不從,說他們辦事效率太低,如果不馬上解決,就會去當地警署報案,告他們非法營運,向客戶提供偷渡來的菲律賓保姆中介服務。
    最後,這小姑娘贏了,並且成功要回押金,我深表佩服。
    孤身在外,才真正理解什麽是有色眼鏡。
    尤其是不同的人種,不同的文化。
    我目睹這場景後,可不敢繼續在這家中介租房子。
    歐陽夢端詳了我一分鍾,主動問我是不是中國人。
    我說是,她問我老家在哪兒,我說江城。
    她當即拍板要和我合租。
    最後我兩選了現在這間公寓,省去不少麻煩。
    通過進一步了解,這姑娘居然出身家境優渥的中醫世家。
    她膽子真大,敢在異國和黑中介叫板,我都替她捏一把冷汗。
    可她卻不當回事兒,說自己一身正氣走天下。
    我問她怎麽會跑佛羅倫薩來學醫?
    她駝著背生無可戀地表示我的智商感人:“大姐,我是來學服裝設計的OK?”
    “哦……”我為自己的固有思維汗顏不已。
    “你家裏人同意啊?”我問。
    她翻了個白眼:“我的人生,我做主。”
    我點點頭,誇她有主見。
    她端詳著我,忽而抬起我的手腕,做號脈狀。
    “你完了,你懷孕了。”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我不屑一顧:“你個庸醫,少來這套。”
    她抱膝坐到椅子上,搖頭道:“我看你氣色不好,最近是不是小腹偶有墜痛?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想要這孩子呢,就得趕緊保胎,這個我擅長。你要是不想要呢,就趕緊吃藥,越早越好。”
    我被她說的心裏發毛。
    她見我不相信,咂嘴道:“其實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學中醫了,本來也有望成為仲景再世,可惜中途遇見一個廢柴,把我帶跑偏了。我年少無知跟他走上了西醫的路,結果這騙子後來去研究中西醫結合……我一氣之下就跑去學設計了。”
    我愕然,甚至忘記了剛才她給我的驚嚇。
    “你這跨度也太大了。”我感慨。
    她隨意地擺擺手:“其實我美學修養很高的,我媽媽雖然是醫生,但很喜歡藝術。從小就帶我滿世界博物館跑,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在美國去過的那家私人博物館,低調奢華有內涵,有機會你也去看看。”
    我點頭說好,讓她把地址告訴我。
    她說那博物館一般人是進不去的,因為她媽媽給博物館所有者的母親看病,才被邀請去欣賞。
    “那位大叔氣質很好哦!還是個中國人呢,名字也好聽,晴川曆曆漢陽樹的晴川。”歐陽夢一臉的少女心。
    我當場額間落下三道黑線。
    此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我甚至懷疑歐陽夢是不是楚晴川安插過來的臥底,可旁敲側擊下發現不是,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不過,她提醒了我,本該一周前來的大姨媽,好像迷路了。
    伊森給我調理之後,姨媽造訪的日子基本都很按時,想到這裏,我有點心慌。
    歐陽夢雖然年紀小,可醫術還真是有些基礎。
    她問我以前是不是宮寒,說的好多症狀都對的上。
    “那你是怎麽懷孕的呢?”她表示出濃重的好奇心。
    “……”我無心和她深入討論,起身就要出門去買試紙。
    “試紙要在受驚成功後四十天以後才比較準哦。”歐陽夢猜出我的意圖。
    我頹喪地坐在沙發上,心想著老天爺你可別玩兒我。
    之後的幾天,我再也沒接楚晴川的電話,也不回他的信息,妄圖用學習來麻痹自己,並且祈禱著大姨媽快來。
    我認為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內分泌失調,導致她姍姍來遲。
    可是,又過了一個周,眼看開學典禮在即,她仍杳無音信。
    歐陽夢倒是很關心我,每天給我把脈,說是國外沒有中藥賣,要早開方子早托人帶過來。
    我一個頭,兩個大。
    “切,庸醫,又在坑蒙拐騙了。”這天,我看到歐陽夢對著電腦屏幕指指戳戳。
    我湊上去一看,居然是有關伊森的新聞,貌似這家夥又得了獎,還上了社會媒體的頭條。
    我不動神色地問:“認識?”
    歐陽夢咬牙切齒:“豈止是認識!”
