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拿到書房去，放到書桌下麵左邊的第三個抽屜裏。”淩俊豪笑著將裝了紅色圍巾的紙袋遞給了秦嫂，細細地囑托了一遍。

    自己提著黑色的圍巾上了樓，推開房間的門，果然是一室漆黑的，沒有開燈，就著窗戶外透進來的一點點月光，慢慢走了過去。

    另一側的床頭燈打開，柔和的光撒了下來，淩俊豪看著睡夢中的尤甜甜，心裏生出無限柔情，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

    “嗯？”不成想尤甜甜睡的很淺，隻是這樣一下就悠悠轉轉地習慣了過來，第一眼看見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醒了？”他覺得有些抱歉的。

    “幾點了？你都下班了。”尤甜甜深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快吃晚飯了。”他輕輕撩開了垂在她臉側的頭發，溫柔地笑道，“聽秦嫂說你今天胃口不錯？”

    “今天歐洋來了，我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所以就告訴自己要多吃一些。”尤甜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樣才對。”揉了揉她的頭，“我給你帶了禮物回來，快點整理整理下樓吃飯。”

    “什麽禮物？”

    “慶祝冬天就要到來的禮物。”淩俊豪賣了個關子，親了親她的額頭先下了樓。

    “好舒服啊。”拿著黑色的圍巾，尤甜甜歡欣地笑了。

    “顏色不大好看，材料還不錯的。”將桌子拉開牽著她坐了下來。

    “我覺得這個顏色還可以。”

    “你喜歡就好。”淩俊豪想著另外那條更好看的紅色圍巾當做生日禮物送給甜甜也可以，甜甜是臘月份的生日，還有兩三個月，也不算遠了。

    吃過晚飯，尤甜甜洗過澡以後幹脆在客廳裏看起了電視，她一整天都在屋子裏休息，身子疲軟的很，腦袋卻清醒無比，一點睡意都沒有的。

    等淩俊豪處理完下來的時候，客廳裏隻開了她沙發旁的一盞燈，電視裏正在激烈地放著一部諜戰片，原來她還喜歡這種，淩俊豪眯了眯眼睛，這妮子的愛好還真是千奇百怪。

    幹脆走了過去，坐在了她的旁邊，尤甜甜眼睛都沒有偏的，將身上的深灰色大羊毛毯往他那邊挪了挪，然後身子倚了過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起來。

    淩俊豪本來有些看不下去的，但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卻也試著看了一下，沒幾分鍾就理清了大概，二十世紀中期國共混戰的年代，講述的是所屬兩個黨派陣營男女主角的掙紮愛情故事。

    這一集大概是某個決定性的高潮了，男女主角站在橋上做著最後的抉擇，彼此始終覺得自己所屬的政黨才是真正信仰所在。

    為了各自心中的信仰，他們不得不拋棄兒女私情，不得不放棄兩個人的愛情了。

    聽著電視裏慷慨激昂的對話，淩俊豪竟覺察到自己身邊的小姑娘悄悄吸了吸鼻子。

    還真是個傻瓜，看個電視還會抹眼淚。

    “甜甜。”長臂伸過去揉了揉她的肩膀，淩俊豪突然說話，“那我們的婚禮，就決定在孩子生下來明年開春差不多的時候，你覺得呢？”

    “婚禮？”尤甜甜聽到這個詞，麽猛地從他懷裏掙脫起來了，麵色凝重。

    “怎麽了？”淩俊豪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大，“之前我們不是還討論過的嗎？你忘了？”

    “不是，俊豪，我可以跟你商量一個事嗎？”尤甜甜咬了咬下嘴唇，猶豫著說道。

    “什麽。”他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我們的婚禮，可不可以再晚一點點。”

    還好，還好不是取消，淩俊豪心底裏暗暗鬆了口氣，“那你說推遲到什麽時候。”

    “比如，等孩子三四歲的時候？或者幹脆取消最好。”

    她的答案卻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皺了皺眉，“為什麽？”

    “我，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尤甜甜垂了垂眼簾，神色不自然地說道。

    “你什麽意思？”淩俊豪震驚地看著尤甜甜，完全不能理解，“你難道，不想和我結婚嗎？”

    電視機裏，女主角也在鏗鏘的質問著男主角，“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早知道是請如此，我寧願一開始就不曾愛上你！”

    電視機外，昏暗的客廳裏，尤甜甜看著淩俊豪晶亮的等待著她回答的眼神，有些不敢直視。

    “回答我。”

    “爺爺死了，俊豪，爺爺死了！就算他們不說，我也知道，爺爺的死和我脫不了幹係，如果不是我，一切根本就不會這樣加速發生。”尤甜甜垂下頭，長長的頭發垂到臉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和麵部表情。

    她後半句話雖然沒說出來，但淩俊豪也猜到了。

    ——而你，卻是害的祝家山窮水盡的男人。

    “怎麽？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去昭告天下，祝家的大兒子祝敬山十五年前做了什麽好事嗎！”淩俊豪隱忍著，然而看著這樣的尤甜甜，仍舊心痛不可遏，為什麽？為什麽她永遠都可以這樣顧忌別人的感受，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

    “不不不，不要！”尤甜甜立刻抬起了頭，“俊豪，我不管祝家別的人如何，就算爺爺已經死了，或者就是他生前從未真心待過我，我不想，讓祝家走到那步田地。”

    “嗬，好一個養女啊，果然十五年沒有白養你呢。”淩俊豪冷笑了一聲，話語裏的嘲諷刺得她渾身一顫。

    “俊豪，你非要這樣說嗎？反正我們已經結婚了，婚禮到底有沒有，不都是一樣的嗎？反正你總是這樣自作主張，如果你堅持要辦婚禮，又何必來問我，直接做就是了。捆著我上新娘台這樣的事，你也不是做不出來。”

    不，這麽傷人的話，她為什麽要說，她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

    尤甜甜心裏懊惱著，然而臉上仍舊一片平靜冷淡，好像隻有這樣，因為太了解彼此太了解對方，所以自然而然地知道什麽樣的話什麽樣的做法會讓對方欣喜或暴怒，讓對方感動或悲傷。

    現在所做的，不過是你死我活的對抗。誰也不想再誰麵前先低頭認輸的，所以不管心裏有多麽不願意或不想繼續，說出來的話就越加地難聽和直指心髒。

    “算了。”

    尤甜甜盯著淩俊豪，最後等來的卻是他雲淡風輕的兩個字，以及臉上疲憊欲退讓的表情。

    不是的，他，他不該是這樣的啊？尤甜甜愣愣地看著那個男人站起來，寬大的背影在黑暗中顯出幾分孤單和寂寥。

    一步一步，在黑暗中上樓，走向另一個更黑暗的世界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