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坐在了地上，連哭帶嚎的，口裏振振有詞，路過的人見華家門口有人鬧事，都停了下來，華家在北平也算有威望的家族了，很多人都得益過華陽的善舉，這會張氏口口聲聲罵華陽，都小聲議論了起來。

    “嗬，大夥都給我評評理，這是什麽世道，有錢就了不起啊，這是欺負我們這些老百姓啊，這死丫頭打傷了我家那口子，跑到了這裏來，還當了這家的主子，現在狗仗人勢的要把我打死，我是沒法子活了，李相默你這是造孽了，俺們究竟哪裏對不住你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樣的戲碼張氏捏手信來，在村裏的那些女人都是個樣子鬧事的，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心裏得意，哼，就算門檻在高能咋地，隻要事情鬧大一些就不信這家不交出李相默來。

    “這丫頭咋能做這種事呢，當了人家的媳婦，還跑出來也太不厚道了。”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要是真是和這嬸子說的那樣，這小丫頭還真是做的不太對。”圍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李相默指指點點的。

    李相默紅著眼睛，倔強的看著張氏，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憋屈，雙手攥的緊緊的，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裏，但是都沒有察覺。

    身邊的華陽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伸手拍了拍她，示意她別太激動，李相默看了華陽一眼，隱忍的底下了頭，她不敢再提王富貴要玷汙自己的事，這種事就算說出來也不見得會得到同情，弄不好還會被張氏說成自己勾引王富貴來。

    可是漸漸的大夥的話風卻變了，很多人一見張氏那得意洋洋的模樣，感覺她不像是受害者，倒是李相默那種隱忍讓大夥同情了起來，而且大夥注意到了張氏口口聲聲說李相默是華家的主子，這事弄的他們一頭霧水。

    張氏原本還得意呢，聽到人群裏的發聲不對勁了，瞪著眼睛不幹了，平時在鄉下哪有人敢駁她的話，朝著那些人就喊了起來。

    “你們是瞎了，還是傻啊，沒看出來是他們欺負我，你們怎麽向著他們說話，是不是這家人顧你們這麽說的，給了你們多錢，讓你們幹這缺德事。”

    “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看看你這樣子，究竟是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一聽她這麽說，圍觀的人也不幹了，剛才還有些不確定，但是現在被張氏這麽一罵，一下子都倒向了李相默，對張氏指指點點起來。

    “你們……你們，好啊，你們一起欺負我，我不活了，不活了，你們這些人都是這家的奴才，向著他們說話，真是沒個天理了。”

    “這華家可是北平的大善人，怎麽可能仗勢欺人呢，再說你說那個丫頭是這家的主子？這不是瞎說嗎，這華家一個老爺夫人還有個少爺，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主子啊？大夥看看這就是來鬧事的，華家少爺快把這人趕出去，別讓她汙了你們家的大門。”

    還沒等華陽不幹呢，圍觀的人先不幹了，張氏很“能耐”的三言兩語激起了民憤，見哭也沒引起同情，沒了對策。

    “嚷什麽？”

    正當這時華夫人從裏麵走了出來，厲聲的訓斥了一聲。

    聽到下人來報，說是外麵有人鬧事，還和李相默有關，華夫人冷著臉暗罵了一句。

    冷著臉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張氏坐在地上嚎呢，臉更黑了。

    “鬧什麽，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哪來的鄉野婦人來這兒鬧事，你們都是死人啊，還愣著幹嘛，快把人給我轟出去。”

    張氏一看就知道正主出來，上前一步就撲到了華家夫人的腳底下抱住了她，沒也不管她怎麽嫌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華夫人皺著眉頭，看了看華陽，見他護小雞一樣護著李相默，而那丫頭裝的柔柔弱弱的，躲在自己兒子身後，這一幕看著讓她覺得刺眼。

    “李相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解釋解釋。”

    張氏一聽，得意的一笑，她就知道這自古婆媳哪有和睦的，李相默一個鄉下丫頭，這大門大戶的她哪能攀的上呢。

    “夫人，我沒有，她在瞎說，我……”

    “娘，相默的事，我之前都知道，事情和這個婦人說的並不一樣，相默沒有嫁給她那個傻兒子，相默的後娘確實把她賣給了這家，但是當天相默就跑了，難道這也有錯嗎？”

    “閉嘴，我沒有問你，李相默，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夫人，少爺說的沒錯，我沒有和她家的兒子成親。”

    “那你傷人了，這是事實吧。”

