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緩緩把車子開得飛快，到醫院時，仿佛車禍中的傷者也都剛送過來不久。

    醫院門口還響著救護車的聲音，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運送傷者，一團忙亂。

    程緩緩以前最怕見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麵，此時卻顧不得了，快跑過去一個擔架一個擔架的找，試圖從那些血肉模糊的麵孔中找到卓然。

    看現場那個架勢，他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該不會死了吧？

    這個念頭一出，程緩緩頓時覺得自己心涼了半截兒，要是他真的死了……

    醫生和護士都在忙著運送傷者，她卻夾在中間，讓眾人很不滿，其中的護士長直接狠狠推了她一下：“這位小姐，請你讓開……”

    程緩緩本來就心慌意亂，雙腿發軟，被她這麽一推，整個人踉蹌了下，就往後倒去，重重摔倒地上。

    有好心人將她扶了起來，拉到一邊：“小姐，你家屬在這裏麵嗎？”

    程緩緩使勁點頭：“卓然，他叫卓然”，她還在跟人比劃著：“他有這麽高，一米九幾的樣子，手臂上有一塊疤，是被咬出來的……”

    此時，剛剛被人攙扶進醫院大門的卓然，一眼就看到程緩緩還在跟人解釋著：“他好像也受了重傷，他是O型血……”

    卓然愣了一會兒，開口叫住她：“緩緩。”

    程緩緩回過頭去。

    卓然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被兩個護士攙扶著，黑色的西褲褲腿上倒是有點暗色的血跡——他目前隻傷了腿，而泰康醫院擔架不夠用，索性就可著重傷的人用了。

    重傷患者都送到了醫院，他才被護士攙扶進來。

    程緩緩的心懸了很久，看到他的時候，終於落到了實處。

    仿佛是一件很要緊的寶貝，終於失而複得……

    她快步向他走去，然而，剛走了兩步，立刻停下來。

    此時，她突然意識到，他對於她而言，不是失而複得，隻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對著他露出一個相當職業化的微笑來：“卓然，你還好吧？”

    “沒事兒，待會兒去拍個片子，檢查一下就好了”，卓然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耳朵，問：“你是來——工作的？”

    程緩緩點點頭：“我……我來這裏看看情況，攝像師很快會過來。”

    卓然微微皺眉，民生頻道就這點不好，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能把人從家裏薅出來。

    身邊的護士提醒他：“先生，我們先去拍個片子吧，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程緩緩聽了，立刻把路給他們讓了出來。

    卓然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別凍壞了耳朵。”

    程緩緩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凍得通紅的小耳朵，然後笑了笑，嗯了聲：“那，我走了，再見。”

    “緩緩，再見。”

    與他錯身而過的時候，程緩緩眼裏一熱，她不敢想象，萬一他真的死了，她會怎麽樣？

    她連想都不敢想！

    出了醫院大門，冷風一吹，程緩緩隻覺得臉上是一陣刺痛。

    她拿手一抹，滿手都是眼淚，又濕又冷。

    回到車上，立刻接到了攝像師小黃的電話：“喂，到底在搞什麽？采訪都結束了，你人呢？”

    “馬上馬上，別著急”，程緩緩說著，胡亂抹了把臉，開車往事故現場來。

    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很好地管理自己的情緒。哪怕上一秒傷心欲絕，下一秒，也可以收斂自己的情緒，麵色親切的做采訪，向群眾播報現場情況。

    卓然跟著護士去拍了片子，仿佛跟上次程緩緩墜馬時所受的傷差不多，有點輕微的骨裂，不是很嚴重，但是也要靜養很久。

    這麽一來，他也就無法出行了，每天隻能呆在家裏。

    為了不讓卓夫人擔心，他給她打了電話，謊稱自己要到國外去出差，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

    卓夫人很不高興：“馬上就要過年了，你還要往外跑，而且還去那麽久，你心裏壓根兒留沒有這個家。”

    卓然被母親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通，他也沒有還嘴，老老實實受著。

    到最後，卓夫人自己罵他罵累了，這才掛了電話。

    現在他隻能通過視頻會議來遙控公司，一些比較機密的文件，或者需要他親自簽字的，秘書會帶上東西親自過來一趟。

    仔細算起來，卓然還是第一次這麽長時間的呆在這棟公寓裏。

    公寓很大很空曠，他和幾個傭人，仿佛根本撐不起這麽大的房子。公寓裏安靜冷清，像是雪洞一般。

    以前他曾經跟她分居三年，把她一個人扔在這棟房子裏。

    聽傭人說，緩緩的生活很單調，公寓和E時代新聞社，兩點一線。幾乎下了班就回到房間裏，很少跟傭人說話，也很少使喚他們。

    唯一會拜托他們的，大概就是在她去上班的時候，讓傭人們照顧好皮特。

    後來他回來了，有時候忙工作，有時候跟她鬧別扭，也會回來的很晚，緩緩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他。

    有的時候門外傳開他按密碼盤的聲音，她還會生氣的立刻上樓，不讓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她會害羞，覺得等他回來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兒。

    現在，換成了他留在這棟房子裏。

    隻不過，以前的緩緩可以等到他，可是現在的他，卻再也等不到緩緩了。

    他現在住的那個房間，就是以前程緩緩從馬上摔下來，受傷時所住的房間，因為在一樓，這間房的采光最好。

    房間裏的一切，都還跟程緩緩以前住的時候沒什麽分別，甚至在床頭櫃的抽屜裏，還放著她以前用過的，紮頭發的橡皮筋兒。

    他睡在她曾經睡過的床上，用著她曾經用過的床品，有時候會給他一種錯覺，仿佛她就隻是鬧脾氣離家出走一樣，不多時還是會回來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