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肖雅的幾個侄子侄女聖誕節不好好過節，拿著報喜的熱情，紮堆兒地給肖雅打電話告狀。

    “小姑姑，小姑姑，不得了了，出大事啦！我爸剛剛甩了肖瓊一巴掌，這會兒氣得心髒病都犯了。我爸說肖瓊做了對不起程家的事，小姑姑，您知道是什麽事嗎？”這是肖瓊父母領養的兒子，今年剛滿十八歲，頭腦聰明但不用正道，書可以讀得很好，但就是不讀，從小被肖瓊欺負大的，所以整天就想著怎麽跟姐姐作對，小屁孩子一個。

    “小姑姑，肖瓊居然黑了心地跟外人勾結搶程徹的生意，這要不是我無意間聽到她打電話，我到死也不知道啊！”這是比肖瓊大一歲的堂姐，當年暗戀肖瓊老公的人，結果肖家長輩亂點鴛鴦譜，她沒能做成暗戀男人的新娘。現在見肖瓊放著那麽好的男人不愛，居然給有婦之夫當小三，甭說撓了，她燒了肖瓊的心都有。

    “小姑姑，我知道您現在一定非常非常生氣，我也是剛剛才得知這件大事，簡直不敢相信！肖瓊居然拋夫棄女，跟那個賭徒高寒搞上了。這都不要緊，要命的是，她居然這次把手伸到了‘正程集團’的生意。您說她是不是放高利貸放得沒臉沒皮沒心沒肺了？”這是被肖瓊放過高利貸的堂妹。小姑娘愛美，今天整個鼻子，明天整個眼睛，後天整個胸，現在全身上下動過刀子的地方加起來都是天文數字。父母不支持，便找肖瓊借過幾次錢，哪知堂姐妹明算賬，也被放了高利貸，還不抹零不打折。

    “小姑姑……”

    肖瓊晚飯還沒喝上傳說中的憶苦思甜的棒子麵西粥，就接了七八個告狀電話，她不管侄子侄女們都各懷什麽鬼胎，但聽到兒子的生意被肖瓊攪了局，害得“正程集團”麵臨商業危機，她這當媽的就不能忍了。

    第二天一早，肖雅叫了直升飛機，拉上程老頭飛出山溝溝，直飛回家打小人兒。

    現在肖家的家主是肖雅的大哥，某著名博物院院長，文人世家的繼承人。就目前來看，也隻有家主這一脈將肖家的地位穩固了下來。肖雅的親侄子和程徹同齡，年紀輕輕已成為國內屈指可數的著名文化學者，著書立說，德才兼備。

    毫不誇張地說，肖雅被家人從小寵到老，尤其這位大哥，從小背著妹妹，要什麽給什麽；結婚生子後也是有求必應；現在即使妹妹的大孫子都快成年，也還是會給妹妹買各種小禮物。所以當妹妹怒了，哥哥自然要規整家風，出麵主持公道。

    肖雅回城的當天下午，肖家家族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肖家的老老少少全部到場，比平時聚會都人頭齊全。

    家主主位上，肖霽嚴麵端坐，左側坐著兒子肖如乾，右側坐著妹妹肖雅。肖家其他成員依次而坐，偌大的老宅主廳竟然坐得滿滿當當。

    “今天突然召集大家來，應該都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肖家世代崇文重禮，沒有做過不仁不義的事情，也沒有出過不仁不義的人。”肖霽語氣嚴肅，聲如洪鍾，即使坐在較遠的門口末位也能將所言內容聽得清楚真切。

    室內鴉雀無聲，沒人敢做大動作，連眼皮都不敢隨便亂瞄。家主平時不會過問各戶私事，對小輩們也極為平和寬容，此時雖沒有疾言厲色的責備，卻讓相關人等聽得臉疼。

    肖賢，肖瓊的父親，就是其中臉疼的一個。“大哥，是我教女無方，給家族丟臉了。”見肖霽點到為止停了話音，趕忙戰戰兢兢地出來請罪。

    沒等肖霽回應，二哥肖善先急了。“知道丟臉有什麽用，你家閨女家風不正，直接影響了我女兒的婚事，這損失要怎麽算？”

    說來也巧，肖善的小女兒原本近期要與高家的準繼承人之弟訂婚，誰料到節骨眼上鬧出高寒和肖瓊的這麽檔子醜事。

    高家老太君年近百歲，耳不聾眼不花，是高家興旺至今的幕後軍師，在高家子孫麵前吐個唾沫都能釘釘。老太君昨日發了話，高家和肖家的婚事就這麽悲催地告吹了。

    肖善的小女兒肖橙昨晚在家哭了一夜，所以此時肖善沒有衝上去打人，那都是客氣的了。

    肖橙這會兒眼淚跟不要錢似的，說來就來，坐在父母身邊又涕淚橫流了。

    肖霽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肖橙琴棋書畫都拿得出手，是肖家女兒裏難得有才情的，所以眼界高，近三十了也沒談個戀愛。去年好不容易交了個男朋友，聽說相處得不錯，沒想到是高家的子弟，結果又遇到這麽個意外。

