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來到比爾醫院的時候，王子曦剛剛發了一通脾氣。

    她坐在床上，身穿著的淺粉色病號服有些髒了，披散著頭發，抿著唇，渾身散發著戾氣，再不複往日甜美可人的模樣。

    地上是滿目狼藉，有一些水果，還有被砸碎的餐具，一個身穿製服的護工正在彎腰清理地板。

    卓然站在門口看了會兒，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她的臉，進而落到她的腿上。

    她是雙腿平伸，靠著床頭坐著的，而其中的一個褲管，是空空的。

    卓然微一皺眉，還是走了進去：“真沒想到，數月不見，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王子曦抬頭，看到他的一刹那，瞳孔微不可見的收縮了下，繼而，染上了濃烈刻骨的恨意，咬著牙冷笑：“是沒想到？還是意料之中？”

    “我不懂你說的話！”

    王子曦的聲調格外尖銳刻薄起來：“姐夫，姐姐又不再，你裝好人給誰看呢？給我麽？”

    卓然淡淡道：“我的確聽不懂你的話，酒是你自己喝的，車是你自己開的，這你也要怪到我頭上來麽？娛樂圈的關係複雜，別是你得罪了誰，自己都不知道吧？”

    他的確不懂，他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單純的覺得，王子曦太不幸了。而且，王子曦顯然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整她，所以就把這盆髒水坡道了自己頭上。

    “你什麽都沒做？你沒有靠你的關係，冷藏我，封殺我麽？我倒不知道，在這B市，除了姐夫你，誰跟我有這種深仇大恨，誰又有這種本事辦這麽大的事兒！”

    卓然蹙眉，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的確是無辜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國外，全部心思都放在程緩緩身上，實在沒空去管她。

    王子曦攤了攤手：“不過現在好了，賠上了我的一條腿，大概姐夫終於可以放心，我再也不會跑到姐姐跟前去胡說八道了吧？”

    卓然看著她，目光微冷：“看來，你的事兒，是注定要賴在我頭上了？”

    “我怎麽敢呢？我要是敢跟姐姐去胡言亂語，隻怕我的另外一條腿也保不住了”，王子曦一手撐著床板，坐直了身子：

    “卓然，你真是夠狠的，程文華的兩個女兒，一個被你斷腿，一個被你欺騙了整整三年。程緩緩那個傻女人，恐怕她現在還在對你感恩戴德，感激你當年幫她償還了那筆巨債！”

    她回手向自己的枕頭邊，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機。

    在比爾醫院裏，她的這一樓層，以防輻射為由，安裝了屏蔽器。她沒法跟外界聯絡，外界也不能將電話打進她的手機裏。

    王子曦在這家醫院裏，相當於被卓然給軟禁了，就連她的母親王麗琴，她都懷疑已經被卓然給監控了。

    不得不說，她的這個姐夫，考慮得還真是周到，簡直是無懈可擊。

    不過人在絕境中，反而容易生出一種無畏來，她拿過自己的手機，從中打開了一段錄音。沙沙幾聲之後，程文華略顯蒼老和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緩緩是我女兒，他跟你分手之後跟慕唯交往有什麽不對？她憑什麽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你用這樣喪盡天良的手段逼迫她，就不怕天打雷劈？”

    卓然微眯著眼，下頷緊緊繃著，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差不多也是這樣的醫院，程文華看著他，像是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當然，他也不甘示弱：“緩緩是個孝順的女兒，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衣冠禽獸，你這個畜生……”

    病床上的老人雙眼通紅，掙紮著起身，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架勢：“我就是豁出我這條老命，我也不可能把緩緩嫁給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

    錄音還沒等放完，王子曦握著的手機已經被卓然搶過去，狠狠砸在對麵的牆上。

    砰的一聲，智能機的屏幕碎成一麵蜘蛛網。

    “當年緩緩父親的死隻是一個意外，你拿著這個破玩意兒要挾了我整整三年，也該夠本了！”

    卓然有些粗暴的捏著王子曦的臉頰，將她的臉抬了起來：“既然你把這件事推到我身上，想跟我撕破臉，那我也不介意再狠一點。你的腿斷了，你這張臉還好好的？要不要我幫你整個容？”

    王子曦拚命搖著頭，想要甩脫他的桎梏：“你這個禽獸，你會遭到報應的！”

    “就算是我遭到報應，你也沒命去看了”，卓然一把甩開王子曦，像是甩一件髒東西一般：“別總惦記著別人的報應，先顧好你自己吧。你們母女做過的那些齷齪事，需要我一件一件的給你講明白麽？”

    門外，有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摔倒了。

    卓然定了定神，走到門口去，一把將門打開。

    程緩緩有些狼狽地跪坐在門口，深深埋著頭。聽到門開的聲音，才仰起臉來，定定望著卓然：“你……”

    她發現，自己心跳的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甚至連抬手去指他的力氣都沒有，像一個瀕死的人一樣，隻能虛弱的苟延殘喘。

    看到她的一瞬間，卓然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實在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到這裏來。明明他來的時候一直很小心謹慎，沒有人跟蹤他……

    “緩緩……”

    卓然蹲下去抱她：“你……你怎麽會來……”

    病房裏，王子曦聽到卓然的聲音，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揚聲道：“哈哈，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你看看，姐夫，你的報應來得也挺快的，哈哈哈……”

    程緩緩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簌簌落下來：“我都聽到了，我全都聽到了，那段錄音……”

    “沒有錄音，你聽錯了”，卓然抱著她，以一種近乎於哄慰的語氣：“王子曦她瘋了，她就是個瘋子，我帶你回家……”

    “我沒有聽錯，我沒聽錯”，程緩緩繁複重複著這幾句話，身上的力氣仿佛被人一絲絲抽走，她腳下像是踩著棉花，耳邊還回蕩著剛剛的那段錄音，還有爸爸的聲音……

    她沒有聽錯，真的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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