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昭閉上了眼，喉結上下滾動，五內翻湧。

    榮青淵作勢要下車，他條件反射一把拉住她，看到她左手腕上的表，又立刻放開，歎了口氣低聲說，“宋嘉禾……你小心。”

    榮青淵心裏一堵，眼神都不想給他，“我跟嘉禾認識快十年，那麽小心早就累死了，你車玻璃都是防彈的，嘉禾也沒讓我小心你。”

    說完，她推門下車走了，徐靈昭看見宋嘉禾就在不遠的地方打電話，身上穿著頂級手工西裝，神采奕奕，手上拎著和他這身打扮十分不相稱的牛皮紙早餐袋，瞧見榮青淵下車立刻笑了，掛斷電話朝她走過去，把手裏的早餐遞到她手裏，還摸了摸她的頭發。

    徐靈昭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後視鏡，給沈翔輝打了個電話，去了他家。

    沈翔輝大爺好不容易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裏悠閑的盲品紅酒，一聽徐靈昭要來簡直樂開花，這是什麽難得的閑心，這是什麽甜美的巧合。

    大約半個小時徐靈昭就到了，進門就脫衣服往客臥走，嚇得沈翔輝眼珠子掉了滿地，“你這是要在我家裏走秀還是怎麽著，早說我給你叫觀眾啊……幹什麽去了灰頭土臉的？”

    “我累了，在你這休息一下。”徐靈昭再不說其他，關上門，洗洗就睡了。

    沈翔輝在外麵頓時頭大，瞧剛才這情形猜到必然跟榮青淵有關，立刻跑回客廳抓起手機打給榮青淵，對方接通他剛說了一個，“喂？”

    電話裏登時傳來了忙音。

    沈翔輝坐在沙發上抓抓頭發，真要命。

    下午徐靈昭的媽媽，也就是徐家夫人親自到沈翔輝家裏來了，當年這位的神顏也是差不多統一了三界審美，而人溫柔可親，頗有讓人如沐春風之感。

    夫人全程微笑，隻悄悄去看了徐靈昭一眼，神色如常，沈翔輝卻心有戚戚，這絕對算的上是大駕光臨，到底發生啥事兒了他現在還一肚子蒙圈。

    這邊夫人剛坐下就讓人拿過來一把嶄新的鑰匙遞給沈翔輝，請他幫忙交給徐靈昭，然後笑容和潤，語調和藹地詢問，“小輝，靈昭喜歡的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你知道嗎？”

    沈翔輝的腦袋Duang的打上了個大問號。

    夫人看他有點茫然，笑了笑解釋說，“靈昭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對吧，前兩天還帶回家……沒想到晴絲也在，鬧得很不愉快，晴絲擅自拿了他的門鑰匙，這不就叫人把門給換了。”

    沈翔輝一下就明白了，那倆人好好的因為葉晴絲偷拿了徐靈昭的鑰匙突然上來鬧這麽一出撒一地狗血，不咬人也膈應死人了，抬眼對上夫人清澈的目光，麵不改色地笑道，“這誰跟您匯報的啊？”

    夫人笑的更溫柔了，眼睛非常有神，“小輝，我擔心兒子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我差點失去了這個兒子，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徐家當然是竭盡所能確保他無虞，徐家的人能掌握這個分寸，不會影響到他的生活。

    我知道你們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你放心，隻要靈昭真的喜歡，我和他爸爸都不會幹涉，我們隻希望他高興，順心遂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沈翔輝也能體諒慈母之心，這樣也好，至少徐靈昭身邊除了徐家的人不會再有其他人，免得出亂子，他一邊斟茶倒水一邊斟詞酌句，“是有個很喜歡的小女孩。”

    “這麽說你見過了？”

    “見過，在文正濤的慈善晚宴上見過一次，藝術圈的，叫榮青淵。”

    “你覺得人怎麽樣？”夫人問完覺得有些唐突，接著說，“靈昭不主動提，我們冒然讓他帶回家裏來也不太合適，所以先問問你。”

