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靠在懷裏，程緩緩出乎本能地推開他，踉蹌著下地，一臉惶恐的看著他。

    之所以惶恐，不光是因為自己差點死在他手裏，更是因為，他現在的樣子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肩膀上血越流越多，手背也弄破了幾處。整個人臉色通紅，連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阿修羅一般恐怖。

    兩人僵持著的時候，剛好周小涵提著保溫桶進來了。

    看到眼前一幕，她也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去按鈴。醫生和護士很快就來了，手腳麻利的給他處理傷口。

    程緩緩覺得這裏已經沒有自己什麽事兒了，轉身離開了病房。

    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停車場，程緩緩鑽進自己的車裏，她照後視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是紫紅一片了。

    輕籲了口氣，慶幸自己在卓然手下撿了一條命回來。

    不遠處，她看到卓家的車子開進了醫院裏，接著，卓夫人和卓家大姐卓凡從車上下來，向住院部走去。

    程緩緩目送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然後才開車，回了卓然的公寓。

    卓然的傷口又崩開了一些，護士一邊幫他止血，一邊告誡他：“卓先生，您的傷口原本就已經傷到神經了。要是再不好好養著的話，以後會落下病根兒，儀態會不好看。”

    卓然嗯了聲，肩膀上的疼痛，似乎已經變得麻木了似的，感覺不到怎麽疼，他腦海裏還在回想著剛剛自己的魯莽，他差一點就殺了緩緩……

    卓然的母親和姐姐，一進門看到的就是被血浸透的紗布，看著觸目驚心。

    “怎麽回事？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卓夫人回頭看著周小涵：“昨天不是說傷口一直在愈合嗎？為什麽還會出這麽多的血？”

    護士都在忙自己的，卓然和周小涵也在各自沉默著，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卓凡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看著卓然：“緩緩來過了？”

    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喜歡的人可以隨意作弄他，不喜歡的人給他提鞋他都嫌棄，顯然周小涵沒有傷害到他的本事和資格。

    卓然搖搖頭：“沒有，剛剛動作太大了，所以傷口崩開了。”

    卓夫人去看周小涵，周小涵有些難過的別過頭去。一個表情，便能讓卓夫人秒懂：“這個程緩緩，她是想要殺人還是怎麽著？”

    卓然閉著眼睛又強調了一遍：“跟你說了不是她，她沒來過。”

    “需要我去查一下監控嗎？”

    這回，卓然閉嘴了。

    處理完傷口，醫生和護士都出去之後，周小涵才把自己帶來的雞湯從保溫桶裏倒出來，給了卓然一碗，然後問：“伯母，大姐，你們喝嗎，剛好今天的雞湯帶得比較多。”

    “我不喝了”，卓夫人說：“真的給你添麻煩了，讓你一趟又一趟的來回跑。”

    周小涵笑得格外端莊賢淑：“沒關係，剛好我最近一段時間也沒什麽事兒。”

    卓然聽著她們在自己病房裏聊天，心裏煩得很，他還惦記著程緩緩，她今天大概被自己的樣子給嚇壞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他神思恍惚的時候，她們聊了什麽，他也沒有仔細聽，最後，她們要離開的時候，卓夫人才意味深長的跟他說了句：

    “卓然啊，你這個老婆，是應該管一管了。”

    卓然恍惚嗯了聲，一臉茫然地看著母親，其實他剛剛並沒有聽清楚她講了什麽。

    卓凡在身後拉了母親一下，卓夫人才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卓然目送著她們離開，這才抽空給家裏打個電話。

    拉斐爾很快就接了起來：“卓先生找太太嗎？她似乎已經睡了。”

    卓然蹙眉：“這麽早就睡了？晚飯吃過了麽就睡？”

    “太太說她在外麵吃過了，隻是有點兒累，所以一回來就上樓休息了”，拉斐爾又問：“卓先生，需要我把太太叫起來接電話麽？”

    卓然想了想，說：“不用了，讓她休息吧”，說著，電話掛了。

    程緩緩在樓上臥室裏，睡得一點也不安穩，斷斷續續做了一晚上的夢。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有些頭疼。

    拉斐爾管家讓人給她準備了早餐，順便給她說：“昨天晚上，卓先生曾經打電話回來。不過太太在睡覺，所以先生沒讓打擾太太。”

    程緩緩聽後，怔忡了下，沒有說什麽，繼續將自己杯子裏的牛奶喝幹淨，然後去儲物間裏拿了兩個寵物玩兒的絨球，給了皮特一個，給了小白一個。

    正看著這兩個小家夥的時候，門鈴響了。

    拉斐爾管家去開門，看到門口站著兩個身穿製服的警官。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然後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請問，程緩緩是住在這裏嗎？”

    程緩緩把懷裏的小白放到地上，起身走到玄關處，去看那兩個警官……

    婚內家暴，重傷害。

    兩項罪名，程緩緩被送進了拘留所裏。

    卓然不像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他一向最好麵子，自己被家暴，他拚命遮掩還差不多，絕對不會大肆宣傳。

    這倒是很像卓夫人的行事作風，先禮後兵。對程緩緩的禮數盡了，自然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總得讓她認清楚形勢，不能任由著她繼續胡鬧下去。

    換句話說，卓夫人昨天親自來找她一趟，已經很給她臉了。是程緩緩自己給臉不要，那就活該被打臉了。

    隻不過這件事來得突然，程緩緩被帶走的時候，身上就穿了件家常的短袖短衫。

    因為卓夫人的從中作梗，拉斐爾管家給她送的東西，也都被攔了下來。

    夏末的早上和晚上也是很冷的，程緩緩在拘留所的小黑屋裏，沒有枕頭被子，席地而坐，明明困得要命，卻又睡不著覺。

    差不多一個晚上，她就已經有些高燒了，靠在牆上渾渾噩噩。她也沒有力氣為自己辯護，大體上是他們說什麽，她就認什麽，讓簽字就簽字，讓拍照就拍照。

    相反，她覺得還挺有意思，大概自己是家暴史上為數不多的女人家暴男人導致重傷的了，應該可以青史留名了吧？

    卓夫人現在應該挺鬱悶的，如果是個陌生人，可以幹脆給自己按一個重傷害的罪名，直接扔到監獄裏去待個十年八年的。

    可是自己偏偏是她的兒媳婦，對自己太苛刻了，回頭對兒子也沒法交代，所以她現在應該比自己更煩惱。

    而這煩惱，都是她的好兒子卓然自己鬧出來的。

    程緩緩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在拘留所裏呆了多少天，因為拘留所的監室裏看不到外麵的天色，根本無法推斷時間。

    也許是七天，也許是五天，總之，程緩緩熬到刑滿釋放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渾渾噩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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