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喬晨曦大喘著氣，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腦袋一片空白。

    “晨曦！”秦君意趕緊上前將喬晨曦拉進天台，而後緊緊抱著她。

    即使是秦君意，此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能抱著喬晨曦，給她足夠的反饋以此來安撫她。

    喬晨曦的眼淚在剛才一瞬間突然就流不出來了，一晚上，她所有的眼淚全部流幹。

    她在想，如果她多挽留一句，是不是結果便會不同。

    不吱聲的喬晨曦，誰也不知道她內心究竟在想什麽。

    隻有喬晨曦自己知道，她快被內疚壓得無法喘氣了。

    閉上眼，喬晨曦腦海裏便響起權墨對她說的話，此時她才覺得，似乎每一句都是無言的道別。

    事實上，有那麽一兩句，是挽回了權墨的。

    但喬晨曦給權墨的希望，卻同時也是將他徹底推向深淵的原因。

    因為權墨不會背叛紀融天，但同時又不想傷害喬晨曦。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便是一方麵提醒喬晨曦，一方麵為紀融天背下所有的鍋。

    真正想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不會站在邊緣上等著別人來勸。

    權墨跳得猝不及防，喬晨曦沒來得及試圖救他，隻能默默接受結果。

    無力感遍襲喬晨曦周身，她幾乎全身都倚靠在秦君意身上。

    緩慢地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喬晨曦的意識逐漸脫離肉、體。

    在秦君意的呼喚聲中，喬晨曦陷入沉睡。

    權墨的事情很快被媒體有聲有色地加工成一個黑心資本家為了賺錢不折手段最後東窗事發輕生的故事，沒有一點新鮮感，隻能當一小段時間茶餘飯後的談資，很快會被各種八卦緋聞所取代。

    權墨的選擇是有預見性的，紀雲宸術後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讓手下將權墨手下公司的黑賬報送。

    但在聽說權墨已經跳樓身亡的消息後，紀雲宸沉默了良久。

    最後，他改變了主意。

    這種時候報送黑賬，不會起到什麽致命性的作用，因為關係最大的一個人已經死無對證，紀雲宸並不相信公檢法的後續追查能力。

    權墨付出生命的代價，總算是保住了紀融天洗錢的幾條通道，並且讓紀雲宸現有的線索全部斷掉。

    唯一能對紀融天產生威脅的因素不複存在，即使紀雲宸再去查厲北，隻要紀融天不冒頭，紀雲宸也毫無辦法。

    紀融天在收到權墨殞命的訃告時，將所有人都斥退，一個人在病房裏呆了整整一天。

    而後，紀融天轉院。

    他這麽做，是為了避開紀雲宸，不想讓權墨的死白費。

    如果沒有這件事，紀融天原本打算正麵給紀雲宸壓力。

    派人低調處理權墨的後事，紀融天停下了所有正在進行的事情，但他唯獨沒有去管喬晨曦。

    他已經給喬晨曦必要的“提示”，接下來是沈涼然的表演時間。

    紀融天樂得看到紀雲宸為了喬晨曦的事情焦頭爛額，這也正是他放任喬晨曦的目的。

    “宸，你要做什麽，我幫你！”沈涼然一直守在紀雲宸身邊，護士幾乎以為她是病患的家屬。

    紀雲宸從醒來開始，就有意無意地忽略沈涼然。

    不止是因為他有即刻的事情需要處理，還因為他病榻前不是喬晨曦，很不爽。

    “不用，我自己來。”

    肩膀到前襟被層層繃帶五花大綁著，紀雲宸要起身其實有點費勁。

    沈涼然見狀要過去扶他，但被紀雲宸的一個小動作製止了。

    沈涼然不甘心地輕咬下唇，就站在旁邊沒有走開。

    紀雲宸知道沈涼然心裏在想什麽，但他不會給對方任何希望。

    不給希望，才沒有傷害。

    “你怎麽在這裏？”語氣涼涼，因為長時間沒喝水，紀雲宸的聲音稍顯沙啞。

    沈涼然隻能乖乖地看紀雲宸皺著眉頭去夠櫃子上的東西，不敢上前搭手。

    她一直以來在紀雲宸麵前都是這種形象，沒有破壞的必要。

    萬一惹得紀雲宸不高興，她就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裏，沈涼然還是挺醒目的。

    “我看你很久都沒有出來有點擔心，就進園區想找你，沒想到……”

    “有看到其他人嗎？”有些不耐煩沈涼然的欲言又止，紀雲宸喝了一點水，直接問了一句。

    沈涼然知道紀雲宸想問誰，但紀雲宸越想知道，她就偏不說。

    “沒有，還有其他人，是襲擊你的人嗎？”假裝大驚失色，沈涼然慌張的表情一點都不做作，“我就看到你一個人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就趕緊叫救護車了……”

    沈涼然還說出了點委屈的意味，紀雲宸的注意力則全在她話裏“沒有”這兩個字上。

    如果喬晨曦當時真的離開了那裏，她會去哪兒，會不會還有危險？

    紀雲宸準頭掃了一眼櫃子，拿起自己的手機，單手操作著，一邊對沈涼然說，“謝謝你，很累了吧，先回去吧。”

