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傍晚了，西方一片火燒雲，把全玻璃的景觀房裏也渲染的紅彤彤的一片。

    前幾天她高燒燒得厲害，一直在吊水，這些天才好了。隻是身體雖然康複了，但仍舊不可避免的瘦了很多，原本平時穿著很合身的白色家居服，也變得格外寬鬆不合體。

    此時，她正慵懶的窩在沙發裏看雜誌。

    聽到卓然的話，頭也不抬的說：“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你一起粉飾太平？”

    “緩緩，這是我們倆的事兒，不要牽連旁人好不好？”

    程緩緩終於抬起頭來：“既然是我們倆的事兒，那你媽為什麽會把我送到監獄裏去？”

    “所以她不好意思來了啊”，卓然走了過來，半跪在她跟前，一手放在沙發扶手上：“緩緩，我為我媽的事兒給你道歉好不好？她隻是作為一個母親，太關心自己的孩子而已。”

    程緩緩繼續低頭看自己的雜誌：“行，我答應你，陪你演這出戲。”

    “緩緩”，卓然輕聲喚她：“難道我們之間，就隻剩下了演戲麽？”

    “不然呢？”程緩緩隨手將雜誌翻了一頁，似笑非笑道：“卓然，我肯和你做戲，已經是最大極限了。你該不會是得寸進尺，以為我跟你還能回到從前吧？”

    卓然的嘴巴動了動，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轉身離開了。

    五點多鍾時，卓凡才帶著女兒妞妞到了卓然的公寓。

    程緩緩倒是牢記著自己跟卓然的承諾，言談笑語間，一如既往地招待客人，逗逗小妞妞，甚至還饒有興致的教妞妞用彩紙折小兔子……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簡單快樂的，嬌養在深宅裏的小女人。

    每個人都有當演員的潛質，程緩緩答應過卓然，幫他一起演戲，就一定會演到最好，好得讓卓然幾乎懷疑，從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他們還是一對和和睦睦的恩愛夫妻。

    戲演到末尾的時候，卓然才準備帶妞妞回家去。

    卓然下樓將他們母女送到外麵的停車坪，把妞妞抱上車子之後，才囑咐她：“你回去就跟媽說，我們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

    “卓然，原本我認為我作為局外人，是應該勸和不勸散的。但是看到緩緩這樣子，我想，你們如果不能夠繼續下去的話，還是……”

    “她不是挺好的麽？”卓然笑著說：“我也覺得我們現在挺好的，你跟媽就別太操心了，我們之間不會出什麽大事兒。”

    卓凡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被風吹亂的卷發，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可是假的就是假的，騙不了人啊。緩緩雖然由始至終都平靜得很，但是，她的平靜，不是心如止水的平靜。”

    “那是什麽？”

    “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

    卓然一愕……

    “一個人過得幸福與否，她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緩緩現在不快活。一個人如果長期壓抑著自己，很容易造成心理扭曲。我覺得，現在緩緩已經在這個邊緣徘徊了。”

    卓然哂笑：“沒你說得這麽嚴重。再說，你不是中醫麽，什麽時候開始研究心理學了？”

    “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話當成兒戲。”

    卓然嘴角的笑容終於漸漸消失得幹幹淨淨：“可是，如果離了婚，以後她的一切就跟我再沒有關係了，我跟她就徹底成為過去了。”

    “沒有人願意跟自己的殺父仇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卓凡雖然平時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但是有的時候說話也會格外犀利：“放她自由，也比讓她在你手底下慢慢枯死要好得多，難道不是這樣麽？”

    見他久久不語，卓凡也沒說什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著，驅車離開了卓然的視線。

    卓然在樓下轉了幾圈，抽了整整一包煙，之後才上樓回家。

    公寓裏，傭人們正在收拾碗筷，拉斐爾說程緩緩去影音室裏。

    卓然抬步到影音室一看，程緩緩果然在那兒。

    她坐在大屏幕對麵的一塊羊絨地毯上，一貓一狗像護主神獸似的，分別位於她的兩側。

    影音室裏沒有開燈，隻有大屏幕上的影片一閃一閃的，照得程緩緩的神色也晦暗不明起來。

    卓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走了進去，在她身邊席地而坐，一手順勢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陪她一起看電影的樣子。

    但是實際上，卓然一點看的心思也沒有，而且大銀屏上播放著的是一部小清新的文藝片，壓根兒不是他的菜，他隻是想在她身邊坐一會兒。

    程緩緩沒有動，任由他摟著，甚至輕輕吻著她的頭發。

    伴隨著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程緩緩已經被他平放了下去。她身下是一塊不規則形狀的雪白色羊絨地毯，一頭黑色卷發鋪張上去，如一大捧海藻一般。

    她剛剛洗漱過，一張瓜子臉未施粉黛，隻擦了些爽膚水，白嫩嫩的，像是新剝了殼的蛋白。一雙狹長的鳳眼眯起來，眼尾微微上翹，帶起千種風情。

    美還是美的，對得起曾經的校花稱號，隻是，一點神采也沒有了，跟躺在櫥窗裏美麗的洋娃娃別無二致。

    其實他已經許久不跟她如此親近了，以往他試圖跟她親近，她還會冷嘲熱諷幾句，甚至心情不好時直接一個巴掌甩過來。

    可是自從他被刺傷，她被卓夫人扔進監獄裏以後，她就很少搭理他了。不是厭惡，不是憎恨，而是懶得搭理。

    恨一個人恨到了極點，大概也就是這樣吧，自動將他屏蔽在外。

    就像是現在，他的牙齒已經咬上了她的睡袍的綢結，她仍舊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閉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擷，卻又不肯屈服的模樣。

    也恰恰這副姿態，讓卓然變得有些急躁和恐慌起來，迫不及待地將她納為己有，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權似的。

    程緩緩始終沒有動，而是慢慢睜開眼睛，看著被大銀屏上發出的光照射的忽明忽暗的天花板，心裏默默書算著，一次，兩次，三次……

    耳際遽然一痛，瞬間讓程緩緩回過神來：“啊……”

    卓然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像是帶有某種警告的語氣：“給我專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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