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蛇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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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阿妙被送走的兩日,林錦嫿覺得睡覺都香甜了些。
    下午的時候寧嬤嬤找來,她也很高興的就過去了。
    到時,老太後倚在暖榻邊,因為中風,明顯有半截身子都不能動了,但精神頭看著不錯,手裏拿著個小木馬在玩。
    “來了。”
    老太後的語氣比之以前,忽然就平淡了許多,沒有那些冷嘲熱諷,也沒有了之前的算計,窗子的光如霧氣一般薄薄灑在屋子裏,看起來猶如清晨的稀薄空氣,也越發讓藏在暗處的老太後看起來模糊了。
    林錦嫿到她跟前,才道:“太後為何忽然喚臣妾來?”
    “你讓江茵兒離開,這宮裏哀家曾經培養的勢力,以及江茵兒曾經的勢力,我全部都交給你。”老太後緩緩說著,似乎提起江茵兒這三個字,都少了戾氣一般。
    “太後想清楚了?”若是她要這樣做,就等於跟自己投降了一般,往後再也折騰不起風浪了。
    老太後沒說話,定定看著前方半晌。投降這兩個字,在以前她是絕對不會想的,即便是死。可看到江茵兒,她忽然就有些想通了,與其變成她那樣扭曲的人過完剩下餘生,倒不如青燈古佛,祈禱已到黃泉的人早登極樂。況且現在她也沒有能力爭了,被看在這小小的慈寧宮,與外界基本斷了聯係,就連宮裏的宴會也不再有她的份,等同被打入了冷宮。與其這樣,倒不如體體麵麵的走。
    這樣想著,再看林錦嫿,隻道:“除了送走江茵兒,哀家還希望時常能去禦花園坐坐。很快就要到春天了,哀家也許久不曾細細看過那些鮮嫩的花兒了。”
    林錦嫿望著她的眼神,確定裏麵不再有其他的算計,終於是淺淺笑了起來:“如此,臣妾便立即送走江太妃。”限製江太妃是其一,其二也是要磨磨這老太後,既然如今她自己已經投降,倒不必再多費那些心思了。
    她看了眼寧嬤嬤,道:“這兩日天氣寒涼,你好生照顧著,別著了風寒。禦花園還有些花,太後喜歡,先讓人剪一些放到屋裏來就是。”
    “是。”寧嬤嬤連忙應下,其實這皇後娘娘壞不壞,她都看得清楚,至今也沒見她苛責過誰,除非是犯了大錯的,所以她也相信皇後說這話,並無別的意思。
    林錦嫿囑咐完便出去了,離開慈寧宮時,看到正等著的江太妃。
    “娘娘今日是要送臣婦出宮了?”江太妃說這話,還略帶著些諷刺。
    “太妃不想出宮?”林錦嫿淺笑:“若是如此,宮裏還有許多空餘的宮殿可供太妃居住。”
    江太妃早知她伶牙俐齒,隻冷笑:“如今你能借著年關的由頭留我在宮裏,最多過了這年你便要送我回去,否則豈不是要跟天下人承認,你們要認回我這個娘了?林錦嫿,你別以為你這小小伎倆能把我如何,我就是化成灰,也是懷琰的生母!”
    林錦嫿眸光微涼:“太妃若是不信,盡管在宮裏住著,且看年關後本宮有沒有法子留你。”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江太妃氣得麵色微青,轉頭再看林錦嫿,周圍正等著的嬤嬤們便圍過來了。
    “太妃,奴婢們送您出宮。”
    “我要見皇上!”江太妃直接道。
    “皇上朝務繁忙,您若是不想離開,皇後娘娘也吩咐了,便送您去春熙殿暫住。”嬤嬤們道。
    春熙殿正是曾經江太妃住過的地方,也是她被皇帝所殺的地方。
    她聽到這這三個字都是一陣陣的心痛,她捂著心口死死咬牙,冷冷盯著林錦嫿離開的地方,到底是一甩袖,快步離宮而去。
    她走時,長孫祁燁就在神武門的瞭望台上,他清清楚楚的能看到她滿是憤怒的臉和冰冷的眼睛。
    一側小太監道:“殿下,您可要叫住太妃?”
