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耗著耐心陪她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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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理湊近夏爾說,“瞧瞧那位爺臉上被撓的,一看就是女人撓的,目測是個難應付的女人啊,如果把他撓成那個樣子,還沒被拋棄,看來咱們遇上了一個硬角色啊。”

    夏爾麵兒上掛不住,猛的戴上眼鏡,不甘心的罵了句,“總有玩膩的那天!早晚還得回來找我!”

    溫颯寒皺著眉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口,忽然看見廚窗前的人形模特身上穿著一件純色的直長裙,裙子薄紗貼身,如水般柔軟的質地,光澤勻稱,采用垂直的線條勾勒海浪般的絲紋,有江海月牙的圖案,上半身是淡紫白色,從胸部以下是漸變色,由白層層遞進漸變成海洋的顏色,披星戴月,仿佛將整個大海穿在了身上。

    設計師joy趕緊走上前,“今兒約夏小姐過來做造型,她還不願意來,我說您肯定回來,才請動了夏小姐這尊大佛,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violet上女裝了?”溫颯寒忽然問了句。

    joy笑逐顏開的說,“violet專注男裝品牌,不做女裝,這件衣服是我前段時間突發奇想設計的,打算拿去參加米蘭時裝周的,沒地兒放,又舍不得關鎖了,就暫時放在櫥窗裏,溫總看上了?”

    溫颯寒猶豫了一下,“拿了。”

    joy樂開了花,趕緊招呼店員把衣服打包,熱情洋溢的將他送上車。

    “看樣子這位爺又有新歡了,最近跟誰打火熱呢?咋沒聽見緋聞?這麽貴的衣服眼都不眨就包走了。”店員小聲問了句。

    joy吹了吹蘭花指,“女人如衣服,他們這種身份的大佬,一天一個樣,去年才跟夏爾好上,你瞧瞧今兒晚上這局麵,就知道又換了衣服,這位有了未婚妻,哪兒能再傳花邊新聞,也就圈兒裏的人了解一星半點,行了行了,別八卦了,幹活兒去。”

    小店員吐了吐舌頭,長得帥還多金的男人,哪個女人抵得住誘惑,何況還這麽花,估計女人多到數都數不過來了,夏爾隻是個一線女星,自是比不過那些豪門裏的千金大小姐有門第背景,失寵這麽快,一點都不意外。

    夜色漸深,窗外有法國梧桐嘩啦啦的聲音,薛冗給梵音打了鎮定劑,她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用力抓著床框的邊緣,那麽努力的不想睡過去,不想失去意識,媽媽在的時候,不能陪在她身邊,現在她走了,還不能陪伴她……

    雙手雙腳被捆綁在床的四個角上,為了防止她過分掙紮導致傷口裂開,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醒來時,便見薛冗靠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小憩,這是個十分有耐心地男人,無論她怎麽折騰,他總能用最簡單的辦法製服她——給她打上一針。

    溫颯寒過來的時候,已接近淩晨,她已經醒了,睜著紅腫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他穿一身淡紫色的襯衣,顯得皮膚分外白皙,俊美的容顏讓這昏暗的燈光顯得幾分搖曳的妖冶,

    梵音轉開臉去不看他。

    這些日子無數次鎮定劑後的昏昏欲睡,無數次醒來時的歇斯底裏,悲痛欲絕,反複折磨撕扯,精神達到了疲憊的頂峰,她似乎累了,情緒終於趨於穩定,消瘦的像是一葉蘆葦,手腕和腳腕都有繩索束縛的紅印子。

    溫颯寒開門的聲音驚醒了薛冗,薛冗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你可算來了。”他起身往外走去,“既然你來了,我過去好好補個覺,別刺激頌小姐,她的傷口剛剛愈合。”

    溫颯寒眉頭擰的很緊,之前他腦子好像秀逗了,一直沒有察覺一件事,此刻忽然膈應的要了老命,他說,“你看她傷口了?”

    薛冗愣了一下,末了,他有些懵圈兒的表情漸漸變成了尷尬的笑臉,大概是明白了溫颯寒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笑說,“喂喂喂喂喂喂,你該不會現在才知道吃醋吧?我曉得你對感情遲鈍,該不會遲鈍到這個地步了吧?”

