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在等你的電話。”

    紀雲宸隨口回答，一把抓下頭頂的毛巾，不偏不倚丟到旁邊的椅背上。

    喬晨曦十分窘迫，從她打的第一個電話到現在，這第二通確實隔得有些久。

    “果然有時差就不是很方便，哈哈。”幹笑兩聲，喬晨曦強行扯了個理由。

    “你是在暗示我消除時差嗎？”紀雲宸好整以暇問道。

    喬晨曦渾身的汗毛立馬炸了起來，她不確定紀雲宸是開玩笑還是認真，但有一個紀知念這樣的兒子，喬晨曦不敢在紀雲宸身上賭。

    “隻是開玩笑的，紀總你這麽忙……”喬晨曦的語氣一瞬更弱。

    紀雲宸無聲揚了揚嘴角，冷不丁來了一句，“謝謝。”

    時間仿佛瞬間被定格，喬晨曦愣住了。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紀雲宸這句道謝是什麽意思，憋了許久都沒出聲。

    紀雲宸好心地提示了一下，“念念有勞你照顧了。”

    “也還好，就是……嚇了一跳。”

    談話的氛圍莫名變得微妙，喬晨曦頭皮繃得發麻。

    紀雲宸在窗前緩緩踱起步，他來回走了一圈後，倏然站定。

    透過小小的擴音筒，能聽到很輕的呼吸聲。

    紀雲宸的麵部肌肉鬆了許多，這幾天的高度緊繃狀態，甚至讓他有些忘記微笑應該是什麽樣子。

    “我也沒想到念念會做到這種地步，給你添麻煩了。”

    紀雲宸一反常態的客氣，讓喬晨曦覺著渾身不對勁。

    “沒，沒給我添麻煩。”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喬晨曦補了一句，“你突然這麽客氣，讓人很不習慣。”

    “是嗎，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不需要客氣？”

    紀雲宸總是能把喬晨曦生生問住，被梗住的喬晨曦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

    因為是隔著電波的交流，緩解了很多尷尬。

    跨國的距離讓喬晨曦感到安心，她垂眸思忖，反問一句，“不需要嗎？”

    紀雲宸眼中的笑意逐漸消失，窗外幽幽的色光融進他的眼底，五光十色卻沒有任何溫度。

    “秦副總和我說過你的事，你的選擇沒錯。”

    紀雲宸此言一出，喬晨曦更加不知所措。

    她以為，紀雲宸會質問她為什麽不辭而別。

    “留在這裏，會讓你更加困擾吧，我也困擾。隻是，追到機場的時候你已經走了，當時我挺生氣的。”紀雲宸向喬晨曦袒露心聲，他原本可以選擇其他更為高明，完全不會讓自己落於下風的溝通方式。

    但是，他沒有。

    沉澱過後的冷靜，似乎讓紀雲宸更加珍惜和喬晨曦通話的機會。

    畢竟他們兩個人隻要一個不主動，另外一個再痛苦都能忍住。

    “……”

    然而，麵對紀雲宸的坦誠，喬晨曦卻惶恐不安。

    光是聽著對方的聲音，喬晨曦的心跳便逐漸變速，明明他們之間還有許多未能解決的問題。

    喬晨曦沒回答，紀雲宸繼續平靜地說道，“你說的對，我沒有立場限製你。雖然隻差一點點，讓人不甘心。”

    “……什麽隻差一點點？”喬晨曦明知故問。

    但她的理解，和紀雲宸所想表達的，其實有一定的出入。

    紀雲宸垂眸，眼底幽深似海，“差一點，就能知道你是誰。”

    如同一記重擊，紀雲宸的語氣越輕淡，聽在喬晨曦耳朵裏卻越能掀起驚濤駭浪。

    可這個話題，並不是喬晨曦想談的。

    她微妙地岔開話題，轉而問正事，“小鬼頭……念念，你打算怎麽安排？”

    不想讓紀雲宸感覺出她很願意留下紀知念的想法，喬晨曦立馬補上一句，“我的新工作挺忙的，沒辦法每天都帶著他。”

    紀雲宸卻是立馬問了一句，“賠償金是怎麽回事？”

    “哈？”紀雲宸問得突然，喬晨曦木了一下。

    反應過來是說白天的那件事，喬晨曦默默回頭望了一眼一臉無辜，正在拆零食包裝的紀知念。

    在說與不說間來回搖擺，喬晨曦最終還是選擇說，畢竟紀知念的行為確實需要教育。

    隻是喬晨曦避重就輕地闡述了事情的經過，不過賠償的數額多少倒是一份不差。

    紀雲宸聽完便沉默了，這個沉默雖然不是很久，但也不短暫。

    喬晨曦自己先發了毛，她總有種負罪感，比如她可能要害紀知念被紀雲宸訓一頓。

    她才剛這麽想，紀雲宸開口便說，“讓念念接電話。”

    喬晨曦額頭上的冷汗都下來，她在猶豫，順便試圖寬慰紀雲宸，“其實，小孩子偶爾調皮一下也很正常。你家的孩子雖然聰明，但也隻有……”