    “不必了。”長孫祁燁淡淡說完,看著她離開了,這才轉身下了城樓。
    漫步在這華麗的齊國皇宮裏,他一麵走一麵想,若是當初他強硬一點,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
    隻可惜沒有如果了。
    走了沒多遠,他便迎麵遇上了林錦嫿。
    林錦嫿也略有些詫異,她剛想繞過這廂去看看趙懷琰,誰知遇上了他,不過看著他一身深色長袍,憔悴消瘦了不少,模樣還是以前的模樣,隻是眼裏少了當初那份執著和桀驁。
    她輕笑著上前:“穆王要回宮?”
    聽到‘穆王’二字,長孫祁燁才恍然回過神來,立即行了禮:“臣見過皇後娘娘。”他垂著眸子,還能看到她的衣角。華麗的皇後服製,穿在她身上真是合適極了,尊貴而絕美,仿佛天生她就是該穿著這樣衣裳的人。
    這大雪下得正好,天地一片蒼白,卻獨獨讓她出彩。
    林錦嫿見他私下裏能克製住不再喚自己阿慕,淺淺笑起來,道:“皇上正在禦書房,我們一道過去?”
    長孫祁燁第一反應是拒絕,可他一開口,還是答應了。
    他就要離開這裏了,還能跟阿慕說多久的話呢。
    林錦嫿提步往前走,他就默默在後麵跟著,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又忍不住去偷偷看她。
    她卻好,落落大方,絲毫沒有扭捏尷尬之態,這讓他也跟著輕鬆不少。
    “聽皇上說,你要離開?”林錦嫿邊走邊問道,其實她是想找個機會看看他所中的毒。
    “嗯,聽說南邊風景好,還有一望無際的藍色湖海,我一輩子困在西夏,至今也還沒見過,想去走走。”他說完,頓了頓,道:“我記得你好似心儀南邊的一個海島?”
    “對離陀島,有林家的族親至今還在那海島上。”林錦嫿淺笑起來,想起自己那族親,當真是羨慕的緊,曾經也是疆場戎馬,如今竟然守著妻子兒子在與世無爭的海島生活,想想便覺得舒坦。
    長孫祁燁聽罷,也跟著笑了起來:“我便想去那島上看看,瞧瞧究竟是什麽地方,讓你也如此向往。”
    他越發的放鬆起來,林錦嫿也跟著覺得輕鬆了,等找到了機會,才終於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長孫祁燁麵色微微一緊,而後才釋然笑起來:“禦醫說,少則活半年,多則十年八載都有可能,不必擔心。”
    “我替你看看……”
    “不必了,這命就由它吧。”長孫祁燁笑笑,藏住眼底幾乎要漫出來的苦澀。他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林錦嫿,看著她微微瑉唇擔憂的樣子,心中柔軟,若是可以,他多想答應她,跟她一起活下去。可即便活下去,也隻有母妃無窮無盡的算計利用,也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形單影隻,生對他來說,太痛苦了,倒不如遺忘,不論生死,都沒有關係了。
    林錦嫿見他雖然語氣柔軟,可話語堅決,終究不好在這裏勉強他,隻想著下次再找機會。
    就這樣說著話,很快便到了禦書房門口,才到,就見到有大臣慌慌張張從裏麵狼狽的跑了出來,瞧見林錦嫿,這才急急跪下行了禮。
    林錦嫿是女子,不宜幹政,所以即便擔心,也沒多問,隻在門口候著。
    禦書房內偶爾傳來幾句帶著薄怒的話,但聽得清楚,都是政事。
    林錦嫿即便擔憂,也沒別的法子。
    雪早已經停了,今日還有些陽光,金黃色的光灑過琉璃瓦落在雪上,仿佛渡上一層金邊,陪著紅牆綠瓦,有一種別樣的安寧和好看。
    幾人就這樣站著,直到裏麵的人都出來,林錦嫿這才進去了。
    趙懷琰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瞧見她凍得小臉微紅,自然的上前伸手捂住她的兩頰,才道:“外麵寒,下次來了,去偏殿等。”
    “是。”林錦嫿笑笑,長孫祁燁卻知道,林錦嫿是因為擔心而不肯去而已。
    他跟在後麵看著她們如今恩愛的樣子,嘴角直勉強勾起一絲笑意。
    趙懷琰也看到了他,隻道:“祁燁,去裏麵坐著,朕有話跟你說。”
    祁燁……
    長孫祁燁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稱呼自己,聽到的一瞬間,他竟是覺得心裏有些暖。
    他看了他一眼,故作冷淡的應下,轉身便進去了,趙懷琰這才瞧著林錦嫿道:“你來尋我,可是有要事?”