    溫颯寒惱羞成怒的看著他。

    他好像確實才意識到薛冗是男人這件事,在他的思維意識裏,薛冗的存在一直是根深蒂固的醫生角色,所以梵音的身體事由,他理所當然的交給了這個全科型的醫學天才,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直到今天聽小奧說薛冗喂那個女人飯吃。溫颯寒心裏的怒火沒來由便掀起來了,他的女人憑什麽要讓別的男人喂飯!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一個很可怕的事實,薛冗是男人,頌梵音是女人。

    而且,頌梵音一直需要看的是婦產科!

    想到這裏,溫颯寒整個人都不對勁了,那烈烈火苗從胸腔裏燃燒全身,隱隱有燎原之勢。

    薛冗瞧溫颯寒這幅吃人的樣子,像是吃了好大的虧,想惱又找不到原因惱,想怒又忍著怒的樣子,他聳了聳肩,說出去會有人信嗎?那個人盡皆知換女人頻繁如衣的頂級富豪,居然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

    人前一副來者不拒的高顏值玩家,人後卻是這幅不解風情的樣子。

    如果一個頭腦精明的獵手,卻是一個感情白癡,既遲鈍又後知後覺,那麽會催生出怎樣可怕的化學反應?

    薛冗第一次覺得,溫颯寒的病有點可愛了,這個男人以前對感情有多敏感,那麽現在,他對感情就有多抗拒排斥,這導致了他的遲鈍和障礙。

    薛冗撫了撫眼鏡,輕輕擊掌,“小餘,你過來一下。”

    聽見動靜,從另一個房間裏走出來一名白衣護士,那姑娘進來之後,熟練的給梵音檢查身體,隨後又低眉順眼的離開。

    薛冗說,“我學妹,專程過來幫忙的,信得過。”他攤開手,“作為主治醫師,操刀的事情我肯定要親自動手,婦產科就那麽回事,你也別太較真。”

    溫颯寒臉色一黑,“恢複期沒你什麽事,就算要看護,也要離她遠一點!”

    “是是是。”薛冗滿不在乎的應了聲。

    空氣裏遊蕩著若有似無的香水味兒,似乎從護士離開後,味道便沒有散過,溫颯寒皺了皺眉,“那女的噴香水了?”

    薛冗靠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好像是。”

    溫颯寒冷冷說,“看護病人噴什麽香水,這是存了什麽心思?換人!”

    薛冗有些頭疼的扶額,敷衍的應了聲,“是是是。”

    溫颯寒還有一個非人的嗜好,那便是能清晰的分辨綠茶婊和心機婊,白蓮花和聖母婊,偶爾逢場作戲,時常虐婊虐渣。

    隻看心情。

    這真是一個因病而變得惡劣的男人。

    他怕是忘了現在是關鍵時期吧,這麽敏感的逃犯難道隨便什麽人都能來看護?雖然心裏這麽想,薛冗口頭上還是應了,他從不與溫颯寒起爭執,因為從來都不會贏,溫颯寒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哪怕聊天也要聊個贏的那種,如果讓溫颯寒輸一次,估計他會變著法子折騰薛冗。

    薛冗看了眼病床上的梵音,暗暗歎了口氣,難怪颯寒對這女人上了心,能忍受溫颯寒這種變態神經質的男人,恐怕隻有這個擅於以退為進的女人了,她會偽裝,懂蟄伏,怕是事事都順到了颯寒的心坎兒上了。

    薛冗拍了拍溫颯寒的肩膀,“我去補覺,頌小姐就交給你了。”

    病房門關上以後,溫颯寒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梵音的臉一直轉向窗戶那邊,四肢酸痛到了麻木,手腕上的淤青深厚,那麽沉痛的失去感蒙在心頭,仿佛為之奮鬥的、努力的、活著的意義蕩然無存,心頭的火苗被冷風吹散,溢滿的痛苦和悲傷都哽在了喉間,眼淚淌的很洶湧了。

    尤其是聽著耳邊兩個男人閑聊的碎語,她更覺可悲,他們把人命當成什麽了呢?她的媽媽,那個善良苦命的傳統女人,遭了一輩子的罪,卻不得善終,此刻正躺在冷冰冰的房間裏,死不瞑目,橫屍異處。

    隻是這樣想著,心髒似是被一雙手硬生生的撕裂,那種沉重的悲傷翻湧在心間,她克製的喉頭發出隱忍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獸發出哀戚的悲鳴。

