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募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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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進入夏季的汴梁熱的讓人惆悵,連最勤快的夥計都不肯出來吆喝,可見太陽的威力之大。
    臨街的一家酒肆二樓的窗戶被推開,蘇軾的腦袋探了出來,喊道:“遵道……”
    對麵的酒肆二樓窗戶被人從裏麵推開,折克行衝著他搖頭道:“不來!”
    蘇軾糾結的道:“安北劃拳太厲害……來,幫某贏他,回頭專門為你寫首詞。”
    呯!
    對麵的窗戶被關上了,顯然折克行並不買賬。
    “給某寫一首,今日便放你一馬!”
    沈安得意洋洋的想著蘇軾為自己作一首詞,要是傳之後世……
    某某某贈沈安北……
    那哥的名字就千古不朽了。
    作為後世人,沈安知道要想青史留名就幾條道:立大功,立不朽之言論,被人讚頌……
    立大功他差不多做到了,至少以後會以名將之稱名垂青史。
    立不朽之言論,他的幾首詩詞應當還行,可卻不能和蘇軾相比。
    若是蘇軾專門寫一首詞來讚頌自己,那逼格……
    蘇軾怒而關了窗戶,說道:“遵道和同袍在對麵飲酒,怎麽不過來?”
    沈安喝了杯中酒,說道:“文武殊途。”
    蘇軾歎道:“此次在原州,某倒是見識了將士們的武勇和無畏,可時事如此,奈何。”
    大環境如此,少數人無法扭轉輕視武人的趨勢。
    沈安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酒,說道:“某這裏倒是有個主意……”
    蘇軾眼睛一亮,“快說快說!”
    上次在原州時是嚴寶玉救了他一次,後續他殺敵時,邊上依舊有人張弓搭箭在保護,這些都是沈安的安排。
    他和沈安自然不會客氣,可那些將士們的境遇卻讓他有些不滿。
    沈安說道:“此次征戰陣亡了不少兄弟,撫恤是有的,可卻少了些。對於某些人家來說……比如說獨子的人家不少,怎麽辦?家中失去了頂梁柱,孤兒寡母怎麽辦?”
    蘇軾歎道:“會貧困,女子會改嫁,可帶著孩子就算是改嫁日子也難熬,除非有錢傍身……”
    大宋女人的嫁妝是屬於自己的,可丈夫的產業卻有些麻煩,按照規矩應當由兒女繼承,但寡婦有管理權,等孩子長大後再移交。往往孩子長大後,這種局麵就不能扳回來,於是出現許多由祖母、母親掌家的情況。
    “夫死從子,說的就是家產,以及處置這些事的權利。”
    沈安以前一直以為夫死從子是丈夫死後女人要聽兒子的,來到大宋才知道自己錯了。
    所謂夫死從子,那是因為兒子有產業和大事的處分權,出麵的也是他們。
    沈安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文化,但卻沒有絲毫心虛的道:“某問過了,獨子戰死的有一百六四人,這一百六十四個家庭將會麵臨上有老下有小,中間的頂梁柱卻不見了的情況。”
    “那麽多?”
    蘇軾問道:“獨子為何要行武事?”
    “窮的,軍中的日子穩靠。”
    大宋軍隊每年消耗掉歲入的大半,可更像是一個養老院。
    沈安緩緩的道:“某想到了一個主意……募捐!”
    蘇軾一聽就不滿意了:“那還不如找幾個豪商尋些錢財管用,而且那犯忌諱啊!”
    “不必擔心犯忌諱,某會去解決。”
    沈安斜睨著他道:“要讓汴梁百姓感受到武人的艱難,他們拿命在保家衛國,可依舊有人在叫他們賊配軍,這可公平嗎?不公平……那就捐錢吧,讓那一百多戶人家遠離貧困。”
    “幹不幹?”
    蘇軾想了想,拿起酒壺咕嚕嚕的灌酒。
    呯!
    酒壺重重的頓在案幾上,蘇軾喊道:“某幹了!”
    沈安起身道:“正好你這幾日無事,等某從宮中出來就開始。”
    隨後他就進了宮中,求見趙曙。
    “他不是在家裏說什麽消暑嗎?怎地願意進宮了?”
    從獻俘之後,沈安就躲在家裏避暑,據說每日琢磨美食,把家裏的妻子和妹妹吃的眉開眼笑的。
    陳忠珩說道:“官家,估摸著是靜極思動了吧?”
    趙曙放下奏疏,冷冷的看著他,“你和沈安有些交情,可靜極思動卻不是好詞,這是翻臉了?”
    “臣不敢!”
    陳忠珩一個哆嗦,一臉認真的道:“臣是為您做事,和外麵不該有交情。”
    “出去!”
    趙曙重新拿起奏疏,陳忠珩躬身出去。
    到了外麵,有內侍過來低聲道:“都知,官家心情如何?”
    “沒見某出來了嗎?”
    外麵那麽熱,哪有裏麵舒坦。
    趙曙待的地方都有冰,涼絲絲的,讓人隻想待在裏麵不出來。
    那內侍縮縮脖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滾!”
    稍後裏麵傳來了趙曙的嗬斥,陳忠珩挑挑眉,沒有絲毫意外。
    官家對宮中人沒有絲毫好感,這事兒算是積怨,沒啥好說的。
    “老陳……”
    沈安來了,遠遠的就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陳忠珩趕緊壓手,示意他小聲些。
    某才將說和沈安沒交情,可這廝竟然就親熱的喊老陳,這不是把某給賣了嗎?