    “沒有,隻是想來問問皇上,今兒晚膳可要回去用。”林錦嫿想著反正遣人來問,也是要走著過來,倒不如自己走來。
    趙懷琰淺淺一笑,看看長孫祁燁的背影,才道:“今日怕是不去了。”
    林錦嫿點點頭,才笑道:“那皇上安心陪著穆王吧。”
    趙懷琰抬手揉揉她的額頭:“最近你在處理林家的事,也要注意休息。”
    “是。”林錦嫿笑眯眯應下,這才識趣的告退離開了。
    她的懷琰當真是苦了一輩子,親人待他太苛刻,一個個都恨不得在他心上剜肉,如今遇上個同病相憐的兄弟,她反而高興,最起碼,他們不會再互相傷害了。
    她回到自己的宮殿後,便叫人抱來了酒兒和葡萄逗著玩兒了。
    現在兩孩子嘴裏能說的詞漸漸多了起來,人也越來越活潑,葡萄再安靜,也終究隻是個孩子,有酒兒一天到晚在身邊鬧,也學會了她那調皮搗蛋的一套,宮殿裏成日都是笑哈哈的。
    用過晚膳,將兩個孩子哄著睡著,她才去看了翠嬤嬤和墨月。
    翠嬤嬤有禦醫院的照料,傷勢好的很快,唯獨墨月至今還沒醒來。
    “娘娘,墨月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墨風輕聲問道。
    “不會的,她的毒我能解,隻是需要時間。”提起這個,林錦嫿也顯得有些無奈,隻恨自己醫術還是不夠好。
    墨風聞言,也放心了些;“不過墨月儼然是知道些什麽,才叫人如此動手的。”
    林錦嫿點點頭:“你繼續叫人小心伺候著,這皇宮裏也並不是絕對的安全。”
    墨風頷首,隻想著等墨月醒來,定是要真相大白了。
    很快休沐日就要結束了,在這休沐日將要結束的前兩天,趙懷琰也兌現了承諾,帶著她跟徐家人林家人一起去城外新建的溫泉山莊了。
    溫泉山莊才建好,裏麵的一應東西都是新的,徐昭昭是個熱鬧性子,兜兜轉轉好不開心,唯獨此番跟來的王汝嫣依舊是鬱鬱寡歡。
    女眷林錦嫿統一都安排在淩波苑住下了,男人們則是住在與淩波苑隔了一個湖的青竹院,就連趙懷琰也不得不住在青竹院裏,帶著葡萄一起。
    淩波苑一溜排開,有七八個廂房,所以倒也夠住了,而且院子的中央,就是一個咕嘟咕嘟冒泡的大泉眼,蒸騰的熱氣飄散開,讓這兒幾乎見不到積雪,裏裏外外都暖和的很。
    “嫣兒,你身子不好,這次泡溫泉,你可不能下水了。”林錦嫿瞧見她倚在暖榻邊出神,輕聲道。
    “我明白。”
    王汝嫣淺淺一笑,眼淚卻止不住要流出來。
    林錦嫿幾乎都不敢讓她看到孩子,怕勾起她的傷心事,說完,才瞧見外麵天色不早,讓人伺候著她先睡下了,等她睡下後,林錦嫿這才去見了林錦澄父子。
    林錦澄這幾日憔悴許多,下巴上胡渣全冒出來了,眼底也布滿了血絲。瞧見林錦嫿來,才忙問道:“嫿兒,嫣兒她……”
    “才沒了孩子,緩不過來是正常的,你們先不要著急,給她點時間。”林錦嫿說完,瞧見一旁林麓之有些心不在焉,隻笑道:“爹爹,這兩日你就好生在這兒休息吧……”
    “嫿兒,爹爹明日怕是要回去,府裏還有未處理完的事。”他歉意道。
    林錦嫿看了眼跟在後麵的墨花,墨花暗暗點頭,林錦嫿也知道八成是那陳阿妙在背後搗鬼了。
    她不想把林麓之逼得太緊,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清楚。
    她直接道:“爹爹是要去見陳阿妙?”
