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翔輝沒搭話，看徐靈昭剛才那態度和此刻滿麵的春風，在心裏掂量，這要真是中宮娘娘……小屁孩簡直要了命了。

    徐靈昭倒是不在意，把她剝完的蟹殼清掉換了個幹淨餐盤，一次手套又給她換了一波，沈翔輝瞧著都心肝顫，這寵的簡直不像樣，文正濤的party開的也是坑爹，本來以為是好事，想著徐靈昭終於能像個活人了，結果反倒壞事。

    “好辣，但是好好吃。”榮青淵看著徐靈昭笑眯眯地誇。

    徐靈昭盛了湯放在她手邊，榮青淵喝了一口，繼續誇，“天哪，湯也好喝！”

    沈翔輝忽然看了徐靈昭一眼，那雙細長明亮的眸子精光一閃，徐靈昭心一沉想插話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就聽他笑著問榮青淵，“聽說你師門顯赫？”

    “聽誰說的？”榮青淵扭頭問徐靈昭，“顯赫有什麽標準嗎？”

    還沒等對方答話，她又扭回去看沈翔輝，“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沈翔輝笑了，覺得還真有點意思，“這麽敏感幹什麽？我這種你看不上的商人拉關係不是很正常嗎？”

    “那我不能讓你如願啊。”榮青淵眉宇間的疏離漸漸浮現，眼神溫柔似水，但是你能感覺到這溫柔跟任何人都沒關係，她淺笑，“你們調查我有什麽意思？還知道什麽？”

    徐靈昭眉心一簇。

    沈翔輝聳聳肩，放下筷子緩緩靠在了椅背上。

    榮青淵也聳聳肩，迅速吃掉手上拿的蟹腿，深吸一口氣脫了手套，想了想起身往臥室走，徐靈昭立刻跟了過去，“你換衣服想去哪？”

    “我想去哪就去哪，這你管的了嗎？”

    “翔輝不是有意的，你跟我在一起，我們聽說一些你的事也不稀奇。”

    “稀奇。別再用‘聽說’這種詞了，自取其辱。”榮青淵迅速套上裙子，氣極反笑，“我有調查過你嗎？我care你除了是徐靈昭以外還是什麽嗎？完全不，我不想知道，現在我連徐靈昭也很難再care了，再見。”

    “小淵，我們真的沒有調查什麽。”

    “沒有嗎？”

    “為什麽這麽肯定我有？”

    榮青淵怔住，忽而嘴角極淺的勾了一下，而後那張精致的臉上再沒有了一絲表情，她像不認識一樣看著眼前的人，溫柔似水是他，優雅從容是他，冷靜敏銳一針見血也是他，紮人真疼。

    徐靈昭看她茫然空濛的立著，有些落魄有些脆弱，自知失言，突然之間懊悔不已，幹嘛非要說這句話。

    正僵持，沈翔輝過來敲門，克製的把門推開一個小縫，笑的像個大尾巴狼，“欸？你要走？需要我這個騎士護送你一程嗎？”

    榮青淵可以不跟徐靈昭計較，其他人絕對見一個打一個，她眯起眼睛就要衝過去，徐靈昭淡定的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身後，瞥了沈翔輝一眼，沈翔輝立刻關上門走了。

    臥室一下子安靜下來，榮青淵甩開他的手，還是那溫柔淡漠的聲音，不痛不癢地說，“我也要走了，後會無期。”

    徐靈昭一步跨過去擋在門口，好整以暇，榮青淵捂著頭轉了一圈，氣的直跳腳，“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徐靈昭跟看小孩耍賴似的，眼裏都是笑意，“為什麽這麽大的反應？”

    榮青淵聽他這淡定從容的語調，簡直要爆炸，“我什麽反應？你覺得我應該什麽反應才算正確？”

    “小淵。”徐靈昭叫她的名字，依舊溫和。

    “別叫我，馬上給我讓開，你無權限製我的人身自由。”

    “不，我們是你情我願。”

    榮青淵冷笑一聲，“現在我不情願了。”

    “理由？”

    榮青淵知道這是在套她的話，別的套路他不會，套話倒是不遜色，她要是說理由是因為他調查她，就等於變相承認自己心裏有鬼，這個家夥，並不如想象中那麽純良，恨聲道，“沒有理由。我就是這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徐靈昭定定的看著她。

    她毫不示弱的回視，“可以了嗎？如果沒有什麽問題，請你讓開，我哪裏來的我回哪去。”

    徐靈昭門神似的擋在門口，像沒聽見一樣。

    榮青淵氣的臉都紅了，直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瘋了，她扭頭回去，一邊走一邊踢掉腳上的鞋，跳上床把被子揪起來團成一團狠狠地扔在地上，光腳上去一通踩，路過順帶把椅子都踢倒，邊踢邊嚷嚷，“他為什麽來？他對我有什麽意見？我哪裏招他了？我認識他嗎？”