    “讓他進來!”
    趙曙的聲音中聽著多了些不滿,陳忠珩衝著過來的沈安擠眉弄眼了一下,沉聲道:“官家讓你進去!”
    這怎麽有些鴻門宴的感覺呢?
    沈安看看左右,覺得不像是埋伏著刀斧手的樣子,就幹咳一聲進去。
    進去之後行禮,趙曙沒抬頭,問道:“可是有事?”
    這位皇帝比趙禎要刻薄一些,不好打交道。
    “官家,臣這幾日在家中逍遙度日,愧對俸祿,愧對爵祿,臣想及此就難以入睡,這不幾日下來就消瘦了許多……”
    “說正事,不然就滾!”
    趙曙看來今日的情緒不大好,多半老毛病在爆發的邊緣。
    這樣的皇帝惹不得啊!
    沈安尷尬的道:“臣問了樞密院,那邊整理過了,說是此戰戰死的將士中,獨子的有一百餘人,臣想著這一百多戶人家怕是日子難熬了……”
    趙曙看完了手中的奏疏,抬起頭來問道:“你想出錢?”
    “臣不敢!”
    沈安嚇了一跳,趕緊說了自己的想法:“臣在想啊,官家您這邊是不是……說句話,然後臣就讓人出頭,去募捐些錢,到時候送給這一百多戶人家。”
    趙曙的麵色稍霽,說道:“要朕說什麽?”
    “您隻需要說一句……那些將士忠勇就是了。”
    沈安知道這事兒犯忌諱,所有就給出了方案。
    “到時候蘇軾那邊就上街擺攤,吆喝著,就說您這邊想著那些忠勇的將士戰歿了,家中孤苦無依,心中……那個啥……難受,主辱臣死啊!蘇軾作為臣子,自然要為您分憂……”
    他微微抬頭:“您看……”
    趙曙盯著他,見他神色坦然,就點頭道:“去吧。”
    沈安走了,趙曙也沒心思理事,就出去透氣。
    不遠處,沈安的腳步看著有些雀躍,他見了不禁笑道“少年得意,哪日跌一跤便知道學乖了。”
    陳忠珩堆笑道:“這些都在您的手中握著呢,沈安哪敢放肆。”
    趙曙負手而立,身上的涼氣漸漸散去,“他當年就弄過這些事,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武人的名聲好些,至少不至於被人叫做賊配軍。朕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就讓他去折騰。折騰,折騰了好啊!”
    陳忠珩不敢再說話,稍後等趙曙進去後,有內侍問道:“都知,怎麽折騰還好呢?”
    這內侍是陳忠珩的親近人,以後說不定養老還得靠他,所以陳忠珩就說了這裏麵的含義:“沈安折騰多了,仇家就多。”
    內侍恍然大悟:“仇家多了,這人就靠得住,官家才敢放手去用他。”
    “聰明!”
    陳忠珩拍拍他的肩膀,覺得屁股有些不舒服。
    “都知,先前沈安進宮時帶了幾罐子辣醬,說是下飯最好……”
    尼瑪!
    陳忠珩瞬間覺得痔瘡那裏又開始發作了,他咽了一下口水,說道:“門口都驗過了吧?收起來,放某的櫃子裏,不許旁人動,晚上某就要吃。”
    ……
    第二天清早,州橋夜市那裏多了個攤子。
    蘇軾一身便服,正在聲嘶力竭的喊話。
    “……官家聽了心疼,整晚整晚的睡不好啊!聽聞都落淚了……”
    “可怎麽辦?此事沒有先例,若是破例,朝中還得要商議許久……他們商議久了無事,可那一百多戶人家,那些婦孺在嚎哭,那些老人身處絕望之中……怎麽辦?”
    蘇軾激動的道:“他們在原州戰死,為的是保護大宋,為的是保護這個天下。今日咱們在汴梁能安享太平,靠的就是他們!可如今他們去了,留下了孤兒寡母和老人,咱們難道能坐視這些人受苦?”
    “不能!”
    人群中,陳洛大喊一聲,然後又退了出去。
    “不能!”
    原州之戰讓汴梁人為之驕傲,那一場獻俘更是記憶猶新,所以聽聞此事後,心軟的都在喊著不能,有人甚至問道:“那怎麽辦?可能給錢嗎?”
    “能啊!”
    蘇軾指著地上的一個大木盆說道:“有錢出錢,大家的錢……看看後麵這位,他就是三司的官員,專門記賬的,你等捐獻的錢都會記上,無人敢貪了。”
    百姓們看著有些意動了,有人在摸著錢袋。
    “不是有撫恤嗎?怎地還來募捐?”
    “給錢也是官家或是三司,你是誰?”
    一群路過的讀書人也在圍觀,但卻有些不滿,從後麵擠了上來。
    蘇軾一聽就不幹了,昂首道:“某蘇軾!”
    要幹架嗎?某可是在沙場上殺過敵的。
    “蘇軾?那不是製科三等的大才嗎?”
    蘇軾微微點頭,把得意隱藏了起來,隻是左腿在輕微的抖動著。
    “蘇判官這是要行武事?”
    這話頂的蘇軾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