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賣報，戰爭結束，直軍大敗，狼狽南逃，賣報賣報了，最新新聞，直軍大敗，狼狽南逃。”

    戰爭結束，無論是誰勝誰敗，對於老百姓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他們並不關心，隻希望別打仗就行，這是他們最大的期望。

    朱氏聽到外麵終於沒有槍聲了，就催著李相默出去看看。

    大門打開，外麵人來人往，李相默知道戰爭終於結束了，熬了一個月，除了靠撿點垃圾來吃，他們一家子基本一直都是餓著的，最開始幾天朱氏還有力氣罵，後來連喘氣都感覺浪費力氣。

    起先李相默撿來的東西她都是一臉的嫌棄，直接扔在地上狠勁的踩，說是李相默故意撿了垃圾來給她吃，可是後來她比誰吃的都香，反而是李福來，嬌氣慣了，在鄉下的時候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是朱氏總能四處騙來點錢給他解解饞。

    後來來了北平更不用說了，山珍海味沒少吃，嘴也吃叼了，李相默撿來的那些殘羹冷飯他一點也吃不進去，餓暈了幾次過去，最後才吃上一點點，但是也是強忍著自己想要吐的衝動。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爹娘，仗打完了，打完了。”

    李相默高興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李家人的時候，除了李福來之外，李四和朱氏的眼裏都含著淚水，他們從沒有經曆過戰爭，但是經過這一個月，算是體會到了。

    他們好幾次都後悔當初的決定，要是不來北平，是不是也不會遇到打仗，他們也不會挨餓了一個月，躲在家裏戰戰兢兢的門都沒敢出。

    可是現在家裏的房子地兒都賣了，他們想回去都難了。

    “那還不去買點米回來，不餓死我們你是不是難受。”

    朱氏心裏高興，這說話也來了力氣，許久沒有罵人，一開口還有些不太習慣。

    “哎，娘，我這就去。”

    李相默也高興，朱氏的話一點也沒往心裏去，高興的拿著趙鳳芝給她的那些錢票去了糧油店。

    戰爭剛剛結束，大米白麵的價格一度飆升，之前能買十斤米的錢現在也隻夠買一斤，甚至半斤。

    李相默手裏的錢根本連半斤都買不起，糧油店的門口擠滿了人，大夥都一手舉著錢一手拿著菜筐朝著裏麵擠。

    掌櫃的在裏麵喊，生意簡直忙的不可開交。

    李相默擠了半天才終於擠了進去，可是糧全賣沒了，最後買了一斤的苞米麵回去，也算是上等的夥食了。

    朱氏雖然嘴上罵李相默禍害家，花冤枉錢，可是肚裏的饞蟲都快出來了，大餅子烙出來，一口氣吃了好幾個，恨不得把這一個月沒吃著的補回來。

    ……

    李相默依舊扛著扁擔出去叫賣，隻是賣的不再是燒餅，而是苞米麵的大餅子，白麵買不起，她隻能做點餅子出來，可是戰後剛過，這生意哪那麽好做，大夥的錢都拿來買米買麵，誰會去買什麽餅子。

    生意不好，根本養活不了這一家子，李相默四處打聽出路，看看能不能找個工來做。

    李福來依舊整日混在賭場裏，所有的錢都是向賭場借的，越借越多，但是他卻有恃無恐，覺得他娘一定能替她還的起。

    1924年11月5日，馮玉祥派出國民軍包圍了紫禁城皇宮，限溥儀三個小時內搬出紫禁城。

    李相默扛著扁擔經過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宮女太監一大幫人背著包袱，駕著馬車上麵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浩浩蕩蕩的從紫禁城出來，這一年溥儀十九歲，大清王朝正式從曆史舞台上退出，從此以後曆史上任何有關封建王朝的一切都消失殆盡。