    聞言，沈涼然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我不累，能陪在你身邊，我就很知足了。”

    手上的動作一頓，紀雲宸抬眸淡淡看了沈涼然一眼，用強調的語氣說道，“我有私事要處理，日後再感謝你。”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逐客令，沈涼然心知如果繼續堅持，紀雲宸會不高興。

    她低著頭，雙手有些無措地揪著自己的衣擺，委曲求全地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先回去，你注意身體。”

    可憐巴巴地從病房離開，沈涼然的表情卻在進入過道的一瞬間從楚楚可憐變為陰冷毒辣。

    她攥緊拳頭，心中有恨。

    為什麽她做了這麽多，紀雲宸還無動於衷？

    沈涼然能猜到紀雲宸的私事指的是什麽，因此更加憎恨喬晨曦，恨不得將對方撕碎。

    “嘟，嘟，嘟……”

    紀雲宸撥打了喬晨曦的手機，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

    即使是紀雲宸這樣的人，也會有所不安，他第一時間考慮的並不是喬晨曦是否在回避他，而是喬晨曦是否安全。

    沈涼然給的錯誤情報，讓紀雲宸沒辦法馬上判斷，而且關於權墨的事情，他的手下還沒有來得及提到喬晨曦就被紀雲宸掛了電話。

    自動掛斷後，紀雲宸又打了第二通。

    但這通電話，是不會有人接的，至少，喬晨曦不會接。

    手機屏幕亮著，調了靜音的機器連振動都沒有。

    喬晨曦還在沉睡，秦君意將她帶回了那個私人診所，醫生給喬晨曦重新處理過傷口，此時病房裏就隻有喬晨曦自己一個人。

    秦君意在外頭打了一通簡短的電話，而後去了醫生的會客室。

    私人醫生若有所思地端著咖啡，半天都沒喝一口。

    “醫生，很棘手嗎？”

    看到醫生這副樣子，秦君意有很不好的預感。

    醫生回神，訕訕笑了笑，“要咖啡還是水？”

    “黑咖啡，謝謝。”

    秦君意一晚上都沒怎麽休息，眼底有隱隱的青色。

    “秦先生，喬小姐的情況，我建議去醫院做一次深切檢查。”

    一邊倒咖啡，醫生一邊很平靜地說著，他思考了很久各種可能性，但不管哪一種，都需要先進醫療設備的支持。

    “很嚴重？”

    秦君意以為喬晨曦隻是因為受到太大的刺激而昏睡，但醫生的表情告訴他，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嗯……”醫生輕輕搖了搖頭，將咖啡遞給秦君意，“我還無法下結論，隻是喬小姐很明顯之前腦部受過損傷，創傷還未痊愈的情況下再度受到刺激，才會有那麽混亂的腦電波。”

    說到這，醫生頓了頓，忽然幽幽接了一句，“喬小姐和那個小孩，血型是一樣的呢。”

    心下咯噔一聲，秦君意轉頭看了醫生一眼。

    昨晚上沾到紀雲宸血的那塊手帕，秦君意沒有清洗，而是放進幹淨的透明袋裏寄了出去。

    那透明袋裏，還同時裝有紀知念的頭發。

    紀知念比喬晨曦早醒，他的情況的確就如醫生估計的那樣，睡一覺就什麽都好了。

    小孩子的自愈能力到底還是強過大人，再加上紀知念的問題是那種要麽即刻很危險，要麽就痊愈沒感覺的那種。

    護士照看著紀知念吃藥，隨口提了一句喬晨曦在隔壁房間。

    紀知念吞了藥就下榻，他腹部的傷口醫生也已經處理過，感染已經被控製住，正在緩慢恢複。

    “小心點，肚子留疤可不好看哦！”

    護士似乎也挺喜歡紀知念，紀知念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得甜滋滋的給了護士一個擁抱，而後跑出病房。

    進喬晨曦房間時，紀知念動作放得很輕。

    他就像一隻小貓咪，毛茸茸地蹭到喬晨曦榻邊，小心翼翼爬上榻，將臉湊近喬晨曦的臉。

    “啵”一聲，給喬晨曦的臉頰一記早安吻。

    “喬阿姨？”輕聲喚了喬晨曦一聲，紀知念眼巴巴等著，但喬晨曦沒有反應。

    想了想，紀知念轉而賊兮兮地在喬晨曦耳邊說了一句，“媽媽。”

    “……”麵對這一聲，喬晨曦還真的給了反饋，她蹙起秀眉，鼻間發出哼哼的聲音，像是要醒了。

    但是掙紮了半天，喬晨曦還是沒有醒。

    不過在睡夢中，喬晨曦和以前一樣，呢、喃著“我的孩子”之類的話。

    紀知念眨了眨眼睛，沒再試圖喚醒喬晨曦，而是蜷縮著小小的身子乖巧地躺在喬晨曦身旁。

    “……媽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