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騙你了！”

    程緩緩原本生了一肚子氣，也打定主意不理會他了，可是等到他臨走時，一句話又將她的注意力給重新拉了回來。

    她還是忍不住抬頭看著他：“卓然，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卓然的神色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甚至連上一絲笑容都沒有：“有些感慨，就事論事……”

    什麽叫做最後一次騙她？是他要死了麽？還是以後就真的不騙她了？

    不知道為什麽，程緩緩竟然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不詳，讓她覺得很是不安。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卓然說著，輕抿了下唇，在她不安的眼神中離開病房，還幫她帶上了門。

    程緩緩躺在床上愣了幾秒鍾，從床上下來，想要追過去。可是，卓然已經乘坐電梯下樓了。

    她又跑到床邊，果然看到卓然行色匆匆的上了外頭秘書的車子，離開了醫院。

    為著他臨走前的這句話，程緩緩有些心神不寧，吃吃不下，睡睡不好，心裏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到了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不知怎麽的，半睡未睡的時候，夢到了卓然，夢到他從窗子爬進來，一臉憂傷的看著他。

    程緩緩想到了自己住的病房，是在二十幾樓，她一下子就嚇得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外麵的皎潔月光，身上多了一層寒意，原來是秋天要來了呢。

    她去洗手間洗了個熱水澡，重新回到床上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覺得自己最近夢到卓然的頻率有些高：

    上次是夢到他結婚，這次是夢到他爬二十幾層的高樓，一個比一個荒誕。

    她躺在床上，拿手機給卓然打了個電話，結果那邊顯示卓然的手機已關機，不知道是他現在有沒有下飛機。

    程緩緩聽著耳邊溫柔甜美，卻又沒有絲毫感情的機器提示音，一下就想到了當年她還在讀書的時候，他突然離開了她的世界……

    那段時間對於她而言也很難熬，可以說是最灰暗的歲月，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上學，孤零零的回家，有時候還要麵對同學們的冷言冷語和王子曦王麗琴的欺負。

    隻不過沒有了卓然，她像是也失去了戰鬥力一樣，沒了跟他們爭鬥的心思。

    然而晚上的時候，她也有許多次，像現在這樣，躺在被子上，夢到他，然後驚醒，然後撥打他的電話。

    每一次都期待著聽到他的聲音，卻不出意外，每一次都聽到這樣熟悉的係統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再後來，係統提示音又變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他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啊，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從她的世界裏抽離開去，讓她一下子陷入黑暗困頓中。

    後來她好不容易從那段灰暗中走出來，叫了新的男朋友，也準備開始新的生活，然而這時候，卓然又回來了。

    似乎有他在，自己的生活就永遠無法風平浪靜。

    可惡的是每次都是在她做了很多的努力，終於使自己風平浪靜，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他卷土重來。

    第一次是她跟慕唯談戀愛，他從國外回來，親手摧毀了文華集團，害得自己不得不嫁給他。

    第二次是她好不容易跟他離了婚，好不容易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他卻又趁著自己醉酒，讓自己懷上了小奕之……

    小奕之……

    一想到這三個字，程緩緩便覺痛徹心扉，連呼吸都痛，這是她失去的第二個寶寶。

    一夜無眠……

    第二天，程緩緩早早就去辦了出院手續。她不能再讓自己在醫院裏頹廢下去，越是這樣，就越是會想到更多的傷心事。

    所以，對於她來說，還是忙一點好。

    她回了趟楓林園的家，換了身衣服，給池姐打了電話，去她那裏拿了一些資料，然後又去了趟醫院，去看望蘇行止的母親。

    蘇夫人現在正在做化療，已經剪光了頭發，戴著一頂淺藍色的帽子。因為整個人變得暴瘦，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顯得眼窩也很深。

    人一旦暴瘦，就會影響到麵相，臉上的肉瘦幹了，從外表上看像骷髏一般。

    但是蘇夫人的情況倒還好一些，一雙大眼睛靜靜望著她，看起來很慈祥，也很安寧。

    她拉過程緩緩的手來，很親切地問：“聽說前幾天你去大理了，是去采風麽？”

    程緩緩嗯了聲，看到她這樣子有些心酸，原本想問問她最近身體怎麽樣，但是話到嘴邊的時候，又咽了回去。

    對於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來說，多活一天，也就是多熬一天日子罷了。

    她幫蘇夫人用手工榨汁機榨橙汁，一邊跟她聊天：“我今天看報紙，看到蘇行止又拿下了一塊新地皮，他已經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子衿也是，前不久又升職了。”

    對於一個已經進入生命倒計時的女人來說，應該沒有什麽會比子女有出息，更讓她覺得欣慰的了。

    所以程緩緩刻意談到她的兩個孩子，想讓她開心一下。

    蘇夫人也笑了笑：“是啊，子衿我倒是不擔心的，她懂事上進，哥哥也能保護著她……”

    程緩緩抬頭看著她：“伯母擔心行止？”

    “他求的比子衿更多，所以他的苦惱也就比子衿更多”，蘇夫人輕聲說，像是歎息了聲：

    “他一心想要達到他父親的成就，卻忘記了當初自己的模樣……其實這也是我的錯，當初他一心想要學醫，他父親阻撓他的時候，我應該幫他爭取一下的。如果他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去當一名醫生，或許今天他就不會成為這個樣子。”

    “也是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吧”，程緩緩安慰她：“可能他天生就是要成為伯父那樣的人的，再說，男人有事業心，也並不是壞事。”

    蘇夫人微笑：“可是當母親的，總是盼著自己的孩子能生活得快樂的。”

    程緩緩閉了嘴，不說話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