    “讓他接電話。”紀雲宸重複了一遍。

    語氣裏的強硬和明顯的冰冷讓喬晨曦當即閉嘴，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將手機握在手裏。

    紀知念雖然拆了包裝，但是沒吃幾口。

    他一直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陽台的情況，當喬晨曦不說話後，紀知念轉頭看，正好和喬晨曦的目光對上。

    歪著腦袋的紀知念疑惑地望著喬晨曦，大概是以為通話已經結束了，但是喬晨曦的反應有些奇怪。

    直到喬晨曦默默對著紀知念抬起手，“你爸爸要你接電話。”

    紀知念倒是一點不掙紮從沙發上躍下，屁顛屁顛跑到喬晨曦跟前接過手機，甜甜地喊了一聲爸爸。

    喬晨曦往客廳方向邁了一步，她似乎覺得應該給紀知念空間，但又想聽父子倆究竟說了什麽。

    喬晨曦其實更多的是不忍心紀知念被訓，儼然一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

    紀雲宸雖然語氣稍冷，但他沒有訓紀知念，隻是問紀知念怎麽回事。

    喬晨曦的描述，讓紀雲宸覺察出一些貓膩。

    作為紀家的孩子，紀知念再調皮都不會做出那種舉動，紀雲宸是最清楚的。

    除非，有什麽當時必須那麽做的原因。

    紀知念嘿嘿笑了笑，看著的卻是喬晨曦，他衝還站在他身邊的喬晨曦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接收到表情，喬晨曦會意但又尷尬地默默走進了客廳。

    “爸爸。”紀知念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因為他把電視打開了，廣告時間的音樂有點吵，喬晨曦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今天好像有人跟著我和喬阿姨，所以我就那麽做了。”

    “有人跟著你們？”紀雲宸蹙眉。

    紀知念搖頭晃腦說道，“對啊，管理員叔叔很生氣地訓斥我們的時候，我看到跟著的那幾個人躲在陰影裏偷看。”

    “……”意識到事態比想象中複雜，紀雲宸斂眸，“不要亂跑，我即刻派人去接你。”

    “那喬阿姨呢？”紀知念理所當然地問道。

    紀雲宸眼底微動，不知道是說給紀知念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會沒事的。”

    “爸爸，我覺得那些人不止是來抓我的呢。”紀知念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你喬阿姨知道這件事嗎？”

    紀雲宸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喬晨曦的語氣過於輕鬆，完全沒有危機感。

    紀知念搖了搖頭，“我沒告訴喬阿姨。”

    “你做得很好。”誇了紀知念一句，紀雲宸繼續說道，“這兩天不要讓喬阿姨出門，其他爸爸會處理。”

    “好！”紀知念像個小男子漢，一個字就算是和紀雲宸下了約定。

    “喬阿姨！”該說的說完，紀雲宸立刻轉頭呼喊喬晨曦，笑嘻嘻地將手機還了回去。

    看到通話界麵還在繼續，喬晨曦莫名心下咯噔一聲。

    紀雲宸其實沒想太多，紀知念轉交電話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少見地出現空白期。

    “……你們父子說好了吧？”喬晨曦還是要禮貌性地問一問。

    紀雲宸微微一笑，卻忽然轉移了話題，“之前來不及問你，現在時機剛剛好，還願意和我合作嗎？”

    “什麽？”喬晨曦每次和紀雲宸說話的時候，似乎就慢半拍。

    等她理解過來的時候，紀雲宸不慌不忙地加了一句，“過幾天我會直接和你的上司談，你現在做的設計，抓緊時間。”

    紀雲宸剛說完，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是秘書帶著夜宵回來了。

    喬晨曦還想穩點什麽，但紀雲宸單方麵打招呼掛斷了。

    差不多兩秒的間歇時間，紀雲宸發了一條短信給喬晨曦。

    “新號碼的數字不錯，詳細地址發一份。”

    “……”看著這條短信，喬晨曦半天都無法平複心情。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聒噪，但重新接觸的紀雲宸，似乎改變了許多，給了喬晨曦完全不同的感覺。

    沒有以前那種步步緊逼的巨大壓迫感，喬晨曦反而莫名心有不安。

    她看著紀知念看著電視哈哈笑，完全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麽表情。

    這通電話，雖然遲早要打，但喬晨曦沒想到過程比她想象中“輕鬆愉快”太多。

    女人是水做的，心往往也柔軟許多。

    帶著諸多決絕的負麵情緒到意大利的喬晨曦，此時卻真的在思考，她是否應該送紀知念回國。

    而另一方麵，失利的小弟們不可避免地被紀融天狠狠罵了一頓。

    原本紀融天還不想通過“肮髒”的手段來讓紀雲宸屈服，對他而言，如果是正麵擊垮對方，會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但行動失敗卻會刺激他的神經，喝下抑製劑稀釋液的紀融天，在飽嚐身體撕裂的痛苦時，腦中的計劃也逐漸變得血腥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