    張氏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掐著腰瞪著眼和李相默對視著。

    “娘……”

    “夠了，什麽東西，在我們門口哭天喊地的，要是那丫頭真傷了人，你去告官就是，自然有人來抓人，要是不是就趕緊走，否則我們就要報官了，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把這些人給我轟走，看著都心煩。”

    華夫人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就把張氏打發了，她不是想要幫李相默，而是華陽那態度肯定今天要保李相默到底了，自己要是真的把這事鬧到最後，丟的是他們華家的臉，李相默她可以想別的辦法弄走，沒必要整成現在這樣。

    張氏沒想到華夫人的話風又轉了，這鬧了大半天了，咋事情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呢，原本向著自己的那些人都反過來幫李相默，好不容易出來個明白事的結果也是這樣，這人都怎麽回事。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找個沒人的時候把那丫頭綁走算了。

    這會她搶也搶不走，報官也不行，隻能吃這個啞巴虧，心裏恨透了李相默。

    “還不走，等著吃牢飯？”

    “不，不是……”

    被華夫人這麽一嚇，張氏直接就認慫的不敢在多說一句。

    “娘，你先進去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華陽朝著華夫人身邊的丫鬟使了一個顏色，華夫人就被攙回了房裏，臨走前還不忘瞪了一眼李相默。

    “這裏是一筆錢，我不管相默那丫頭有沒有傷過人，但是我希望以後你都別來騷擾她，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

    華陽將幾個銀元扔到了張氏的手裏。

    張氏雖然不差錢，但是不代表不貪錢，看著手上的幾個銀元在口中咬了一下，確定不是哄弄她，瞪了一眼李相默扭著腰走了。

    ……

    1923年4月26日，北平發生軍警鬧餉事件，馮玉祥率兵包圍了國務院。

    這件事當時轟動一時，老百姓以為又要打仗了，嚇得都躲在家裏不敢出來，糧油價格也因次一再上漲，後來才知道虛驚一場。

    但是1923年的曆史注定是多事之秋，就在軍警鬧餉後的兩個月，6月26日紫禁城西北角建福宮失火，焚毀房屋130間，損失40000元。

    李相默還在府裏幹活，就被華陽拉出去看熱鬧，他們離著紫禁城不遠，走路過去的，一路上街上的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紫禁城他們進不去，但是卻遠遠的還能看見冒煙，李相默驚歎著，這麽大的火得燒掉多少東西，眼前猶記得去年溥儀大婚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紫禁城一片喜慶，今日卻一片狼藉。

    “聽說了嗎這皇宮裏著火可不是偶然的，我聽我家侄子說，他有個同僚是在宮裏的，說是宮裏丟了東西，宮裏的皇上抓了幾個盜賊，都是宮裏的大太監，用了刑，但是那太監嘴硬的狠，死活沒審出來，這不剛抓進去，正盤著看看丟什麽東西了，這就著火了。”

    “這麽說，是為了毀屍滅跡了。”

    “這個不好說，這年頭誰說的好呢，你沒看見那地安門大街那邊的幾個店鋪嗎，都賣宮裏的玩意，好家夥，咱們哪見過那稀罕東西，聽說都是宮裏的人開的，那些有錢人沒少去那賣東西。”

    “哎，這年頭，老百姓都吃不起飯了，你說那些有錢人還有錢玩那個……”

    “噓，你不要命了，還敢在街上說這個。”

    李相默聽著身旁兩個中年大叔小聲嘀咕著，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檔子事。

    此時已經是六月的天，大夥都從長衫換成了短袖，女人們身上的旗袍也從寬腰直筒式變成了貼身合體的了，來來去去還能看見穿著一身學生裝的學生。

    偶爾透過來來往往的汽車，看見裏麵的小姐還穿著泡泡袖的裙子。

    聽府裏的其他丫鬟說，前門那邊有個百貨大廈，專門賣洋裝的，她想大概和那些小姐們穿的那種泡泡袖的裙子差不多，聽說是從上海那邊傳來的，第一次聽到上海這個地名，李相默覺得特別的遙遠。

    “心情好些了沒，看你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

    兩人回府的路上，華陽說了一句，李相默一臉的迷糊，看了華陽好一會才明白原來他是帶自己出來散心的。

    “謝謝少爺。”

    “其實這都是二喜子，哎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歡他，都是那小子一頭熱，這好你就記在他身上得了，過陣子他也要回來了，給他點好臉就行了。”

    華陽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是還沒等到二喜子回來的時候，他們全家就一起舉家搬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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