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別墅，原本位於郊區。

    但是多年來的城市擴建，現在別墅區的周邊也開起了大型商超，地價早已經翻了幾倍。

    程家別墅是獨棟，疙瘩磚搭建起來的三層小樓，即便現在看來，也並不過時。別墅的格局，是很簡單的前庭後院式，用一圈黑鐵柵欄門圈起來。

    程緩緩把車停在外頭，站在門口，驀地想起，曾經在這棟別墅裏發生過的一切，以及，那個總是將騎著小電車，在鐵大門外等著她的少年。

    她在二樓的臥室裏，剛好就能看到他，衝他擺一擺手，然後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裙子，快速下樓，坐上他的電車，或是去學校，或是去遊樂場。

    再站在這裏，程緩緩簡直想歎息一聲，時光匆匆啊。

    程緩緩雇傭的家政公司，也很快就派人過來了，有的打掃室內，有的清理花園。

    別墅有三層，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是他們的臥室，三樓則是程緩緩父親的書房。

    那些被卓然從王麗琴手上買回來的古董，也果然都在，一個盒子一個盒子的裝著，但是都放到了地上。

    程緩緩一件一件看著，想挑幾件喜歡的拿回公寓去擺著。

    正挑著時，放在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程緩緩拿手機一看，是一個座機號碼，還以為是自己以前在網上投的兼職簡曆有了回複，所以很快接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在今天的聯誼會上，竟然沒有看到程主編，真是遺憾。”

    竟然，是蘇行止的聲音！

    程緩緩笑笑：“怎麽，蘇總去參加聯誼會了？”

    “是啊”，蘇行止說：“隻不過，沒有看到程主編，心裏很失望，所以去看了看就回來了。”

    程緩緩繼續擺弄著手頭上的幾個古董花瓶，然後說：“作為一個已婚女人，我覺得自己擔不起你這個評價。”

    蘇行止笑了笑：“我倒是很奇怪，難道程主編還生活在封建時代麽？連見一見異性，或者說，是接受異性讚美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沒有勇氣，這隻不過是我作為一個已婚人士的自覺而已。更何況，蘇總的作為，已經超出了一個普通異性的作為。”

    蘇行止像是慨歎了聲，語調卻極其輕快地說：“真羨慕你老公，有你這樣的老婆。”

    “如果你不改掉你的某些毛病的話，估計你這輩子也很難擺脫單身。”

    “我覺得我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歡上了某有夫之婦。可是，真愛無罪對不對？”

    “不對！”

    程緩緩斬釘截鐵的說：“不管有多愛，不能丟了禮義廉恥，不能沒有道德責任，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如果違背了，那跟發情的畜生，也就沒有什麽分別了。”

    說完，程緩緩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掛斷了電話。

    對於蘇行止這個人，程緩緩還是挺頭疼的。

    他看外表，看行事作風，怎麽看都覺得像是一個精明能幹，顧全大局，成熟穩重的人。

    可是在男女關係上，他幼稚得像個三歲小孩，就連一個有夫之婦，他也能咬著不鬆口。

    程緩緩簡直想將他解剖一番，看看他的腦回路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構造。

    對於這樣的人，一直躲著不是辦法。可是除了一直躲著，程緩緩也想象不到其他有用的辦法。畢竟蘇行止除了偶爾打一通電話，對她表示愛慕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越界行為。

    下午時，家政公司的人才將別墅簡單的打掃出來。裏麵還是空蕩蕩的，不過如果買一些家具，再通上水電的話，隨時就可以搬進來住。

    程緩緩也已經挑好了自己喜歡的一對兒花瓶，鎖上別墅的大門，準備回家了。

    被程緩緩帶回公寓的，是一對顏色素雅的元青花。

    程緩緩記得當年周傑倫的《青花瓷》剛剛流行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這對花瓶，想擺在自己房間裏，可是爸爸不同意：

    “緩緩啊，你還小，房間裏擺點娃娃什麽的還可以，古董對你來說太沉重了。”

    王麗琴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緩緩，你爸爸說的沒錯。再說，這對元青花是你爸爸特意從香港空運過來的，是他最喜歡的寶貝。當然，你爸爸就隻有你一個親女兒，將來他的東西也都是你的，你就等於是暫時放你爸爸那裏寄存幾天好不好？”

    本來是女兒跟爸爸撒個嬌要東西，可是被王麗琴那張臭嘴一說，仿佛就變成了女兒迫不及待地搶班奪權，逼迫自己的老父親似的。

    當時程緩緩就發火了，跟王麗琴吵了起來。

    結果當然是東西沒有要到，反而被父親訓斥了一頓，說她被慣壞了，不尊重長輩。

    氣得程緩緩轉頭去跟卓然投訴，卓然滿不在乎的說：“沒事兒，將來我買給你。”

    程緩緩瞥撇嘴：“你說的容易，那可是古董，哪兒是那麽容易買到的？而且即便我爸爸真的要給我，就憑王麗琴和王子曦母女的性格，非得給我搶去一個不可。我想要一對，不是一個，那花瓶本來就是一對的。”

    卓然想了想，然後說：“那這樣吧，等我以後有了錢，我跟你爸爸買。出十倍的價錢買，讓他當做嫁妝給你好不好？”

    那個時候，大概兩人的關係過於親密，所以在他跟前，程緩緩也很少會害羞什麽的，聽他說起長大結婚，假裝這類問題，她竟也順著他的話去那麽設想了，甚至盼著卓然趕緊長大，趕緊賺錢，趕緊娶她，趕緊給她一個家……

    後來這一切，也都一一實現了。

    即便她和卓然的小家有時候不夠溫馨，但是也比在自己家裏好多了，起碼不用每天跟著繼母繼妹鬥智鬥勇的。

    將花瓶清洗幹淨，放到客廳裏最顯眼的位置上，程緩緩回到沙發上，隨手撕開一袋阿膠貢棗，一邊吃，一邊把電視打開了。

    自從她流掉一個孩子的事情，被卓家知道後，家裏就多了好多補氣血的零食，什麽核桃夾菜，阿膠糕，就放在她隨手可觸及到的地方。

    除了零食，幾乎每一頓飯，都有各種補湯，還放著紅棗和黑枸杞等東西。

    程緩緩知道，那都是給她準備的。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其實都沒怎麽休息，就出去找工作上班了。

    聽說小月子裏落下的病，很難治愈，而且會影響到以後的生育，大概，所有人擔心的都是這個吧？

    程緩緩握著半袋阿膠貢棗，坐在沙發上出神。

    如果她能有一個孩子的話，是不是一切就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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