    溫颯寒安靜的坐了很久,聽到她那微不可聞得嗚咽時,他的心莫名的顫抖了一下,他開口,“頌梵音,我放你去見你媽,但你要答應我,聽話。”

    梵音身子動了一下,緩緩扭頭看他。

    她的眼神像是澄澈的溪水,淌過破碎的悲,那麽坦誠的痛苦,赤裸裸的傷痕,如一麵鏡子,照進了心底,讓一切妖魔,無所遁形。

    溫颯寒說,“不能撕裂傷口,不可以反抗我,要聽話,乖乖見她最後一麵,然後讓阿姨入土為安。”

    梵音淚流滿麵的抿唇,沒有言語。

    溫颯寒說,“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會放你,你連她最後一麵都不會見到。”

    梵音連連點頭,她努力探起上半身,沙啞著嗓音說,“我聽話。”

    溫颯寒緩緩替她解開了四肢的繩索,這個解鎖的過程莫名的讓人失去一層層的安全感,就如同你抓住了一隻稀有的國寶級飛鳥,害怕她飛掉,所以總想將她關進籠子裏,一旦打開籠子,害怕它飛走,便會有種未知的失去感,這種失去感讓人恐懼,心頭失重。

    索性,他將繩子順手套在了她纖細的腰上,繩子的另一頭牽在了自己的手中,這樣安全多了,於是他在前麵走,繩子後麵牽著步履蹣跚的梵音。

    他走了幾步,嫌她走的太慢,可是一回頭,便看到她如履薄冰的痛苦樣子。

    溫颯寒到了口邊的惡毒話便咽了下去,他說,“很疼麽?”

    梵音不說話。

    於是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那麽一瞬間,想要轉步將她打橫抱起,可是剛動了步子,便皺了皺眉止住了,他拎著手機給薛冗打電話,讓他送了輪椅過來。

    沒多久,薛冗從儲物室推了輪椅走過來,滿臉的黑線,忍不住低斥了一句,“你抱一下她,會死嗎!”

    溫颯寒沒言語,特別順溜的推著輪椅將梵音送至一樓的停屍間。

    梵音緊緊交握著十指,雙手撐在門口不肯進去,眼前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充斥著絕望和悲傷的黑洞,還未走進去,她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穩了好一會兒,她顫抖的雙手搓出了青紫,仿佛勉強穩住了崩潰的情緒,她在門口起身,緩步推門而入,隻是看到大廳中央蒙著白布的床榻,她便猛的捂住了嘴,淚如雨下。

    “媽!”她站在門口悲聲喚了句,重重跪了下去,幾乎一路跪行至床榻邊兒上,撲在床邊,抱著媽媽的一隻手痛不欲生的哭了起來,她是為了什麽才支撐到今天的呢,是為了誰才活下去的呢,她那麽努力的掙紮,那麽用盡全力的生存,都是為了誰呢?

    所為之人,此刻正毫無聲息的躺在床榻上,那麽冰涼的肌理,直抵她的心扉,“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啊,為什麽不等等我,為什麽不再等等我。”

    她跪在床邊,緊緊的抱著媽媽冷冰冰的屍體,那具曾經充滿溫暖的母愛的軀體,這個世間最愛她的人,永遠永遠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裏,徒留下她獨自一人麵臨這冰冷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如這般愛她,愛到背負所有的罪過赴死。

    不知哭了多久,初晨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床榻上那張蒼老麻木的臉,梵音輕輕抽了一口冷氣,媽媽睡著了,不能打擾她,不可以讓她聽到哭聲,不可以……

    於是她止住了所有的嗚咽,將薄唇咬出了血,顫顫的將頭輕輕放在音媽的肩窩裏,悶聲不響的抱著她,再也沒有發出丁點的聲音。

    溫颯寒靠在門邊,手中一直牽著那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拴在了梵音的腰上,他淡淡看著眼前的一切,薄唇微微的紫。

    這調成靜音模式的傷悲,似乎被悲痛的嚎啕更有重量,沉沉的擊中人心。

    不知道抱了多久,隻知道窗外的豔陽從慘白變成柔和的昏黃,溫颯寒從站姿變成隨意的坐姿,隨性的坐在那張輪椅上,微微斜著身子,支著太陽穴,耗著耐心陪她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