    “仇家?”我步步深入。
    “勢不兩立!”她牙齒咯咯響。
    “那我明白了,是冤家。”我大概猜到她之前口中那個“騙子”是誰了。
    原來伊森還有這麽一段兒。
    這世界可真小。
    我偷偷跑到衛生間,拿出買了好幾天的驗孕棒,心跳越來越快,忐忑地等待結果。
    自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五十天了。
    ……
    “我說,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我躺在臥室,聽著歐陽夢在門外得意的聲音,大概想象得出她一手拿著驗孕棒的包裝盒甩來甩去的模樣。
    我心亂如麻。
    怎麽辦?我……真是活見鬼了!
    “我去給你燉個雞湯。”歐陽夢說完,門外便沒了動靜。
    我看著手機,有楚晴川無數個未接來電。
    “再不理我,我現在就飛過去!”他發來一條微信。
    我在鈴聲響起時,接起來。
    “為什麽這麽多天不理我?”他上來就問。
    “就,學習太忙。”我敷衍道。
    “好。那你忙吧。”他特別不高興的語氣,讓我瞬間來氣,立刻關機不再理他。
    神經病!
    我躺著,心裏想著明天的開學典禮,還要不要去?
    小腹有點發冷,隱隱約約的散發著疼痛。
    這混蛋,上來就凶我,我還沒怪他,他倒有臉和我發脾氣???
    我越想越氣,最後沉沉睡去。
    醒來時,看到歐陽夢給我留言,告訴我雞湯在鍋裏,想喝的話熱一下就好,她去做兼職了。
    我心裏一下子就暖了。
    既來之,則安之吧,我隻好認命。
    第二天早晨,我電話約了產科醫生,國外就醫特別不方便,就診時間最快也要定在十天後。
    鬆了一口氣,我換好衣服,和歐陽夢一起往學校走。
    我穿著長及腳踝的羽絨服,在一眾大衣短裙的時尚妹子裏,顯得格格不入。
    歐陽夢嫌棄地對我說,要不是看在我有孕在身,一定離開我八百米遠。
    “我一定要帶個王子回家!”她望著人群,忿忿地說。
    我不屑一顧。
    沒想到進了大禮堂,我們還真撞見了一位沙T王子。
    他的穿著過於明顯,讓人不注意都難。
    因為甬道狹窄,他還帶著三個保鏢,那保鏢氣勢洶洶,上來就要推開我們給他們讓路。
    身後的王子厲聲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語言,保鏢頓時停下腳步,向我們做出請的手勢。
    我猜那句話是住手之類的吧。
    “真囂張。”路過王子身邊時,歐陽夢小聲對我說。
    “別亂說話。”我警告她,和王子對視了一眼,不想讓人覺得我們失禮或者說膽小。
    他有中東人分明的麵部特征,五官立體,眼窩深陷,毛發濃密。
    我說歐陽夢是不是對著神燈許願了,想要什麽來什麽。
    歐陽夢往後仰了仰身子:“這種還是算了吧,聽說嫁過去以後要天天蒙麵,受不了受不了。我說的王子是白馬王子OK?”
    我被她逗笑,想趕緊找地方坐下,沒想到因為來得晚了些,隻剩下了前排的位置。
    “趕緊坐吧,不然就隻剩第一排了。”歐陽夢拉著我鑽進第四排的中間位置。
    禮堂裏人一多,就暖洋洋的,加上彩色大玻璃窗吸收的日光,讓我忍不住犯困,都沒留意到魚貫而入的學者教授們。
    等到掌聲響起時,我猛然驚醒,跟著大家一起站起身鼓掌歡迎。
    我撐起眼皮,當看到台上那張熟悉的臉時,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夢裏。
    我揉揉眼睛,聽歐陽夢興奮地在我身邊低語:“大叔,大叔啊驕陽!”
    我準備趁亂溜走,可這時,大家已經紛紛坐了下來,我再想走,就顯得突兀。
    一番介紹後,我意外聽到了院長對某人的介紹。
    “這位是Arthur先生,是我們特聘的名譽教授兼美術館運營顧問。Arthur先生為我院美術館捐贈了五幅稀世畫作,一周後將在美術館和大家見麵。讓我們對Arthur先生致以深厚的謝意!”院長神情亢奮,可見楚晴川出手不凡。
    “哇塞,五幅啊!真是大手筆!不知道是哪幾位大師的真跡呢?大叔可真舍得。”歐陽夢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地感歎。
    我總覺得進入了什麽圈套和陰謀裏。
    “什麽真跡?我家裏也有很多世界名畫,是不是捐了就能當教授或者顧問?那我捐十幅!”叫板的聲音自台下傳來,眾人循聲望去,我看到說話的人正是那位王子。
    台下一片哄笑聲。
    我望向台上,楚晴川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我縮縮身子,希望他別看見我。
    等到人群安靜下來,楚晴川接過話筒,站起身望向台下。
    在這所世界頂級藝術學府,麵對來自世界各地的教授學者還有高材生們,他在氣勢上毫不遜色。
    身邊的那位小迷妹正雙手托腮,一臉花癡。
    我聽到身後的法國美女在小聲議論:“還有這麽優雅的亞洲男人?”
