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幕後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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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封鳴和徐嬤嬤,還有一男一女男女被綁住雙手押進來,尾隨而至的,是兩名健仆抬著一個箱籠放下,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徐嬤嬤揭開了謎底,“王妃娘娘,後院姑娘們的冬衣被替換,箱籠裏麵裝的才是理應發放的衣物。”她把箱籠打開,從裏頭拿出一件衣料上層的襦襖,用剪刀從針腳剪開,掏出裏麵填充的白棉來,“王妃,您請看。”
    柳絮和棉花並不相同,顧清漪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差別,“徐嬤嬤如何知道這是從王府替換出去的冬衣?”
    “王妃有所不知,六柱家的是府上采買,曆年換季的衣物都由她向錦繡閣定做,今年也不例外。這箱子的冬衣原本是按照各位姑娘的尺寸做好的衣服,發放前讓奴婢檢查後,他們便偷梁換柱,替換成填充柳絮的襦襖,而替換出去的衣物則是被他們當作成衣出售。”徐嬤嬤看了封鳴一眼,才繼續說道,“封侍衛幫奴婢把六柱家的和錦繡閣掌櫃抓起來,並搜查出賬簿,王妃隻需查看賬簿,便可知曉交易往來。”
    封鳴從袖口拿出一本賬簿呈上來,顧清漪翻開標記著折痕的一頁,上頭記載了製作棉衣和柳絮衣各十五套,棉衣先是高價賣入秦王府,幾日後又低價買入,與此同時,柳絮衣以棉衣買入的價格賣給秦王府,如此一來,秦王府用著采買棉衣的價格,來回之間平價交換了一批冬衣。
    顧清漪闔上賬本,視線落在被押住的中年婦女身上,猜測她應該就是負責采買的六柱家的,隻見她滿麵驚惶,眼神閃爍,時不時朝著思晴看去,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顧清漪冷笑,直接把賬本丟到她身上,“六柱家的,你可知罪?”
    六柱家的連忙跪下來,視線遊移,“王爺,王妃,奴婢冤枉啊,是……是徐嬤嬤逼奴婢的!徐嬤嬤想要吃回扣,逼奴婢以次充好,再與錦繡閣掌櫃瓜分利潤,奴婢人微言輕,無法反抗,這才犯下大錯,請王爺、王妃饒恕。”
    徐嬤嬤顯然沒料到六柱家的事到如今還會反咬她一口,連忙跪了下來,“王妃明鑒,奴婢和思晴經手發放冬衣,奴婢與六柱家的根本不熟,反倒是六柱家的經常與思晴有來往,依奴婢看,她們才更加有嫌疑。”
    思晴連忙跪下來,“奴婢冤枉啊,奴婢受傷養病,六柱家的隻是探望奴婢傷勢而已,並沒有利益來往啊。”
    顧清漪懶得與她爭辯,直接吩咐道,“封侍衛,搜。”
    封鳴看了秦王一眼,才應聲退下,思晴有一瞬間的不安,但是不知道想到什麽,很快就鎮定下來。
    顧清漪沒再理會思晴,看向錦繡閣周掌櫃,說來他們曾有過一麵之緣,當初李娘子待她下山賣繡品,選的就是錦繡閣。隻是被李娘子前夫張靖文和兆寧琦找麻煩,最後才離開錦繡閣,選擇了秦王的秀雲閣。
    周掌櫃自從進來後連腦袋都不敢抬,自然不知道傳說中的貴人曾是被他趕出店門的繡娘,他滿臉灰白,連狡辯都未曾說過一句,想來已經明白,不管是哪位使出偷梁換柱的手段,他作為同謀都吃不了兜子走。
    “周掌櫃。”
    周掌櫃渾身一顫,猛地抬頭,待看清那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容時,頓時震驚地睜大雙眼,追悔、懊惱和畏懼一一從他臉上閃過,顯然是已經認出了秦王妃是何人。
    顧清漪看著他,“說來本妃與周掌櫃有緣,若是你願意說出幕後指使,本妃可以寬恕你的罪過。”
    周掌櫃有一瞬間的鬆動,但是他抬頭朝著女眷那邊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看誰,臉色又變得灰敗起來,他低下頭,艱難地開口道,“幕後指使人,就是王妃您身邊的徐嬤嬤。”
    顧清漪笑容一淡,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再過不久,搜查的封鳴返回,他並非是一個人,而是再次押來一男一女,除此之外,還帶來兩個包裹,包裹往地上一丟,盡是金銀珠寶散落而下,幾乎要晃花人眼。
    “王爺,王妃,這些金銀是從思晴房間暗門中找出來的。”封鳴神色冷酷,“這兩個是六柱家的家眷,他們已經招認,平日裏是他們通過思晴牽橋搭線,和錦繡閣一起倒賣冬衣等物件。”
    說來也是,能積攢下兩包裹的金銀,並非一日之功。
    封鳴話音方落,思晴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從容,頹然地跌坐在地,她一個賣身為婢的下人能夠攢下這般豐厚的家資,誰會相信沒有什麽貓膩呢?
