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榮青淵從噩夢中驚醒，好一陣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窩在徐靈昭的懷裏，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和冷泉混合的氣味包裹著她，溫熱澄澈，均勻綿長的呼吸就近在遲尺，心跳緩下來，突然覺得心裏熱乎乎的，從未有如此安寧。

    她轉頭看著他的睡顏，安然柔軟，落在他側臉的晨光都變的清澈和順，真好啊，她都舍不得把眼睛閉上。

    我們都想成為更好的人，但這更好是到底有多好呢？

    大概就是好到，當你遇見那個人，你站在他麵前看著他的時候，可以心懷坦蕩，無所顧忌，昂首挺胸的告訴他，你愛他，因為你勇敢、正直、善良，從未有愧於心，從未拋棄過信仰，永遠光明燦爛，永遠心胸向陽，無論生而熱烈或者淡漠如水，都是你的樣子，清明無暇，內核閃亮。

    值得愛。

    兩個小時之後徐靈昭被自己的生物鍾叫醒，一睜眼就看到榮青淵一瞬不眨的看著他，揉揉眼睛笑了，“早啊小淵，我愛你。”

    榮青淵心頭一暖，也跟著笑了，湊上去親了他一下，“早，我也愛你。”

    榮青淵起來就嚷嚷著要做早餐，洗好之後拽著徐靈昭和一把椅子到廚房，讓她徐叔叔坐在旁邊指揮，她呢，就照指令行事。

    徐靈昭看她那操作也知道沒怎麽下過廚，切個火腿也小心翼翼的，薄厚不一，心裏好笑，但也沒拆穿她，由著她表現，隻告訴她一步一步該幹什麽。

    榮青淵高興啊，邊給煎麵包片邊輕輕的哼歌，“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雖然這種想法明明就是太簡單，隻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裏，愛從不容許人三心兩意，遇見渾然天成的交集錯過多可惜……”

    徐靈昭想起昨天的對話，心微微酸，不過還好，心上人就是眼前人，他垂眸笑了一下，盡職盡責的做他的指揮官，榮青淵手忙腳亂好歹是弄出一頓早餐，神奇的味道還不錯。

    “你做早餐的時候唱的是什麽歌？”

    “……我也不知道。”

    “？”徐靈昭愣了一下，要笑不笑的樣子。

    “那麽驚訝幹什麽？”榮青淵有點不好意思，“我聽綠薇唱過的。”

    徐靈昭點頭，慢條斯理的享用完了小淵的愛心早餐，心滿意足，自動自覺的去洗碗，“想不到你這小丫頭還有點天賦。”

    “那是，不管什麽東西，隻要我想學，就比一般人學得好。”榮青淵得意地揚著下巴，跟過去站在一邊，好奇似的左看右看。

    徐靈昭瞧她膨脹，碗是洗完了卻沒關水龍頭，呼呼的泡沫順著水磨石的洗碗池浮上來，他沾了一手，“小淵？”

    “怎麽了？”榮青淵懵懵抬頭。

    徐靈昭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忽然伸手朝她鼻尖抹過去。

    榮青淵尖叫著躲開，順手撈著泡沫撩回去，“徐靈昭，你敢偷襲我！”

    徐靈昭說的理直氣壯，“不是偷襲，光明正大。”

    榮青淵一邊追著他糊泡沫，一邊大笑著控訴他，“你是三歲嗎？居然跟我玩這種遊戲，幼稚不幼稚？”

    徐靈昭左閃右躲笑答，“鑒於你後出手，你三歲半。”

    這倆人，兩個成年人，像倆皮孩子似的追著往對方臉上糊泡沫，整個開放式廚房泡沫翻飛，尖叫聲笑聲混在一起，響成一片。

    榮青淵玩累了，靠在島台邊上抽瘋兒似的大笑，印象裏她就愛這麽笑，像小瘋子似的。

    徐靈昭也笑的彎著腰，額頭抵在她肩膀上，“小淵，別笑了，求你了，我要笑死了。”

    榮青淵聽見笑得更來勁兒，根本停不下來，兩人笑成一團，直到笑不動了才傻乎乎的安靜下來，還是滿麵笑意。

    徐靈昭眼睛水汪汪的，盯著榮青淵的側臉移不開。

    榮青淵低著頭，短發乖覺的貼在清玉似的小臉上，笑嘻嘻的看他一眼，“你快點去洗澡。”收回目光吸吸鼻子，“沒想到洗潔精味還挺好聞的。”

    徐靈昭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好。”

    等他洗完澡出來看見榮青淵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動都沒動，徑直朝她走過去，榮青淵聽見腳步聲靠近轉過身來，長歎一聲，臉上綻開一朵花兒，“真開心啊我去洗了。”

    徐靈昭捏捏她的小臉，“去吧。”

    榮青淵收拾好自己出臥室，聽到一陣鋼琴試音的聲響，接著卡農的調子傳出來，她順著聲音找到書房，推開門看到徐靈昭坐在鋼琴前，原來不僅王子彈琴賞心悅目，徐叔叔彈琴更勝一籌呢。