    我當時很想回頭強調一句:“是中國人。”
    純正的英語發音在台上回了一句:“王子殿下不妨一試。”
    繼而他又發表了對學院曆史的讚美和未來對於校美術館的發展創想,我從他的論述裏推測出,此舉涉及到兩國的文化交流,他的最終目的,其實是想把更多的優秀藝術品帶回國內做展覽。
    有中法文化年的鋪墊,目前許多國家都很希望和我們做文化共建,畢竟傳統古老的東方文化也越來越吸引著西方人。
    他還提到了星芒計劃,希望能以其為試點,為藝術心理學的研究增加素材和案例。
    總之,一切聽上去都很完美,也具備藝術的人文關懷精神,難怪刁鑽的藝術學院老古董們願意接受他。
    楚晴川的口才委實不輸演說家,我想如果他願意,顛倒是非黑白,做個競選演說或許也可以。牛牛中文網
    王子沒有再搗亂。
    我心神不寧地坐到了最後,對歐陽夢說有點不舒服,想混在人流中撤退。
    “現在人多不安全,你等會兒再走。”歐陽夢可能是怕人群擠到我。
    我說我沒那麽嬌貴,不要緊,我就想回家睡覺。
    她看了看我,囑咐我小心點兒。
    “歐陽夢!你個小丫頭片子!原來躲到這兒了!”一個惡狠狠地男聲自前方傳來,聲音不大,卻讓我和歐陽夢同時抬起頭,望過去。
    伊森竟然也來了?!
    然而此刻他完全無視我,一雙噴火的眸子鎖在歐陽夢身上。
    歐陽夢驚呼一聲“完了”,便不管我直接腳底抹油溜走了。
    伊森並不打算放過她,抬腳便追。
    我一頭霧水中,楚晴川已經站在了第一排我的正前方。
    他沒看我,而是在低頭玩手機。
    很快我的手機響了,我打開一看,是他:“如果不想引人注意的話,去禮堂西側的花園找我。”
    我沒辦法,隻能赴約。
    當我走到門口時,那位王子攔住我:“這位同學,能不能賞臉共進晚餐?”
    我說不好意思,我先生在等我。
    他撇嘴,倒也識趣地離開。
    我磨磨蹭蹭地來到小花園,楚晴川還不等我過去,就主動走到我身邊,將我的手從兜裏掏出來,握在手心。
    我還在為昨晚的電話生氣,他明明就是已經要來了,還故意嚇唬我,激怒我。
    我覺得他很幼稚!別扭地想把手抽回來。
    “怕同學看到?那我們出去走走。”他溫柔地對我低語,我的氣消了大半。
    學校外麵就是阿諾河,這裏水多橋也多,建築風格帶著濃重的曆史感,穿梭在其中,仿佛步入古老的中世紀。
    時值正午,陽光暖融懶散,向陽的河邊,坐在那兒寫生的畫家,各個年齡段的都有。
    我們兩站在一座拱橋上,眺望遠方。
    楚晴川挨著我,我就往一邊躲。
    他再靠近,我再躲。
    下一次,他直接環按住我的肩膀:“還往哪兒跑?”
    我任命地被他圈在懷裏。
    “五十一天了。”他說。
    我沒吱聲。
    “你親戚來了麽?”他問。
    我斜著眼看他。
    “沒來。”他替我回答。
    我真是沒了脾氣,這個人,我如果說對他又愛又恨,是不是太抬舉他了?