    肖瓊原本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子，隻因今天理虧在先，所以一直低頭悶不作聲。之所以明知不好過還來參會，一是她不能失去娘家這個靠山，二是她不想錯過麵見姑姑肖雅的機會，若是被姑姑罵上幾句能求個活路，那她也沒有白來。可當聽到二伯父把肖橙的婚事告吹怪罪到自己頭上，她那放高利貸的野性又瞬間竄了出來。

    “二伯父，肖橙跟高言結不成婚關我什麽事？您怎麽不想想，這婚壓根就結不成？高言那是典型的公子哥，三言兩語哄樂的小姑娘多了，跟哪個沒說要訂婚？我的事歸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也不背鍋。”

    “大家都聽聽，都聽聽，你做錯了事，你還有理了是吧？高言是什麽人，我女兒會不知道？那孩子要模樣有模樣，要能力有能力，對我女兒也是一心一意。你攪了婚事還在這裏說風涼話，你良心哪兒去了？被狗吃啦？”肖橙媽牙尖嘴利，能擼起袖子去高家為悔婚罵門的人，又哪會放過攪局的罪魁禍首？

    “肖橙媽，話不能這麽說，說別人沒良心的時候，你也得自己留點兒口德。”肖瓊媽也不是個善茬，眨眼之間，兩個媽就杠上了。

    “我沒口德怎麽了？我沒口德我有廉恥，不會讓女兒去給有婦之夫當小三兒。”

    “你說誰小三兒？你把嘴巴給我擦幹淨嘍……”

    不嫌事大的全都瞪大眼豎耳朵看熱鬧，幾十人的屋子裏，居然出奇的沒人上前拉架。

    “夠了！都給我閉嘴！都不知道丟人現眼是不是？”肖賢畢竟是個老人民教師，這種潑婦罵街的橋段，是萬萬看不下去。至於女兒肖瓊，自己的老臉都被她丟盡了。他肖賢這輩子，老了老了居然被人戳脊梁骨了。

    肖瓊媽在家裏是個說一不二的，這還是頭一回見家裏軟麵瓜似的男人發火，竟然震驚得閉了嘴巴，不說話了。

    肖橙媽還想搶白，也被老伴肖善一把抓住了胳膊。肖善人雖不善，但卻不傻，別看大哥穩坐首位一言不發，那臉色越平靜代表怒氣越大。

    肖家別人都不可怕，可怕的隻有肖霽和肖雅兩兄妹。人家也不算計你，揮揮手把你清倉出局就夠你悔之晚矣。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肖家老六為錢財坑了兄弟，現在還在非洲種地呢，人曬得跟巧克力人兒似的，傳了照片回來都沒人敢認。

    肖家的現任家主之位是上任家主指定人選，兄弟中沒人不服氣，別瞧平時看不出輕重，關鍵時刻家主能夠決定一個家族的興衰起落。肖霽從四十三歲接任家主之位，直至今日已任二十整年，這期間帶領肖家不知過了多少道溝溝坎坎。

    現場忽然沒了聲音，從鼎沸到平靜隻是幾分鍾的事情。

    肖霽見大家都收了音，這才沉聲靜氣地開口。“肖橙也別太難過，如果高言本人沒有和你共度一生的心，沒有步入婚姻這一步，何嚐不是一種幸運？一家有女百家求，橙橙才貌雙全，必然會遇到良緣，有個好的歸宿。”

    剛剛還淚流滿麵的肖橙止了嚶嚶的哭聲，抬頭望向首位，眼含尊敬。“謝謝大伯！橙橙知道了。”

    眾人心裏不由得又是一波浪起，家主這番話不明白的人以為是單純的安慰，明白的人就知道不得了。這是家主會為肖橙的婚事親自幫忙牽線搭橋的意思，以家主的社會地位和業界聲望，能給肖橙隨隨便便介紹個人嗎？那是絕不可能的。沒想到肖橙竟因禍得福，能在婚事上獲得家主的照拂。

    肖家的媳婦們心裏都在默默感歎，這個平時一聲不響的肖橙可比她那獅子吼的母親聰明多了，知道什麽時候示弱，而不是一味地懲口舌之快。

    剛剛聽了家主的話，肖橙堵在心口的那點不痛快也隨之慢慢消散。她和高言沒有多深的感情，今天之所以哭得如此傷心，是為母親上高家罵架後遭到的羞辱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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