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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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簡如珠和簡清書那段充滿鬥爭,壓抑的漫無止境的殘酷青春期裏,有那樣一個人在她們的生命裏扮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那個人就是他們的爺爺簡齊山。

    老爺子早年喪妻,終生再也未娶,也隻有簡政文這麽一個獨生子,他老人家的性格更是孤僻,嚴肅古板,在孩子教育上又極為方鄰矩步。

    可就是這樣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家,他大半生都不苟言笑的依著自己的性子過活,隻是簡如珠的出生,終於讓這個不善言辭的老人家重新鮮活了起來,他將所有的溫柔都傾注在了簡如珠身上。

    當簡清書出現的時候,他亦是如此。

    在簡如珠的記憶裏,這個常年獨居的爺爺,幾乎將他全部的笑容都給了自己,後來簡清書回到簡家後,她雖然不知道爺爺究竟知道多少,可他卻永遠都是一視同仁,那雙鐵骨錚錚的雙目仿佛早看透一切。

    簡如珠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年,那年她二十歲,那一天是一年一度的校遊會,學校對外開放,家長,各行各業出色的企業家,歸校的往屆生。

    那個時候,她的名聲已經變好了起來,至少在自己的院係裏,簡如珠是位十分受人喜愛尊重的女生,不僅僅是因為她漂亮的顏值,還有她的聰慧,正直,仗義,這樣一位長的漂亮又活的很努力的女孩,很難有誰在發現她更優秀後還能憑著外麵的流言蜚語對她惡語相向。

    那天發生的一切都那麽自然,甚至毫無預兆,就連簡如珠都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麽原因才導致的那場事故,可她也無力也沒有勇氣去求一個真相。

    校園開放日,那日簡政文特意放下手裏的工作,帶著薛女士,簡大哥,簡二哥和簡如鄯。

    意外的,一家人整整齊齊一個都沒有缺席,包括他們的爺爺。

    簡如珠在大禮堂做最後的練習,她的舞蹈風格偏向名族舞,可也皆修街舞,因為街舞是半途喜愛上的,所以想作為特別表演節目,給簡家人一個驚喜。

    她當時已經從家裏搬出去快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該釋然的她也是在努力功服了自己,她或許是明白為什麽一家人整齊的都會來參加這次的活動,所以她也想以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們,自己過的很好,過去那些事,她也沒有再去在意。

    她表演的節目是單人名族舞和串燒街舞,為了舞台上能夠完美演繹,所以她不斷的重複練習著。

    在空無一人的大禮堂裏她像是一位在用生命跳舞的精靈,靈敏的,優美的,她的肢體與那些動作渾然天成。

    簡如珠沒有想到的是爺爺會在台下的角落裏默默注視她。

    正如簡清書也沒有想到簡齊山會在此刻出現。

    紅色的火焰,隱隱透著金光,掉落的支架,狠狠砸在了簡如珠的腳上,先後順序已經不重要了,疼痛讓她沒有辦法掙脫,思考,沒辦法求救。

    火,越來越蔓延,越來越逼近眼前。

    是誰衝到了她麵前?她哭著說:“爺爺,救救我!”

    許是太絕望,她第一次沒有了理智,太恐懼太無助,大腦一片空白,這下讓老爺子也慌了分寸。

    結果如何其實不重要了,火勢太大,舞台上全是易燃品,老爺子是怎麽把簡如珠的腿拖出來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因為太疼了,她看見那隻腿時已經血肉模糊,使不上半點力氣。

    老爺子不斷推著她,她離門越來越近,最後的一線生機是老爺子給他的,那雙停留在她生命裏永遠無法抹滅掉的眼神,是充滿慈愛和希望的。

    這場事故在當年的轟動太大了,可當時簡政文已經在仕途上越走越順,他當時已經是市委書記。

    這件事被壓下了,至少在媒體上,死者的信息被嚴格保密,事故緣由也被一筆帶過。

    可這並不代表,簡家人會糊裏糊塗去接受這件事的結果。

    簡如珠的記憶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她似乎已經隱約知道了答案,可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確定,但她心裏的恨意的確是在滋長的。

    爺爺的身體被人抬出來的時候,簡清書發了瘋一般哭嚎著,那個在她心裏認為給過她唯一溫暖的家人,她已經永遠失去了,甚至是因為她自己。

    在簡家人長達數月的調查裏,那樣一個黑暗不堪入目的真相最終還是被揭露了。

    事故的緣由還是因為簡清書那顆扭曲的嫉妒心,當年學校裏的一個富二代正在瘋狂追求簡清書。

    俗花豔柳董懷生長這麽大真的是見太多了,可在他眼裏,相貌清淡卻又傲氣的簡清書卻別有一番讓他想要征服的欲望。

    可當他越觀察越發掘,才發現這個風輕雲淡的女人,擁有著本質是同他一樣瘋狂扭曲的人格。

    那簡清書呢?一個迷戀她,為她癡狂的男人,一個家世背景都相當不錯的男人,她沒有理由去拒絕,也沒辦法去去克製心動,因為本性相同,互相吸引,啊!原來他們才是一樣的人啊!