    “哈哈哈!太好了!”就在我鬧心的時候,他突如其來的大笑嚇得我差點魂飛魄散。
    而途徑的人也對著我們報以異樣的目光。
    我趕緊轉身想跑,卻被從後麵扯住了手。
    回頭的時候,眼前沒人。
    視線下方有個黑影,我下意識地低頭,楚晴川正單膝下跪,嚇了我一跳。
    剛才還在嫌棄我們大聲喧嘩的路人已經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現場唱起了我聽不懂的當地民謠。
    我不太理解路人們感動的點在哪裏,卻分明有女人激動地用手捂住嘴巴,仿佛被求婚的人是自己。
    “陽陽,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和我們的孩子,好麽?”楚晴川極為認真地看著我,他眼中倒映出的風景,猶如一幅色彩飽滿的油畫。
    而我在其中,隻看到了我一個人的身影。
    他一個口若懸河的人,此刻卻再沒有別的言語。
    可我又分明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的眼神篤定,可又隱隱透著擔憂和急切,與上一次在醫院的求婚,有一點不同。
    那一次,他誌在必得,可這次,盡管他極力掩飾,可我依然感覺到了他隱藏起來的不確定性。
    他也會有拿不準的時候麽?
    按說知道我懷孕了,他應該更加確定我離不開他,非他不嫁吧?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路人們從期待、鼓舞,到麵麵相覷……漸漸沒了剛才的熱鬧。
    而他就那麽跪著,看著我,不發一言。
    我該怎麽辦?答應嗎?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好。
    拒絕嗎?孩子怎麽辦?
    “陽陽,讓我照顧你。”他這一次的語氣,更像是懇求。
    我終於理解為什麽求婚要單膝跪地,一個男人願意放下尊嚴屈膝在自己麵前,說著懇求的話,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吧。
    他之前的強硬和運籌帷幄,在這一刻,都如煙幻滅,好像拋棄了一切盔甲。
    恍惚中,我腦海中出現一個場景。
    ——
    “陽陽,哥哥要走了,答應哥哥好好照顧自己,好麽?”男孩單膝跪地,囑咐著小女孩兒。
    “哥哥你能不能別走?”小女孩兒哀求。
    “如果有人欺負你,去找靖南哥哥。”男孩好像沒聽到小女孩的話。
    “我不要,我隻要晴川哥哥!你不要走……”小女孩說完,男孩已經轉身離開,她也不去追,隻是站在原地,傷心大哭。
    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男孩抬起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她不知道男孩在心裏默默地發誓,如果有一天他榮耀加身,一定會回來照顧他的小妹妹,讓她衣食無憂,永遠不掉眼淚。
    可是啊,他們都不曾想過,成長的路那麽難,難到天總不遂人願。
    好在,他們相遇了,也好在,他們跋山涉水之後,見到了柳暗花明。
    ——
    “哥哥,你能不能別走?”我看著一臉期待的男人,輕輕問。
    這句話,早被我遺忘在了記憶裏。
    可重逢後,我曾經無數次想要對他說,可是礙於麵子,礙於理智,礙於情感,礙於所有的理由,我再也沒有像兒時那樣說出口。
    哦,似乎有過一次,卻也被他拒絕了。
    “嗯,不走,永遠留在你身邊,不再把你托付給別人。”他目光虔誠,像在鄭重地許諾。
    “拉鉤。”我伸出右手的小指,他的唇角慢慢上揚,勾起完美的弧度,勝過冬日暖陽。
    他修長的小指勾住我的,稍一用力,我重心前傾,撲在已經站起來的他的懷裏。
    人們喝彩鼓掌,楚晴川對他們用意大利語說謝謝,人群很快散去。
    這時,一個小孩兒跑過來,遞給我們一張顏料未幹的畫紙、
    他指了指對岸的河沿,用意語說:“這是我爺爺送給你們的禮物!”
    我對他道謝,接過來,是一幅寫生,畫麵中,正是楚晴川剛才求婚的情景。
    “上帝保佑你們!”小孩兒說完,就跑開了。
    我的額間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我給盧瑟夫人介紹了一位中醫專家,配合西醫治療,病情得到緩解,雖然病灶無法根除,但延長了她的生命。”楚晴川擁著我,聲音淺淺的。
    “這就是交換?”我如釋重負,放下了壓在心裏的最後一塊石頭。
    “對。雖然我討厭他對你的所作所為,但我理解他的心情。那位名醫……”楚晴川還沒說完,我就接上:“歐陽夢的爺爺?”
    “嗬嗬。”他不置可否地笑。
    “所以,歐陽夢是你安排的?你會怎麽做到瞞著她的?”我好奇,因為我試探過歐陽夢,她對我的來曆是真不清楚,斷然裝不出來。
    楚晴川卻對我賣關子,他歪著頭,指了指自己的側臉。
    我諷刺他求婚連個戒指都沒有,還想讓我親他,門都沒有!