    “嫿兒……”林麓之立即便有一種做了錯事被抓包的感覺,忙道:“不是去見,是她去莊子的路上,忽然得了急症,現在人在醫館,我不大放心那些伺候的下人,所以想去看看。”
    “她當真是病的巧了。”林錦嫿輕笑,林麓之卻有些不大高興,隻道:“嫿兒,她到底是……”
    “爹!”林錦澄也看出林錦嫿的不高興了,立即喊住林麓之。
    林麓之話說到半截便又咽了下去,林錦嫿知道之前那幾句話怕是真的沒起到什麽作用。
    隻能道:“若是陳阿妙在一日,我便絕不會讓嫣兒回林府。”
    “嫿兒,其實爹爹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林麓之猶猶豫豫,到底是開了口。
    林錦嫿看他這樣子,也大概猜到了,可這是自己的親爹,還是個也疼愛著自己的親爹!!
    她忍住怒氣,道:“爹爹請說。”
    “我想辭去這官職,回鄉養老。”林麓之道。
    其實說白了,他是想去陪在陳阿妙身邊,彌補這麽多年他自以為的過失。這個意思,在場的人都清楚。
    林錦澄都皺起了眉頭:“爹爹,你何必如此?”這樣既是傷了嫣兒的心,也傷了錦嫿的心。
    可林麓之卻隻歎了口氣,道:“爹爹知道,爹爹年紀大了,容易犯糊塗,與其留在京城處處小心討好,倒不如就此離開,縱然你們現在覺得難過,往後也能省了不少煩惱。”
    “我是擔心陳阿妙會對爹爹做什麽……”
    “嫿兒!”林麓之麵色微微沉下來:“阿妙她隻是個弱女子,也是你的雙生姐姐!”
    林錦嫿看他態度如此決絕,深深壓下心裏的怒氣,道:“爹爹,你若是堅持要去,我會應了你,但爹爹仔細想想,方才你是不是要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兒,已經要跟我翻臉了。”
    林麓之驀地一頓,麵色立即白了下來。
    林錦嫿不願再多說,今日來本是想跟父兄說說話,說說她這麽長時間在宮裏的不如意,但現在看著,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時辰不早了,爹爹和哥哥早些歇著吧。”林錦嫿說完,還看了眼林錦澄:“爹爹是長輩,嫿兒不好多言,但哥哥,你對陳阿妙好的時候,就沒發現自己身上背了把劍,正對著嫣兒嗎?嫣兒這麽多年所受的苦,竟擋不住一個嬌弱的女子在你們跟前哭上幾句,嫣兒不心寒,我都替她心寒。”
    林錦嫿說罷,林麓之身形便都顫了顫。
    她沒再多說,直接轉身走了,等她一走,林錦澄才頹然的坐在了一側的凳子上,痛苦的捂住了臉。
    林麓之心痛如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若不是因為當年自己糊塗,哪裏還有今日這許多事?
    想到這裏,他越發決心要走了。
    林錦嫿回到廂房後,墨花才跟了過來。
    “娘娘,這幾日那陳阿妙每日都使人傳信給老爺和公子,無非是些感恩的話,但卻讓公子和老爺十分愧疚。”墨花微微皺眉道。
    “她倒是真會用這些伎倆。”林錦嫿冷冷說罷,才道:“此番爹爹要走,便由著他走,但找人盯住陳阿妙,若是她敢對爹爹再做什麽,直接綁了送走!”