    她過去坐下，和他四手聯彈，一個聲部的曲調自始至終追逐著另一個聲部，纏綿極至，直到最後的一個和弦，才會融合在一起，永不分離。

    榮青淵感歎，“太美了，想不到徐叔叔是這麽浪漫的人。”

    徐靈昭不自覺的親吻她的臉頰，而後笑道，“如果我說，練琴隻不過是想讓手指手腕和手肘保持靈活，這樣會不會特別煞風景？”

    榮青淵重重的點頭，“會，不過我可以當沒聽見你剛才說的話。”

    徐靈昭笑起來，怎麽回答這種問題也能這麽認真嚴肅。

    榮青淵拍拍手起身，用眼神把對麵的書架過濾了一遍，跟著念叨，“浮生六記，抵達之謎，而河馬被煮死在水槽裏，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

    她一點一點看過去，各種民間文學和哲學類的被束之高閣，看起來很久沒有動過的樣子，中間還有成排的推理和科幻，詩集，其他就是剛念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書，角落裏夾著兩本《自殺俱樂部》《反自殺俱樂部》，而且書都不新了肯定都翻過，她回頭看徐靈昭一眼，“你涉獵挺廣啊。”

    徐靈昭，“……”

    “怎麽看這麽多的書？”

    “有段時間沒什麽事做，閑的。”

    榮青淵抽出一本《紀伯倫詩集》，“你想做詩人嗎？”

    徐靈昭搖搖頭，“不，我是夢想家，我也隻能做做夢了。”

    榮青淵笑了，“那我是詩人好啦。”

    徐靈昭站在她旁邊，“嗯，夢想家都是詩人的好朋友。”

    榮青淵轉身雙臂搭在他的肩上，目若繁星，眼神異常的亮，“你是你所愛的人的奴隸，因為你愛了她。”

    徐靈昭攬過她的腰把她拉近，“你也是愛你的人的奴隸，因為他愛了你。”

    榮青淵莫名其妙笑開了。

    徐靈昭陪她談天說地，講笑話胡扯，難得榮青淵喜歡的，懂的東西，徐靈昭都不太了解，但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比如她能從馬麗娜說到塞尚，再從AntoniePredock講到salmahayek，他都聽得津津有味。

    中午榮青淵覺得餓，但是不想吃飯要吃小餅幹，徐靈昭笑笑，“這個我拿手。”

    兩人到廚房一看眼睛直了，早上玩泡沫的戰場還沒清理，徐靈昭想叫鍾點工來，被榮青淵給拒絕了，“這點小事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徐靈昭驚訝了一下，“你要下場打掃廚房？”

    榮青淵抬頭笑著給了他一個wink，突然麵色一沉，故意板著臉生氣道，“我為什麽不能下場打掃廚房？別人也就算了，你還給我貼標簽立人設。”

    徐靈昭捏了捏她的小臉，“沒有，我有那麽膚淺嗎？”

    榮青淵把他的拖地機器人搬出來，按開開關，丟給徐靈昭一小塊毛巾，自己開始擦台麵，忽然停下歎口氣，“我都站在你麵前了，就不要聽其他人說了吧。”

    徐靈昭知道她這說的是昨天翔輝的“聽說”，微微蹙眉，“如果是我問呢？”

    “問什麽？我能說的都說了。”榮青淵眉梢一揚，靠在存儲櫃上，“徐叔叔，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徐靈昭明白了，笑了笑，“好。”

    他們倆一起15分鍾就清理好了廚房，徐靈昭準備好烤蔓越莓餅幹的材料，榮青淵看見麵粉就要上手，被非常堅定的拒絕了。

    榮青淵在旁邊等著，覺得烤小餅幹這個等待的過程也讓人覺得美妙，時不時地往嘴裏扔蔓越莓幹，看徐靈昭轉身把冷凍好切完片擺好盤的準小餅幹放進烤箱，說，“你告訴我20分鍾之後會出爐，我從現在開始就覺得高興。”

    徐靈昭回頭笑道，“不是幸福嗎？”

    “不是，幸福不過是一種道德上的義務，此時此刻高興才是實在的儀式感。”

    “你不相信人可以擁有幸福？”

    “我說的是事實。”

    徐靈昭和她在烤箱前排排坐，時不時地扭頭看一眼對方，傻樂一下。

    徐靈昭想著她剛才的話，說，“小淵，你有點悲觀。”

    榮青淵“噗”地笑出來，“你是想說悲觀的人看什麽都消極吧，別這樣徐叔叔，我仍然相信愛，相信永遠愛一個人這件事是可行的，愛情不是上帝的禮物，它真實存在。”

    徐靈昭看著她笑彎的眼睛，“我都不敢相信你是因為知道我想聽，所以才說的這些話。”

    榮青淵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人類的悲喜各不相通，親愛的樂觀一點。”

    小餅幹烤好了，非常漂亮，徐靈昭戴著手套端盤出來，榮青淵看著賣相很好說要打包寄給朋友，奈何找了一圈家裏沒有打包盒，她有點沮喪，對著小餅幹說，“別難過啊，你們都是我的。”

    徐靈昭默默放下拿著兩個茶點盤的手，問，“小餅幹跟你說什麽了？”

    榮青淵歎氣，“他們說讓我分你一半。”

    徐靈昭閉上眼揉揉鼻梁，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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