    董懷生剖析她,蠱惑她,嘲笑她:“你那些小手段太小兒科,太不高明,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知道你麵具下真實麵孔……你會不會害怕?”他的聲音魅惑極了:“可我才舍不得將真正的你展露在那些庸俗人的眼前……所以……你應該聽我的……”

    廢了她,折磨她,殺了她,她越在意什麽就要讓她失去什麽。

    簡清書一點都沒有覺得董懷生是個如何變態極端的人,相反,她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舞台的道具搭架是董懷生找人弄壞的,而那把火,是簡如珠在舞台上忘情跳舞的時候,簡清書親手放的,她將火源扔在那一箱的彩帶裏,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一切的證據都指明在了簡清書身上,簡政文是無法言語的痛苦,再追溯一切的根源……原來,原來拚命維持這個家完整的一直都是簡如珠而已。

    他們自以為,是自己的包容,妥協,在維護這個家裏的和諧,可原來真相是這樣的鮮血淋漓。

    程慧將簡如珠高中時期所有的遭遇,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平靜的一件件將那些曾經在簡如珠身上發生過的暴力事件闡述出來而已。

    可薛女士不願意去相信,一方是自己拚命想補償的親生女兒,一方又是複雜不能麵對隻能逃避的簡如珠。

    在情感裏,她喪失了理智和底線,她毫無顧忌的在簡如珠的病房外大聲嘶嚎著:“那有怎麽樣!是她搶走我女兒的人生,是她讓我的孩子變成了這樣可怕的樣子!”

    簡政文慘白的看著她,他大半生敬重愛惜的妻子,因為他的一個謊言,傷害了他們最愛的孩子,不是不知道薛女士的痛苦和掙紮,隻是選擇,人永遠都是自私的。

    不顧孩子們震驚悔恨的目光,簡政文將薛女士抱住:“小五是小晗女兒,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對她了!”

    “小晗……”薛女士最後暈倒在了簡政文的懷裏。

    簡家每個人都是凶手,是促進也是參與者,他們殺死的不僅僅是他們最敬愛的爺爺,最沉重的父親,也是曾今的小五。

    可這些他們隻能默默承受著這個殘酷的真相。

    簡如珠不知道的,簡清書也不知道,那些在她們荒誕的青春期裏做過的,簡清書的傷害,殘忍和不擇手段,簡如珠的忍耐,抵抗和奮起鬥爭在簡齊山的死亡中,好像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顧南予緊緊握著簡如珠的手,那腳腕上讓他一眼認出她的傷疤,原來有著那麽沉重的過往。

    “想看我跳舞嗎?”簡如珠卷縮在他的懷裏,衝動的問出口,可隨即一愣,又覺得懊惱。

    “想跳?”

    簡如珠猶豫著點了點頭:“但有六年沒有跳過了,當時醫生說跟腱斷了,想要繼續跳舞太難了……”而且因為害怕,她也放棄了那個舞台上的自己,關於舞蹈,她連那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願意再去嚐試。

    顧南予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想做什麽,在我麵前都可以。”

    他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簡如珠從他懷裏站起來,跺了跺腳,可能是腳下的鞋子不合適,她脫掉鞋子站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地麵有些微微的硌腳,但卻讓她很踏實,然後踮起腳尖,挺起胸脯。

    她的肢體還是很柔軟,延展,旋轉,每一個動作都很慢,在月光下,她是那樣的熠熠生輝。

    然後,當習慣記憶裏的舞蹈動作,她也開始單腳旋轉,她忘我的跳動著,就像一位發光的精靈,對簡如珠來說,這真是一個太短暫的過程,因為當她再次抬起腿,卻因為腳的無力支持,讓她踉蹌了一下,也是這一下讓她重新回到現實,片刻的失神,讓她的身體失衡,還好,還好顧南予攔腰抱住了她。

    “阿珠,你就像是一個黑暗精靈。”

    他說話都樣子,認真極了,沒有半點玩味的意思。

    簡如珠還被他攔在懷裏,就這麽一刻,那些過往好像真正的不重要了。

    親吻,擁抱,她太想對顧南予做這些事情了,事實是,她也確實如此大膽的親了上去。

    顧南予的戲,是在十二月開頭結束的,從夏天到冬天,原來時間真的可以那麽短暫。

    大約因為今年在北方,初雪比往常的都要提早了不少天,下雪也讓簡二哥高興壞了,連忙將幾場雪景的戲份重新拍攝。

    雖然電影主題沉重,可環境背景都很簡單,這讓後期也好,製作成本也好,遠遠低於簡大哥投資的金額。

    殺青宴就是在農家院,擺了五六張桌子,帶著老鄉群演,一塊吃著熱騰騰的火鍋。

    簡如珠知道顧南予殺青,特意從金陵城趕過來,隻是當她到達的時候,這頓火熱的火鍋宴已經是接近尾聲了。

    她站在院子裏,左羅喝高了,一眼就看見門口的簡如珠,想也沒想就要大聲囔囔,舒恬被宋言菲一個眼色,連忙捂住了這位祖宗的嘴,剩下烏壓壓的也不知道說了一通什麽。

    顧南予喝了一點點酒,身上有些淡淡的酒香,酒是老鄉自己釀的酒,很醇厚香甜,靠近簡如珠,更是有些醉人。

    他裹著厚厚的襖子,看見雙頰紅通通,又穿著單薄的簡如珠,一下子,就敞開了自己襖子,將這個不懂事的女人圈在了自己的懷裏。

    簡如珠雙手背後,手裏還拿著要送給顧南予的一捧金盞花。

    隻是這一下的突如其來,將她弄的手足無措。她想,他可能真的是醉了,這裏還有這麽多人呢!

    “我們出去走走?”

    簡如珠埋在他的懷裏:“好。”

    陽光溫暖,水波溫柔,讓人願意永遠幸福,在蕭瑟的大樹下他們緊緊相擁,始終不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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