    墨花有些擔心:“娘娘,萬一老爺和公子知道您這樣做……”
    “那就不讓他們知道,爹爹要走,沿途山匪必然多。陳阿妙儼然已經不是什麽柔弱女子了,留著她在,我才更不放心!”
    “是。”墨花連忙應下。
    等墨花走了,林錦嫿才看著睡在搖籃裏的酒兒,看著她天真可愛的小臉,微微舒了口氣。這個陳阿妙,到底是何方人物,她還真是好奇。而且長孫玄隱消失後,連帶著他那個小師妹好似也沒了動靜。難道他的小師妹真的就是如今的陳阿妙?
    最近花生也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想著想著,便在溫暖的被子裏沉沉睡去了,而此時京城外某個醫館中,陳阿妙卻自導自演了一場好戲。
    醫館內全是血腥,除了站在醫館裏手持長劍的黑衣人。
    劍上的血慢慢滴落,仿佛還能聽到滴答的聲音。
    陳阿妙坐在床邊,看著之前的大夫還要朝自己爬過來,朝那黑衣人看了眼,黑衣人立即上前又補了一刀,那大夫便直接咽氣了。
    濃濃的血腥味縈繞在屋子裏,林府隨行的的侍衛卻絲毫不知,他們都睡在醫館外,被下了迷藥,睡得很沉。
    “辦好了就走吧。”陳阿妙俯身撿起一把匕首,瞥了眼那黑衣人。
    黑衣人立即應是,提步便全部消失在了這醫館中。
    風吹動燭火搖晃,屋子裏影影綽綽,伴著滿屋子的血,更顯得血腥。
    陳阿妙提起匕首,狠狠往自己的右胳膊刺了兩刀,又在腿上狠狠劃了兩刀,才笑起來,嚐了嚐匕首上的血,輕笑:“跟林錦嫿的血,味道不一樣呢。”
    她陰冷說罷,將匕首扔在地上,瞧見外麵天色漸漸要亮了,這才起了身,往不遠處那個藥櫃子後麵躲去了。
    等到外麵的侍衛醒來,瞧見醫館還沒開門,這才上去敲了門,可敲了半晌也不見有聲音,這才急急推開了門,門才推開,滿屋的屍體,鮮血似乎都要漫出來一般。
    有忍不住的,當場就吐了起來,其他的卻立即緊張的大喊:“阿妙小姐!”
    他們衝進屋子裏,好半晌,才找到渾身是血縮在櫃子後一角瑟瑟發抖的陳阿妙。
    “救我……”她無力的說出這兩個字,人便直接暈了過去,手心還落出一塊腰牌來,腰牌上刻著一個‘花’字。
    消息很快送到林麓之耳朵裏,林麓之一早本還在跟趙懷琰說話,提他想要離京的事,可等消息一傳來,二話不受便離開了。
    他一走,林錦嫿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說是遭到人刺殺。”墨花也沒聽那個小廝說得太明白。
    “刺殺?而不是山匪搶劫嗎?”林錦嫿眉梢微挑,自己沒出手,那誰會要刺殺她?況且跟她有過節的陳老六也死了……
    她頓了頓,忽然道:“墨花,你去查查,看看這次的證據,是不是指向了本宮。”
    “娘娘的意思是……”
    “若是如此,那這個陳阿妙八成也知道在本宮麵前偽裝不了,幹脆要跟本宮對著幹了。可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就為了挑撥本宮跟爹爹的關係?”林錦嫿忽然想不通了,若是如此,那她當真是大費周章了,爹爹如此信任她,她根本不必這樣做也能達到目的。
    墨花不敢耽擱,很快便要出去,但她才走出來沒多遠,就見林錦澄麵色複雜的過來了。
    墨花瞧見他,還有些心疼,上前行了禮,笑道:”公子來見少夫人?”
    “不是。”林錦澄深深看著她,道:“我是來見你的。”
    “奴婢?”墨花心中有些欣喜,隻小心掩藏住,才道:“公子尋奴婢做什麽?”