    李相默不禁感歎，第一次路過這裏她正巧看見溥儀大婚，那時風光無限，第二次是紫禁城大火，當時燒的滿天濃煙，這一次卻是溥儀離開紫禁城，不知不覺她見證了一個王朝沒落後退出曆史舞台的整個經過。

    老百姓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話題，不在圍繞著戰爭，這似乎輕鬆了不少。

    ……

    戰爭剛一結束沒多久，趙鳳芝的家裏就給她訂了一門親事，趙鳳芝她娘說戰爭總這麽打下去，要是趙鳳芝還是個閨女，真要遇到點啥事，可咋活。

    這也是之前聽到李相默和趙鳳芝提起自己差點被抓起當軍妓這件事聯想到的。

    男方是他們隔壁街的一個鐵匠家的男娃子，叫二柱子，兩家知根知底。

    二柱子繼承了他爹的手藝，在一個鐵匠鋪做工，踏實肯幹還有手藝，趙鳳芝她娘覺得不錯，兩家一合計就把這事給定下來了。

    即使兩人在這兒之前從來沒見過麵，但是這個年代的婚姻大多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鳳芝，你喜歡他嗎？”

    李相默邊幫著趙鳳芝縫嫁衣，邊開口問道。

    所謂的嫁衣無非就是到布莊扯個二尺紅布回來縫個紅色襖子，在弄個紅蓋頭這就算完了。

    趙鳳芝有些出神，伸手摸了摸那紅色的衣裳，覺得有些刺眼。

    沒有人回答自己，李相默抬起了頭，看見趙鳳芝眼中的迷茫，心裏也不是滋味。

    “鳳芝，別多想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不當事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啥叫喜歡，就是聽我娘說那個二柱子人挺老實本分的，至於他長啥樣，是矮是高，是胖是瘦也就那麽回事吧，閉著眼睛都是一個樣兒。”

    “你怎麽說渾話。”

    李相默笑著拍了一下趙鳳芝，轉過頭的時候發現趙鳳芝依舊在愣神。

    “鳳芝……”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真的，相默，你敢從家裏逃出來，敢打傷那個地主，敢這麽久都不回家，我覺得你特別厲害，特別羨慕你，”

    “你說我也好，吳佩兒也好，雖然看上去都挺厲害的，但是麵對這種事我們都得低頭了，不願意也不敢說什麽，一輩子就這麽長，這苦也隻有自己知道，算了……”

    趙鳳芝說的顛三倒四的，李相默沒聽懂，但是從她的語氣和眼神中，李相默知道她不願意嫁給那個二柱子。

    但是即使不願意，成親那天她還是一臉期盼的進了二柱子家的門。

    兩人三天回門的時候，李相默才遠遠第一次看見那個二柱子，不矮也不胖，但是也不出奇，長相普通，還有點愣，笑的時候太過僵硬，可能不是打心底高興。

    身旁的趙鳳芝也是一樣，表情僵硬，兩人走在一起離著有些遠，看不出是剛成親的小兩口。

    趙鳳芝她娘早早就等著閨女回來，笑著將兩人迎進了院，後來門關上了，李相默才回了屋。

    可是不想前腳剛進到屋裏，後腳就有人來敲門，開門一看竟然是鐵蛋和她娘。

    兩人一身的狼狽，從接到電報兩人就出了門，結果在路上遇到了事情耽擱了，後來又遇到打仗，這才趕到北平。

    “嬸子，鐵蛋哥你們咋來了？”

    “相默，讓俺們先進屋吧，我和鐵蛋餓了一路了，給俺們整點吃的。”

    “誰啊？”

    朱氏聽到聲音，扭著屁股出來了，一見到是這兩人，當時就落下了臉，指著鐵蛋就罵了起來。

    鐵蛋她娘也冷著臉，但是沒搭理朱氏，可憐巴巴的看著李相默，最後還是李相默心軟留下了兩人吃了一頓飯，又偷偷給了兩人點錢，這兩人才離開去了老楊大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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