    沈翔輝怎麽會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調榮青淵的檔案調不出來，好不容易調出來了清清白白一張紙，這給誰看誰也不能信啊，徐家不可能不知道了，榮青淵到底是什麽人現在誰也說不準，還有那個宋嘉禾……頭痛，腦殼疼。

    他抬手喝茶的功夫讓腦子裏轉的東西都停下來了，喘口長氣笑了笑，避重就輕答話，“年齡很小，骨相極美，看起來柔柔弱弱嬌滴滴的，仙氣兒挺重，對了，徐伯上次拍回來那件鬼眼梨和粉瓷的藝術品，就出自她手。”

    夫人仍舊笑的溫柔，但明顯是高興的，“小丫頭這麽厲害。”

    沈翔輝點頭認同，“可厲害了。”把徐靈昭迷成這樣能不厲害麽？

    夫人喝了茶，起身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心情不好，小輝，這幾天麻煩你了。”

    沈翔輝鬆了一口氣，順嘴就說，“怎麽會麻煩，他願意在這多久都行，隻要葉晴絲別老給他添堵，他心情就能好很多。”

    夫人溫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喜歡晴絲，其實她本性不算壞，是個好孩子，隻是個性有些強勢，任性了一點罷了。”

    沈翔輝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趕緊賠了個笑臉，熱烈歡送徐靈昭的母上大人，馬屁精附身似的下樓送到門口才回去。

    徐靈昭聽見這番動靜早就醒過來，等到人都走了他才起身去了客廳，沈翔輝回去看見他坐沙發上玩深沉忍不住樂，“怎麽？兄弟半輩子，我竟然沒發現，你還有隔天把小仙女和前女朋友都帶回家的本事，徐靈昭，真當刮目相看啊。”

    徐靈昭自顧自倒了杯酒，聞了聞，又畫著小圈搖了搖，臉上沒有表情，酒沒喝話也沒說。

    沈翔輝坐他對麵，盯著他不放，每次真遇到什麽事兒徐靈昭都出奇的安靜，看來事情比想象中的嚴重的多，這節奏，正常的該大結局了。

    徐靈昭見他也不說話，抬頭瞧他一眼，不知道這人憋什麽壞呢，沒好氣兒地說，“想辦法啊，看我有什麽用？”

    沈翔輝不開口就是風清月白一幅畫，高高在上，天地都放不進他眼裏，眉目之間甚至還有些凡愚退避的輕蔑和距離，但隻要說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人氣死，他盯著徐靈昭問，“這玫瑰，紮人不？”

    紮心紮肺又紮胃。

    徐靈昭無語地往沙發背上一仰，就知道跟這聽不到好話，他遇見榮青淵之後說的，想擁有一朵玫瑰就不能怕被刺傷，不怕，但不代表不疼啊。

    沈翔輝還在那幸災樂禍，“見血了嗎？我看看。”

    徐靈昭不經意歎了口氣，“小淵連解釋都不願聽。”

    沈翔輝眼神一瞬間變得曖昧，忽然大笑，笑倒在沙發上，在那捶地，“活久見你說人家名字的時候再溫柔她也不知道啊。”

    徐靈昭想起來榮青淵也愛這麽笑，像個小瘋子似的，繼續歎氣，“裝修房子的時候你們過來幫忙，我沒注意她什麽時候順走了我的鑰匙，理所當然想來就來。小淵看見她……說自己是超市收銀的跟上來取錢，然後就走了。”

    沈翔輝心裏暗驚，這個徐靈昭的小淵，有時候聰明太過不一定是好事，但不聰明一定壞事，還真沒法說，故意問道，“你就這麽看著她走了？”

    徐靈昭眉頭皺起來，“不看著能怎麽樣？”

    “你厲害，起碼定力不錯。”沈翔輝冷笑一聲，眼神涼涼的，“葉晴絲簡直陰魂不散，從小就那德行，囂張跋扈，任性妄為，他們葉家人都那樣，強硬偏執的跟有毛病似的，你不把她放心上好歹你也研究研究她是怎麽想的啊，那麽大個人在你眼前晃蕩就當看不見，出亂子找我想辦法？”