    “你老實告訴我,你昨晚在哪裏?”這幾日墨花都是跟著自己伺候的,卻唯獨昨兒晚上,嫿兒跟爹爹起了爭執後便不見了。
    墨花不知道他怎麽忽然這樣問,但看他的眼神,明顯是在懷疑什麽,心有些涼,勉強笑道:“昨日奴婢在伺候皇後娘娘。”
    “當真?”
    “自然。”
    “本宮可以作證。”林錦嫿也走了出來,瞧見林錦澄,道:“哥哥不必試探了,有話不妨直說。”
    林錦澄看著妹妹,他素來知道妹妹有手段的,也足矣相信在昨日她那樣憤怒的情況下,想要對阿妙下殺手的心。
    他道:“嫿兒,阿妙被刺殺,刺殺她的人落下了一塊腰牌。”說完,他看向墨花:“墨花,你的腰牌在哪裏?”
    墨花隻覺得心寒至極,她忽然笑起來:“奴婢跟隨公子出生入死這麽久,公子竟是對奴婢半分信任也沒有。”說完,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給她:“這腰牌奴婢前兩日在林府曾丟失過,但奇怪的是,沒多久它自己就出現在了奴婢的房間裏。這件事原是小事,奴婢便沒跟公子說,信不信都由公子。”
    林錦澄微微皺眉,看著她的腰牌,道:“宮女的腰牌,都是銅製的,久了會有磨損的痕跡,可你這塊,明顯是新的。”
    墨花微微一頓,立即去翻看,才發現自己粗心大意,果真是弄錯了,這塊腰牌不是她的!
    “本宮相信墨花。”林錦嫿直接道。
    “娘娘……”墨花眼眶忽然有些濕,其實她伺候林錦嫿的時間,還不如伺候林錦澄的時間多,而且她多次為林錦澄出生入死,沒想到竟是連一份信任都沒得到。
    林錦澄微微皺眉,他不是不信,隻是證據在眼前……
    他看著林錦嫿,道:“嫿兒,這件事我會再查。”
    “不必查了,有人要汙蔑墨花,汙蔑本宮,這件事哥哥和父親看不清楚,嫿兒算是看清楚,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但今日我便說清楚。她可以入林家,但這輩子都休想讓本宮承認她,休想跟徐家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林錦嫿漠然說罷,才道:“來人,送林少將軍回林府。”說完,便轉身要走,卻發現王汝嫣不知何時也出來了。
    林錦澄一看到王汝嫣,便快速跑了過去,拉著她道:“嫣兒,你終於肯見我了。”
    王汝嫣愛憐的看著他,虛弱一笑:“錦澄,我終究是讓你失望了。”
    “沒有,你怎會讓我失望……”
    “和離吧。”王汝嫣輕笑:“放過你,也放過我。我過得太累了,隻想好好休息。錦澄,我們和離吧。”
    林錦澄整個人如受重擊,看著麵前虛弱的人,張張嘴,嗓子竟是幹啞到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拳頭微微緊了緊,又鬆開:“嫣兒,是因為阿妙的事嗎?你放心,我不管阿妙了,我們從林府分出來,就過我們兩個人的日子好不好?”
    王汝嫣眼淚落下,心疼的抬手輕撫他的臉,搖搖頭:“錦澄,放你自己一條活路吧,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我帶給你的隻有難過和傷心。”
    “我不答應,隻要你在,我就不難過,嫣兒,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林錦澄終是忍不住赤紅了眼睛。
    徐夫人和徐昭昭跟著出來的時候,聽到王汝嫣說這些話,已經是心疼的不行了。
    林錦嫿也詫異王汝嫣會忽然說出這些,是因為陳阿妙嗎?她看不見得,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可不論林錦澄怎麽說,王汝嫣終究是沒再鬆口,而是轉身回了房間。
    林錦澄失魂落魄的轉身,看著林錦嫿痛苦問她:“這一切,都是因為阿妙嗎?”
    “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林錦嫿終究是不忍,道:“我會幫你問清楚原因,但在此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說……”
    “不許再插手陳阿妙的事,不論是到底是誰,不論是生是死,你都不許再管!”林錦嫿語氣決絕。
    林錦澄咬牙:“當初是我把她撿回來的……”
    “哥哥!”林錦嫿看他還是執迷不悟,簡直想打醒他!
