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喬晨曦仿佛身體被掏空，重重歎了口氣，整個人都是蒼白的。

    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因為紀知念踩壞的是剛栽種的名貴花種，所以這筆賠償金數額不小，幾乎榨幹她去年一整年的收入。

    紀知念沒事人一樣，心情很好地將脆脆的蛋筒皮悉數塞進嘴裏。

    心滿意足地咽下去後，紀知念才笑眯眯地對喬晨曦說，“喬阿姨，這筆錢不用你賠，你給爸爸打個電話，我來說明。”

    “……”雖然這是一個十分明智的止損行為，但喬晨曦總覺得如果她真的這麽做，未免太小氣了一些。

    歸根結底，喬晨曦是不想給紀雲宸打電話。

    說到打電話這個問題，喬晨曦猛然記起她又忘記應該通知紀雲宸這件事。

    紀知念的小腦袋瓜子很靈光，他看喬晨曦麵露猶豫之色，當即咯咯笑著問了一句，“喬阿姨，你是不是不敢給我爸爸打電話呀？”

    被紀知念說中，喬晨曦撇開頭，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打也是讓你爸爸來意大利拎你回去。”

    紀知念卻笑得特別開心，並表示百分百讚同，“沒事啊，爸爸來接也可以！”

    喬晨曦其實知道紀知念是怎麽想的，他像牛皮糖一樣跟著她，無非就是兩個目的。

    一是故技重施，讓她再次送他回國，二是把紀雲宸引到意大利。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對喬晨曦都不太友好。

    喬晨曦沒有接話，出了小插曲後，她也沒有心情繼續回場館，索性就帶著紀知念去買衣服。

    回家的時候已近傍晚，走在佛羅倫薩的街頭，亮起來的路燈和天邊橘黃色的晚霞重疊在一起，讓這座城市充滿浪漫的神秘氣息。

    紀知念走路的時候一直注意著周圍的人，有了之前的事，他更加警惕，盡管這種警惕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

    紀知念不確定那些人是衝著他來的，還是衝著喬晨曦來的。

    但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小小的腦瓜正在琢磨，應該如何才能防微杜漸。

    喬晨曦補了一大袋的零食，直接丟在客廳的桌子上，紀知念想吃多少吃多少。

    然而紀知念其實並不怎麽喜歡零食，雖然他鍾愛舒芙蕾。

    喬晨曦先去洗澡，紀知念在房子裏走來走去，聽到浴室的水聲後，默默回到客廳。

    喬晨曦的手袋就在沙發上，靜靜地躺著。

    紀知念回頭瞄了一眼浴室亮起的暖燈，悄摸摸地打開手袋，從裏麵拿出喬晨曦的手機。

    因為是老式手機，喬晨曦估計也是懶得設置密碼，紀知念一下就點開了。

    打開通訊錄，紀知念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自己老爸的名字，不禁搖頭歎氣。

    隻好打開撥號界麵，紀知念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記住紀雲宸的號碼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此時國內時間大概是午夜剛過，紀知念沒多想，直接打了出去。

    “鈴鈴鈴，鈴鈴鈴……”

    仍舊是隻亮著一盞台燈的辦公室，落地窗外的夜色顯得格外靜謐。

    紀雲宸剛洗完澡，頭上還披著吸水巾，從小房間裏走出來。

    因為中午接到過奇怪的電話，所以紀雲宸也不著急去接，而是擦了擦頭發才慢悠悠地走過去。

    明天就是競標的日子，紀雲宸是有壓力的，不過這種壓力對他而言，是一種相對正常也良性的刺激。

    “快接快接，爸爸！”紀知念跟做賊一樣，所在沙發裏，一邊驚覺地盯著浴室門。

    直到幾乎快自動掛斷的時候，電話才“哢噠”一聲接通。

    紀雲宸不知道喬晨曦的新號碼，所以這個號碼在紀雲宸眼裏隻是一串陌生的數字。

    聯想到中午的那通電話，紀雲宸的語氣不太好。

    “玩夠了沒？”

    紀知念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這時，浴室那邊忽然傳出動靜，門居然開了。

    原來喬晨曦隻是先洗個頭，她抱著毛巾從熱氣裏走出來。

    紀知念立馬慌了，但是他沒掛斷電話，而是麻利地把通話狀態的手機丟回喬晨曦的手袋。

    “小鬼頭，你餓不餓，一會兒吃夜宵嗎？”

    喬晨曦倒是沒發現紀知念的小動作，徑直走到開放式廚房，拉開冰箱將購買的食材一一碼放進去。

    紀知念瞄了一眼手袋，想了想才高亢地回了一聲，“要！”