    “我有一腔熱血,為你而來,難道還不夠?”他裝作對我不滿。
    “花言巧語!騙騙小姑娘還行!”我不屑一顧。
    “你不就是?”他又沒了正形。
    之後他告訴我,歐陽夢是伊森一直在找的人,他不過是提前找到了,然後用了一點小手段,讓我兩遇見:“就你倆的性格,肯定會相互吸引,異國他鄉遇到同胞又聊得來,自然容易成為朋友。但我沒料到你兩居然同居在一起,這樣也好,有個醫生在你身邊,我安心不少。”
    我依偎在他懷裏,他抬手讓我向前看。
    河濱,有個女孩一襲青色大衣,端坐在畫架前,正舉著畫筆衡量比例。她的身邊,站著身著黑色羊絨大衣的男人,身姿蕭颯,臉上卻是與氣質的清冷不同的溫柔。
    我伸手環抱住楚晴川的胳膊,主動蹭了蹭他的肩膀。
    “你還帶了誰來?”我注視著蔣豪城和顧瀾依,覺得一切開始變得美好。
    “很多。”他玩笑般的口吻:“我讓他們來慶祝我求婚成功啊!”
    “……”
    ——
    十天後,產科醫生的辦公室裏。
    楚晴川拿著B超單子反複和醫生確認:“雙胞胎?真的是兩個?”
    女醫生本來還說著為我們感到高興,最後實在被他煩到,翻著白眼不停地說“yes”。
    我趕緊把他推到門外冷靜冷靜,心想如果不是顧及我的身體,他很有可能將我扛起來轉幾圈。
    關門前,他還一臉亢奮的表情又對我說:“楚太太,你老公棒不棒?!要麽不來,一下來兩!”
    “棒棒棒,你最棒了,乖乖等著。”我一頭黑線,複讀機精附體了麽?
    醫生說胎心穩定,因為是雙胎,可能後期會比較辛苦,其它的就沒有多說。
    我可以說是被楚晴川護送著回到家的。
    他始終沒有提出讓我休學的想法,而是租了一套更好的公寓,請了保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加上歐陽夢也在,伊森會定期來給我檢查,我覺得並不辛苦。
    他越來越忙,但依然堅持每周末來看我。
    大葡萄滿月的時候,我挺著肚子回國,因為裏麵有兩個,所以比同月份的更顯懷。
    劉一線抱著大葡萄,問她:“幹媽肚子裏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啊?是男寶寶就指指幹爸,女寶寶就指指幹媽~”
    大葡萄咿咿呀呀地扭動身體,根本就聽不懂他媽的話。
    可下一秒奇跡出現,他先是挽劃著小手指指我,又一抻胳膊,拳頭指向了楚晴川。
    我們哈哈一笑,隻當是孩子的無心之舉。
    然而三個月後,醫生拿著四維彩超對我們說:“恭喜你們,是王子和公主。”
    楚晴川當場就蹲下身,環抱住我的肚子,親個不停。
    那天晚上,伊森給我打電話,求我趕緊把人拉走。
    “靠,驕陽,你趕緊把川哥弄回家吧。說是請我們吃飯,明白著是刺激我們啊!一晚上淨臭顯擺自己能耐了,他不知道你家的軍功章上,有他的一半,還有我的一半呢嗎?!啊!”
    隨後而來的一聲鬼哭狼嚎,讓我明白伊森肯定是挨揍了。
    “媳婦兒,我今天特別高興,能不能晚點兒回家?”電話裏響起楚晴川笑不可抑的聲音。
    我知道他開心,想和朋友們分享他的喜悅,就答應了他。
    “陽陽,我愛你。”他忽然間深情款款地說,電話那頭傳來一片噓聲。
    “我也愛你。”我撫摸著肚子,現在還沒有胎動,那是楚晴川特別期待的。
    我抬頭,正好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外公。
    我對著鏡子微笑,裏麵的人像我,又不像我。
    因為我從不曾幻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因為我從不敢奢望這樣的幸福。
    我拆開剛收到的快遞,那是我托人幫忙譜曲製作的CD,想把它當做相識紀念日的禮物送給楚晴川。
    “光陰荏苒難忘你最初模樣,晨鍾低訴那如昨時光。
    那一年,看滿樹玉瓣傲然,聽夢草暮雨閑言,望浮生三尺天。
    夢裏水鄉漂泊溫柔月光,輕舟斑駁話滄桑。
    而經年一路追逐心向遠方,早丟了年少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