    徐夫人也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拉著林錦澄道:“你們父子都鬼迷了心竅了,就算阿妙當真是當年那個嬰兒,可是嫣兒和錦嫿就活生生在你們跟前,你們難道還要虧待了她們,去彌補阿妙?
    “我……”
    “且不論阿妙是不是真的,隻看她一來就鬧出這麽多事,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目的什麽誰也不知道,你難道真想鬧得自己家宅不寧,還害了錦嫿和嫣兒?就阿妙跟你們親,嫣兒和錦嫿就跟你們不親了?”徐夫人連聲問道。
    林錦澄微微怔住,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林錦嫿,終於道:“嫿兒,我答應你,不再管這件事,但不論如何,你不能殺了阿妙,可以嗎?”
    墨花在一側已是心寒至極,隻道:“公子莫要再糊塗了,說不定陳阿妙的目的是害皇後娘娘,若是她當真敢動手,不必皇後娘娘開口,奴婢也會親自取了她的項上人頭!”
    林錦澄看了看她,到底是沒再說什麽。隻朝王汝嫣緊閉的房門看了眼,才終於離開了。
    等他一走,林錦嫿立即讓人去查陳阿妙遇刺一事了,而她則是轉身去看王汝嫣了,但王汝嫣把自己緊緊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肯見,林錦嫿無法,隻得暫時先由著她,但這個陳阿妙當真是個禍患,看來還要找個機會親自見見她才是。
    本是來溫泉山莊散心的,結果因為這事一鬧,林錦嫿也沒有多少散心的心思了,反倒是寶珠是個沒心沒肺的,跟徐程青鬥嘴打鬧好不快活,巴圖則小心翼翼的跟趙懷琰和徐長山說著話,不過沒多久就見高稟急急忙忙過來在趙懷琰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麽,趙懷琰便立即起了身,道:“舅舅同王子先休息。”說完,便立即出去了。
    林錦嫿現在已經換上了一身男裝,戴著帷紗跟墨花墨風二人快速的出了溫泉山莊了。
    她駕快馬很快趕到陳阿妙出事的醫館,才發現裏裏外外早已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了,官府的人也正在處置。
    她到後,本是一心注意著醫館內的動靜,但發現人群裏也有跟自己類似打扮的人。
    她微微皺眉,悄悄朝墨風墨花使了眼色,二人會意,便迅速小心的跟了上去。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等一路走到附近的巷子裏,那人才迅速的開始逃跑了。
    墨風墨花豈會這麽容易叫他逃走,很快便上前與他纏鬥起來,但打了沒多會兒,墨風便察覺了不對勁,直接掀開了帷紗,道:“夜生!”
    夜生也是怔住,看到是墨花老爺迅速停了手,轉頭去看站在巷子口的人:“是小姐……”
    “現在該稱呼娘娘了。”墨風笑起來,墨花也停了手。她與夜生接觸不多,但聽過他。
    夜生立即走到林錦嫿跟前,隔著帷紗還能看到她跟自己笑的樣子,忽然就跪了下來:“小姐!”
    林錦嫿知道他是在為以前的事道歉,現在也並不想跟他計較,隻道:“起身吧。”
    “是。”夜生微微咬牙,起身後,才問她:“小姐也是來查昨晚發生的事?”
    “你也在查?可是查到了什麽?”林錦嫿詫異問他,夜生一直都在追查長孫玄隱的事,難道昨晚之事真的跟長孫玄隱有關?
    夜生頷首,拳頭微緊,道:“昨晚動手動人,肯定是長孫玄隱的人,長孫玄隱現在就在城外某處藏著,但我沒找到地方,可我能確定的是,他一直要保護的人就在城裏,昨晚也在那醫館裏。”
    “他要保護的人不是隻有他的小師妹辛夷麽?”林錦嫿心中的答案開始慢慢浮現出來。
    “她叫辛夷?”夜生冷哼一聲:“倒是有個極美的名字,隻可惜是個天生的蛇蠍!”