    看到紀知念這麽有精神，喬晨曦心裏挺開心的。

    她一個人住的時候，很少這麽愉悅，畢竟一個人，喜怒哀樂來得快去得也快。

    “嗯……就做清湯麵吧，晚上吃了很膩的東西呢。”喬晨曦一邊碎碎念有什麽食材一邊做著決定。

    把等會兒要用的食材挑出來，喬晨曦邊擦頭發邊走到紀知念這邊。

    客廳的大燈沒開，就開著兩盞落地燈，不算特別亮，雖然也不暗。

    喬晨曦直接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她屁股後麵就是自己的手袋。

    “好像買得太多了，不行，我不能讓你隨便吃零食，得限製一下。”喬晨曦將最大號的購物袋扒拉到自己麵前，看著裏麵小山一般各種各樣的零食，表情突然嚴峻。

    紀知念則不怕死地說道，“喬阿姨，反正我爸爸不知道，沒關係的。”

    喬晨曦失笑，上手便捏了捏紀知念滑嫩的小臉蛋，“那也不行，你吃慣嘴回去不吃飯的話，你爸爸會怪我的。”

    “那我現在不吃，回去一樣不吃飯，爸爸會不會也怪喬阿姨？”

    紀知念的問題有點繞，喬晨曦微微怔了一下，而後瞪了紀知念一眼，“不帶這麽坑姐姐的，我好心收留你呢。”

    “……”聽著再熟悉不過的兩個聲音在對話，這種隔空的感覺讓紀雲宸表情古怪。

    剛才有一瞬間他差點就掐了，因為他以為又是騷擾電話。

    聽到喬晨曦聲音時，紀雲宸冷不丁渾身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身體的反應永遠是最誠實的，紀雲宸聽著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了幾聲，才將注意力重新回歸到手機上。

    聽這動靜，紀雲宸知道是紀知念故意開著免提，因為一開始紀知念的聲音大得多。

    但紀雲宸這邊沒有開免提，他轉而從抽屜裏拿出耳機，將聲音調到最大。

    坐在窗前，紀雲宸靜靜地聽著。

    “誒，小鬼頭，你什麽時候要回家？”

    自己拆了一包薯片，喬晨曦吃了起來。

    紀知念手裏抱著一罐果汁，他偏著頭，蒲扇一般的睫毛在臉上落下濃密的倒影。

    “喬阿姨還沒告訴爸爸我在這兒，我回不去啊。”

    “……”仿佛被將了一軍，喬晨曦眼角抽了抽。

    “喬阿姨。”說著紀知念把果汁放在桌上，爬上沙發往喬晨曦的方向靠了靠。

    小小的身軀努力撐直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有趣，喬晨曦眼含笑意看著紀知念。

    “白天的賠償金，你可以多報幾倍，爸爸肯定眉頭都不皺一下就給你報銷。”

    還以為紀知念要說什麽，喬晨曦簡直哭笑不得，有這麽坑爹的嗎？

    “好啦，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這點錢我付得起，就是你以後不能再那麽調皮了！姐姐我一直道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紀知念吐了吐舌頭，喬晨曦在事後有問過他，為什麽突然要做那種事。

    雖然紀知念的行為模式和正常孩子不同，但在喬晨曦的印象裏，離“熊孩子”這個詞還是有些距離的。

    紀知念沒有告訴喬晨曦真相，隻是說突然想那麽做，覺得很有趣。

    喬晨曦無語，但也沒再問，執著於一個五歲孩子要動機，她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肯定不會了，但是喬阿姨，你怎麽還不給我爸爸打電話？”

    紀知念問得很直接，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起這個問題。

    喬晨曦噎了一口，強作鎮定說道，“有時差的，這麽晚了，你爸爸肯定已經休息了。”

    睜著眼睛說瞎話，喬晨曦說得自己都不相信。

    紀知念卻咯咯咯笑起來，他探手到喬晨曦手上拿著的包裝裏抓了片薯片，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問道，“如果爸爸還沒睡呢？”

    “還沒睡，就讓他趕緊地過來接你回家！”

    刮了下紀知念的鼻梁，喬晨曦完全就是開玩笑。

    卻在這個時候，她的手袋裏幽幽傳出一句。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突然出現的男聲，喬晨曦大腦還沒運作過來，被嚇得失聲尖叫。

    她當即從原本的位置蹦出老遠，躲在沙發後麵，瑟瑟發抖地盯著剛才她所坐的位置。

    憑空出現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喬晨曦的心髒狂跳。

    可當她看到沙發上躺著的是自己的手袋時，喬晨曦似乎才後知後覺。

    冷靜下來的同時，她才認出剛才說話的，是紀雲宸的聲音。

    默默轉頭看了紀知念一眼，喬晨曦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用手指了指紀知念，沒有辦法，還是硬著頭皮過去把電話找出來。

    看著免提的界麵，喬晨曦一陣暈厥，心裏慶幸她剛才沒說什麽很過界的話。

    喬晨曦把免提關掉，走到陽台才正式接起電話，喉頭的幹澀讓喬晨曦第一個音節就有點破音。

    “紀總，你……還沒休息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