    又氣不過跳上床，把床單踩得皺皺巴巴，“我根本不想認識你的朋友，他分明就是別有用心而且他不喜歡我！我都不知道這股莫名其妙的敵意是哪來的！”

    她抓起枕頭砸在床上又朝徐靈昭扔過去，胳膊伸直指著他的鼻尖，“你們真讓人討厭，我討厭你，你們！”

    “……”

    榮青淵像隻發狂失控的小老虎，勢不可擋，把臥室撕扯的一團糟。

    徐靈昭靠在門上看著，一臉癡漢笑，由著她在這發泄怒火，就差幫她一起砸了。

    榮青淵蹦下床，把他衣櫃的衣服都拽出來丟在地上，撕扯的一團亂，甩夠了踢累了，終於停下來坐在地毯上，胸脯上下起伏，怒目而視，“你想說什麽？受不了了趕緊讓我走。”

    徐靈昭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身，摸摸她的腦袋，“對不起，是我不對。”

    榮青淵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扭曲，隨即恢複過來，嘭的一下堪稱核爆，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大的力氣，一下把徐靈昭推倒在地，“道歉道歉，就知道道歉！煩死了煩死了！！”

    徐靈昭剛想從地上起來，榮青淵張牙舞爪的撲過去壓住他，細白的雙手瞬間攏在他脖子上，“你懂不懂套路啊！懂不懂！道歉有個屁用，你倒是哄我啊！我現在很生氣！看沒看見我現在很生氣！”

    徐靈昭這下是真的繃不住了，笑的差點打滾，榮青淵皺著眉頭掐他脖子，十指收攏，“求饒！”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徐靈昭被她掐的喘不過氣，邊笑邊說，“這是什麽套路？你教教我，你想讓我怎麽哄我就怎麽哄，怎麽樣？”

    榮青淵鬆開手，垂眼想了想，忽然抬眼看他，純粹清靈的眸子直看到人心裏去，安靜了一秒輕輕的說，“抱。”

    徐靈昭心一下子就化了，眼眶突然有點熱，收緊手臂把她抱在懷裏。

    榮青淵趴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不住的親吻他，徐靈昭回應，她卻不著痕跡的躲開了，臉埋在他的脖頸間，歎口氣小聲說，“徐叔叔，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不，是愛，也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舍不得你啊。”

    徐靈昭敏銳的聽出這話不對勁，起身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抱著她安撫地撫摸她的背，輕聲問，“出什麽事了？”

    榮青淵忽然又雨過天晴，嬉皮笑臉起來，“好好的飯都被那個壞人破壞了，回去吃香辣蟹。”

    “那我們現在就去。”

    “重新做一份。”

    “好。”

    榮青淵安靜的吃飯，固執的把香辣蟹全部吃光，一言不發的去陽台關了門，獨自窩在透明的球椅裏抽煙，身邊蔥蔥鬱鬱的綠植規矩的茂盛，帶著儀式感的美麗，小桌上煮著漂亮的花茶，她眼睛盯著茶壺裏自顧起舞的花瓣，一眨不眨。

    徐靈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她的背影，兩個人雖然隻隔著一道玻璃，卻像是隔了一整個時空，遙遠又陌生，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起身過去敲敲門，榮青淵扭頭看他微微眯起眼，而後點了點頭。

    他打開門，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在看什麽？”

    榮青淵又點了一支煙，“美的東西如果無人注目，它們會不會很寂寞？”

    “所以你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所有人都看到？”

    “不，我創造的不是美麗，是我自己。”

    “小淵，你這樣活著很累。”

    榮青淵像沒聽見一樣，沉默的抽完一支煙，微垂著頭緩緩說道，“徐叔叔，美麗也好，痛苦也好，如果我感受不到我自己，我怎麽證明我活著？”

    “把你背負的一切，稀釋出去，分一半給別人。”徐靈昭按住她要再點煙的手，“比如我。”

    榮青淵眼裏的驚詫一閃而過，“你看得到我？”

    徐靈昭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手背，“就像你看得到我一樣，一眼就看到。”

    榮青淵鬆開手裏的煙，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你能嗎？你累不累？你能把你背負的，你的痛苦分一半給我嗎？”

    徐靈昭頓時語塞，半晌輕微的蹙眉，“不能。”

    “所以你對我提出的，就是無理的要求。”榮青淵似乎是笑了一下，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不能，我也一樣啊。”

    “小淵……”

    榮青淵看著他那雙淡靜如水的眼眸，睫毛濃密纖長像蝴蝶的翅膀，特別可愛，眼裏的情緒一點都不複雜，隻有心疼，他心疼自己，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像著了魔，此時此刻無比的渴望他，渴望他的溫暖，溫柔，含笑的眼眸，他說不早不晚剛剛好，是真的嗎？

    徐靈昭感受著榮青淵如火一樣的熱烈，她習慣拚盡全力，對待自己的作品是這樣，愛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好像……燃燒就是她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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