    徐靈昭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心裏窩火，瞥他一眼，“是啊，這不找是找你想辦法來了嗎？”

    “就你這樣的，我一腳踩爆倆。”沈翔輝指著他的腦門。

    徐靈昭抱著腦袋躺倒在沙發上，伸手從桌上拿個蘋果拿袖子擦了擦，開始啃。

    沈翔輝，“……”

    “以你現在掌握的情況，分析分析我聽聽。”

    沈翔輝氣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也開始啃蘋果，皺著眉頭說，“簡單。第一，宋嘉禾和榮青淵的關係就是肉眼可見的非同一般，雖然他長得比花還好看但心和手有多黑根本查不下去，一步一個鐵板，就算他這麽多年跟著形勢洗白我也不相信他能白到哪去。

    第二，黃音書和榮青淵那關係你已經知道了，一旦有事，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黃音書是黃家獨女，就這麽一個，這麽多年攢下來影響力不可小覷，而且她屬虎，獅子座，聽聽，多嚇人，正反麵都打不過。

    第三，黃家和葉家向來不和，黃家現在是遠不如當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要是把榮青淵摻和進來，黃音書和宋嘉禾聯手一拍即合，倒時候你們徐家和葉家搭的台子能不能穩得住不好說。

    徐靈昭，我知道你動什麽心思，現在天兒還暗著，你也沒回來幾天，短時間內你和葉晴絲還有葉家翻不了這個臉，榮青淵也不能成為理由和導火索，不然她就是眾矢之的，往後也會成為大家的心結。”

    徐靈昭皺了皺眉，“我知道，所以連賭一把的機會都沒有。”

    沈翔輝腦筋一個急轉彎，忽然樂了，“不過話說回來，榮青淵，這個人挺有趣，絕對的高度敏感性型人格，我覺得她感知這個世界的觸角似乎比我們普通人長很多，情緒化而且非常敏銳擅長表演，你覺得她簡單幹淨，她是簡單就越是複雜。”

    徐靈昭若有所思，緩緩點了點頭。

    沈翔輝眉毛一挑，細長明亮的眼睛精光一閃。

    徐靈昭說，“小淵身邊至少有兩撥人以各種身份暗地保護，一定對她非常熟悉，很會投其所好。”

    沈翔輝更好奇了，“怎麽投其所好？”

    徐靈昭繼續說，“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樓下莫名其妙出現一條金毛，小區的大型寵物必須辦證備案，我查了沒有這個記錄，還有在商場門口有個人裝扮的玩偶熊拉著她不放手，好像在確認我的身份。”

    “她自己沒發覺？”

    “沒有。”

    “真想不到，這年代還有人造水晶宮養龍吐珠。”沈翔輝嘖嘖稱奇，長歎一聲總結道，“總的來看，我覺得你簡直算得上明智，至少也是臨危不亂。”

    徐靈昭揉揉眉心，“行行好，要麽想辦法要麽閉嘴。”

    沈翔輝聽著想笑，過去坐在他身邊，拍拍一籌莫展的自家兄弟，“你不就是怕葉晴絲損招連篇防不勝防嗎？可你的小淵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啊你怎麽就看不明白呢？瞧她那樣，你以為她比葉晴絲好到哪去？還想什麽辦法啊，榮青淵想通了她自己就來找你了，我旁觀者清，你當局者迷。”

    徐靈昭作勢起身要走，“你還是別說話了。”

    沈翔輝把他給拽回來，仔細端詳，“徐靈昭，我沒發現你長個戀愛腦之前真心實意覺得你算的上頂尖聰明。”

    徐靈昭一臉生無可戀，“然後？”

    “水晶宮養的龍吐珠，柔軟善良直白，她活著的世界都清新美好的要命，眼裏見不得人間疾苦，你要實在等不及就稍微使點苦肉計，龍吐珠嗅到血腥味兒立馬遊過來心疼你。”

    徐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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