    “怎麽說?”
    “你知道她當年怎麽會被百毒穀那老鬼收做徒弟的嗎?是因為她在七歲的時候,就親手殺了他嗜酒如命的爹,又殺了賣身給她賺飯錢的娘,還借著年紀小,悄悄給全村的人打水的井下了砒霜,這才被百毒穀的老穀主給看上的。隻可惜,她被帶走以後,日日受那老穀主虐待羞辱。”夜生說起這事,隻有冷意。長孫玄隱當著他的麵殺了他哥哥,如今又殺了他妹妹,此生他不親手殺了長孫玄隱,便是死也不瞑目!
    林錦嫿聽罷,似乎能勾勒出辛夷這個人來了。可若是陳阿妙就是辛夷,那她為何要扮做自己的樣子來林家?老穀主也已經死了,按理說,林家跟她應該沒有仇才對!
    夜生說完,道:“你們現在也在追查長孫玄隱嗎?”
    “長孫玄隱圖謀不軌,必須除掉他。”墨風在一側道。
    “我知道些東西,興許有用,不過這裏不方便,周圍肯定有不少他的人盯著。”夜生道。
    林錦嫿一抬頭,看到不遠處屋頂上那潛伏得黑影,道:“已經被盯上了。”
    她才說完,周圍迅速出現了十幾個黑衣高手,直接朝他們四人殺來。
    墨花的第一反應便是迅速帶著林錦嫿離開,但她才靠近林錦嫿,一支冷箭飛出,狠狠刺入了她的胳膊。
    她微微皺眉,要繼續帶著林錦嫿走,暗處的箭卻越來越多。
    “大意了。”林錦嫿皺眉,方才便是認出夜生,也不該在這裏停留這麽久的。
    她拿出帶來的所有藥粉給墨風,墨風會意,在那些人的利劍刺來前,便一劍斬破了這些瓶子,因為寒冬的烈風,立即就把瓶子裏散開的藥粉給吹開了。
    那些黑衣人下意識的去捂住鼻子,林錦嫿已經拉著墨花迅速上了馬快速離開了,而墨風也帶著夜生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墨花的臉色慢慢變黑,林錦嫿知道那箭支怕是有毒。
    她很快拿出解毒丸塞到墨花嘴裏,道:“堅持住,前麵就是駐防軍,他們不敢過來的。”
    “是。”墨花勉強忍住頭暈目眩之感,可不等她們趕到巡防營,早已經等著的黑衣人便出來了。
    他們早知道以林錦嫿的性格,絕對不會安安心心坐以待斃的,她一定會出來,遇到危險,第一選擇也定是來巡防營。
    林錦嫿看著周圍漸漸包圍起來的人,勒住韁繩,麵色微沉:“是陳阿妙讓你們來的?”
    領頭的黑衣人看了她一眼,隻低聲跟身邊人吩咐道:“主子下令,殺無赦!”
    “是!”
    眾人應下,齊齊殺了上來。
    墨花勉強抽出劍,可她已經要沒力氣了。
    林錦嫿看著慢慢靠近的人,心也跟著沉了下來,隻想著要不要就這樣駕馬衝出去。
    就在林錦嫿準備衝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忽然傳來,還不等林錦嫿抬眼去看,一道熟悉的氣息靠近,劍影晃動間,靠近她的黑衣人便全部受傷倒地了!
    趙懷琰渾身的殺氣,鳳眸冰寒的睨著周圍的人,冷聲道:“如此卑劣,你們也配傷朕的皇後嗎!”話落,跟來的士兵已經齊齊殺了上來。
    那些黑衣人見不對勁,立即轉身就撤了。
    林錦嫿想要讓人去追,趙懷琰卻隻轉身就把她抱在了懷裏,低聲道:“別擔心,朕已經安排好人跟著了。”
    “皇上……”林錦嫿感動看他,卻見他眼睛危險一眯:“皇後敢如此隻身涉險,想來也已經做好受處罰的準備了!”
    林錦嫿身子一僵,轉眼便被他抱著飛快離開了,至於陳阿妙,她已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遲早要拆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