    她連連磕頭,一臉驚惶,“王爺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貪心金銀陷害徐嬤嬤,但是這件事並非奴婢主謀,是江姑娘,是江姑娘慫恿奴婢做的。”
    江元瑤瞬間成為注目的焦點。
    她似是沒想到會被思晴指認,一臉驚訝,“思晴姑娘,雖然不知你為何陷害我,但是,你說是我慫恿你陷害徐嬤嬤,可有證據?”
    思晴臉色驟然蒼白,終於明白江元瑤為何鎮定從容,原來是早已做好萬全之策。她又哭又笑,伏跪在地,“奴婢認罰。”
    “六柱一家全部發賣,至於周掌櫃和思晴……”顧清漪聲音一頓,一時拿捏不住該如何處置兩人,這是秦王開了口,“封鳴,把他們帶下去。”
    “是。”
    思晴和周掌櫃被封鳴帶下,顧清漪不敢細問他們下場如何,隻是意興闌珊地看著場中的女人,冷淡地說道,“你們退下吧,新的冬衣本妃會讓徐嬤嬤給你們補上。”
    江元瑤等人齊齊福禮,“多謝王爺、王妃恩典,奴婢們告退。”
    她們戀戀不舍地看了秦王一眼,見他沒有反應,才終於慢吞吞地退下。大堂驟然一空,連氣息都變成清新不少,顧清漪精力不濟,直接回去次間軟塌躺下,秦王也走進來,坐在她的旁邊。
    顧清漪不得不打起精神招呼他,“王爺可曾用過早膳?”
    秦王嗯了一聲,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後院那群女人,本王留著有用處。”
    顧清漪一怔,“妾身明白了。”
    秦王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她的回答甚是敷衍,但他又不知自己期待什麽樣的回答,一時心煩意亂,眉宇間的痕跡皺得愈發深了。
    察覺到他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顧清漪對於秦王的喜怒無常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為了避免他的怒火發酵,她不得不轉移話題,“聽說宮中來人,可是父皇遣人來向您問罪?”
    顧清漪已經做好秦王敷衍過去的準備,熟料他這次竟是回答了她,“嗯,本王的車騎大將軍一職被撤,負責與匈奴談判事宜,也都移交給太子。”
    顧清漪一驚,顧不上正在與他較勁,急切地問道,“怎麽會這樣?您戰功赫赫,威名遠揚,不過是打傷了玉安郡主罷了,何至於罷免您的官職?”
    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她,顧清漪既是內疚又是不安,連怨恨都無法理直氣壯了。
    秦王忽然心情大好,冷峻的麵容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下來,“無妨,本王原本也要辭官,隻不過是提前而已。”
    “辭官?”顧清漪突然想起秦王一個月前頻繁地召見部下,心中有了猜想,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秦王諱莫如深,不再回答她這個問題。顧清漪卻在電光火石之間明白了過來,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四個大字——功高震主。
    秦王從軍出戰至今,未嚐有敗績,大周上下隻知戰神王爺,不知太子陛下,戰功、民心和兵權盡悉在握,哪個帝王能夠安穩?即便是親生父子,在皇權的麵前也不值一提。
    掌典京師兵衛和宮衛的車騎大將軍,秦王若有反心,造反逼宮根本不在話下,龍椅上的那位九五至尊,已經容不下這位戰功赫赫的兒子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想起同樣駐守在邊關的父親,顧清漪一時百感交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田,怔怔地看著秦王冷峻薄寒的側臉,想要說些什麽,但話到唇舌之間都化作虛無,這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對於一名馳騁沙場的將軍來說,再也沒有比解甲歸田更加殘忍的事了。即便秦王依舊年輕力壯,以皇帝和太子對他的忌憚,他再上戰場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王妃在替本王憂心?”
    臉頰被粗糲的指腹輕輕劃過,顧清漪從沉思中驚醒,這才發現秦王不知何時俯在她跟前,彼此之間呼吸可聞,他漆黑深邃的雙眸帶著審度和探究,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仿佛要透過她的皮相,看入她的心底似的。
    在他銳利的視線下,顧清漪生出無所遁形之感,連忙別過頭,不自在地說道,“王爺因妾身丟官,妾身自是愧疚的。”
    不管是不是計劃之內,秦王幫了她是事實。
    秦王濃密的劍眉微微一挑,冷肅的麵容竟是生出幾分肆意不羈的俊美,“既然如此,王妃且記著,你欠本王一個人情。”
    莫名其妙欠債的顧清漪一懵,“王爺要妾身如何償還?”
    “暫無思緒。”秦王看了她一眼,“等到日後想到了,本王再告知王妃就是。”
    這和秋後問斬有什麽區別?
    顧清漪不停地想著秦王會提出什麽要求,心情愈發沉重,但是她又不能耍賴,隻好故作大方地應下,心中的懊惱興許隻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看著身邊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沮喪,秦王近日來的鬱氣悉數消散,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黑眸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