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大街一直都是商業聚集地，這裏的商鋪一個連著一個，人流也多，所以當李相默扛著一扁擔的燒餅跑來賣的時候，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一定能夠賺到錢。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自己剛把扁擔放在地上，就迎麵走來了一個男人，穿著一身布衫，嘴裏叼著一根牙簽，一腳就踩到了李相默的扁擔上麵。

    “哎，幹什麽的，不知道這裏不讓擺攤嗎，這可是有規定的，外來的啊？”

    這人是這片管轄負責人，伸手挑起了扁擔上的蓋簾，一看裏麵是燒餅，伸手就要去拿。

    李相默雖然被嚇壞了，但是見有人拿自己東西，立馬回過了神，上前就按住了簾子。

    “我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我不在這兒賣就是了。”

    “不在這兒賣？嗬，晚了，剛才我可是看見你都賣了，這會又不賣了，行不賣也行，但是這錢得罰。”

    男人看著李相默語氣輕飄，挑了挑眉，然後腳下的力氣更大了，那扁擔被他踩的偏到了一頭。

    “我沒賣，你胡說。”

    “胡說？我從來就不胡說，怎麽賣了還不想承認？”

    見對麵的小丫頭紅著眼睛看著自己，還伸手想要將他的腳從扁擔上給推下去，想都沒想，一腳就將扁擔踢翻到了一邊，燒餅灑了一地。

    “你……你要幹什麽？”

    李相默急了，彎腰就去撿散落在地上的燒餅。

    那人一看李相默這模樣，嘴角扯了一抹譏笑，走了過去，一腳就踩到了燒餅上，用力一攆，那燒餅就破成了幾半。

    “幹什麽？我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規矩，當眾擺攤不聽勸阻，還口出狂言，要是不給你一點教訓，你哪知道悔改。”

    男人振振有詞，將踩碎的燒餅又踢到了一邊，繼續踩著另一塊。

    “你放開，放開。”

    李相默也顧不得其他，撲了上去，伸手握住那男人的腳，死勁的抬了起來，隨後撿起那已經破的不能再破的燒餅，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

    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一瞬間就掉了下來，這是她天還沒亮就起來做的，一個都沒賣出去卻被糟蹋成了這樣。

    周圍過路的，一見這場景，都議論了起來，大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到一個小丫頭被男人欺負成這樣，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男人聽到周圍的議論聲都指向他，一下子也有些掛不住臉了，一腳又踩碎了一個燒餅，才悻悻的離開了。

    “以後注意點，別在讓我看見你。”

    李相默紅著眼睛，看著地上散落一地的燒餅，心裏委屈，一個個從地上撿了起來，撲了撲上麵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扁擔裏。

    ……

    一天下來，一扁擔的燒餅除了被那個男人糟蹋的之外，剩下的一個也沒賣出去。

    心疼的看著這一扁擔的燒餅，李相默的火上的大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相默沒敢在出去賣燒餅，而是躲在家裏想辦法，既然想幹這個，就不能這麽下去，租鋪子現在手裏又沒有那麽多的錢，隻能另辟蹊徑。

    既然不讓擺攤那她就扛著賣，之前她也看見過有人這麽做，應該可以。

    第二天又做了半扁擔的燒餅，走街串巷的叫賣，沒人管是沒人管，就是生意不咋好。

    李相默走的都是一些小巷子，家家戶戶吃飯都是個問題，誰會有閑錢買燒餅吃，都是一些過路的，孩子吵著要買，大人才硬著頭皮買上一個半個的。

    勉強賣出去了點，但是也沒夠自己的麵錢。

    “相默，你這麽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啊，就這麽扛著扁擔走街串巷的，能賣出幾個，麵錢出不來不說，耽誤多少工。”

    李相默將沒賣出去的燒餅送給隔壁大嫂子一點，其他的給了趙鳳芝。

    “我也知道，可是總得幹啊，不行明個兒我少做點吧。”

    李相默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擔心吃飯問題了，不想卻沒那麽順利。

    “要不然你去電影院門口試試，興許有點生意。”

    “電影院？”

    李相默一臉的迷茫，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

    大觀樓電影院，是北平首家由中國人自己開辦、經營的“專業電影院。”

    早在1905年中國人自己拍攝的戲曲影片《定軍山》就是在這裏公映的。

    雖然電影早些年就傳了進來，但是看電影的人還是少之又少，都是一些留洋回來的少爺小姐或者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偶爾有幾個知識分子也來湊湊熱鬧。

    大觀樓電影院在前門外的大柵欄，李相默扛著扁擔走了好幾裏才到了這裏。

    到了門口看見掛著的巨幅電影宣傳畫，都愣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會掛這麽大的一副年畫在門口。

    後來她偶然和吳佩兒提起過這個奇怪的事情，被吳佩兒笑話了好一陣子，她才知道原來那是宣傳畫，也是照片，當然這都是後話。

    電影院的正對麵有個茶水鋪子，北平人愛在茶館喝茶，聽點小曲評書之類的，圖個熱鬧，一壺茶水呆上一整天是常有的事兒。

    李相默覺得這裏不錯，除了一個電影院還有一個茶館，來來往往都是有錢人，生意應該能好。

    看見街邊也有幾個挑著扁擔賣東西的商販，大多都是賣瓜子毛克一類的，還有幾家是賣零食的，賣燒餅的李相默還是頭一份。

    剛到這兒，就趕上電影散場，見電影院門口有人走了出來，之前門口站著的那些扛著扁擔的小販一溜煙的擠到了最前麵，李相默個子小，也沒經驗，等到她明白過來，湊過去的時候，連個空都沒給她留。

    “先生，先生，要瓜子嗎……”

    “先生，先生，要點心嗎……”

    這些東西在電影院裏也能買的到，但是很多人都習慣在進場和散場的時候出來買上一些。

    眼見著那些人擔子裏的東西越來越少，李相默幹著急，擠了半天連個腦袋都擠不進去，更別提是賣東西。

    正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一個男人從茶館出來，喝了一天的茶水，想要出來買些吃的，正巧看見隻有李相默扛著扁擔站在人群之外，就湊了過去。

    “哎，小姑娘，你這裏賣的什麽啊？”

    “燒餅，大爺，您買個燒餅嗎？”

    李相默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像那些人那樣大聲說話，低聲的問了一句。

    男人一下子買了兩個燒餅，回到了茶館，就著茶水，將兩個燒餅吃的幹淨。

    茶館裏其他人一看男人吃的那麽香，一問才知道門口有人賣燒餅，都餓著肚子爭著搶著都來了。

    李相默做的燒餅沒一會兒功夫就全賣光了。

    沒想到能這麽順利，心裏高興壞了，一回到家就急著和趙鳳芝分享這個好消息。

    第二天她做的比之前還多了一些，又跑到了電影院門口去賣，生意和第一天一樣的好。

    除去麵錢，每天都能淨剩五文錢，這讓李相默更有幹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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