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他的身份(撒點糖)

字數:8176   加入書籤

A+A-




    在梵音的印象裏,正常的男女戀愛應該像是顧名城和沈嘉穎那種,青梅竹馬,山盟海誓,濃烈似火。

    殷睿給她的戀愛,是一種體貼到極致的關懷,他似乎很擅長做這種事情,知道怎麽做會讓女孩子感到開心,怎麽措辭會讓女孩子感動,他有一雙能敏銳捕捉人心的眼睛。

    梵音問他,“為什麽這麽懂女生的心思。”

    他說,“以前工作繁忙沒時間陪女朋友,短則一周見一次,長則幾個月難見一回,偶爾抽出時間陪伴她,便要用最高效最快捷的法子哄女朋友消氣,畢竟對我來說,時間就是一切,這是經驗問題。”他指了指頭,笑,“也要靠腦子的。”

    “時間對你這麽重要,你耗在山裏沒關係麽?”梵音問。

    殷睿說,“值得。”

    尚小苔每天早上必定拉著梵音跑步健身,殷睿雖沒有全程跟隨,但是會在梵音大汗淋漓的跑回來時,拿出毛巾幫她擦濕漉漉的臉和頭發,“年紀輕輕的,頭發白了這麽多,是經曆了什麽挫骨揚灰般的曆練麽?”

    他用的詞極重。

    梵音端端正正的坐著,仍由他溫柔的梳理她的長發,不回答。

    每當這個時候,遲遲等不到回應,他就會捏捏她的臉,“哎呀呀呀呀,二十多歲的姑娘,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這叫少年老成啊,可不討男人喜歡。”

    梵音每次都傻愣愣的被他捏臉,直愣愣的看著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依賴於殷睿的容顏,像是魚蝦追逐河流,飛鳥追逐天空,蜜蜂追逐花朵,那是她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隻要看著那張臉,便有那麽一點點的治愈,心口的傷疤不那麽疼,對大拿慘死時最後的烈火體驗不那麽焦慮崩潰。

    大拿最後走的那一刻有多痛,她便有多想讓擁有這張臉的人過得好。

    “喂喂喂喂喂,幹嘛又看著我掉眼淚啊。”殷睿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環胸看著她,湊近,“你可真是奇怪的女人啊,壞女人可沒你這樣好哭鼻子的。”

    他眼眸深深,微笑著替她擦去眼淚,梵音輕輕顫顫的將臉放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大拿……”那般留戀悲戚的低喃,她忽然張開雙臂,給了殷睿一個大大的擁抱,“大拿啊……”

    抱的越來越緊,忽然就泣不成聲。

    殷睿猛的一震,被梵音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擾亂了陣腳,她總是這樣莫名奇妙的哭,莫名奇妙的對他靠近,讓殷睿這樣身經百戰的男人,著實摸不著頭腦,他本能的抬起了胳膊,一時間沒有放下,隻是任由她抱著。

    這是十分自然的一個紳士行為,迄今為止,他沒有做過任何逾越的舉動,諸如此刻梵音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泣不成聲,他本該反抱住她,可是這顆心是那麽冷靜,冷靜到雙臂本能的舉了起來,始終不曾放下,這個脆弱如玻璃的女人,男人對她的每一次靠近,實際上都是一種傷害。

    他曉得,亦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當然,戀愛中該有的曖昧還是有的,他會牽著她的手在山林裏散步,不經意的問一些她童年的事情,引導梵音講述她的過去,好像每次提及童年的事情,她總能說很多很多的話,唯獨對少女時期和學生時代的事情絕口不提。

    當尚小苔發現梵音和殷睿在一起的時候,差點驚訝掉了下巴,尤其是從窗戶處發現兩人手牽手從外麵回來,尚小苔中午的飯碗哐當從手中掉在了地上,二話不說抄起榔頭滿院子追殺殷睿,“你竟敢背著我勾引我徒弟!還把我徒弟勾引到手了!我就說嘛!好端端的你工作都不要了,居然留在咱們道觀裏這麽久,好啊,這是看上我徒弟了啊,是不是看我徒弟好欺負啊,吃我一榔頭!”

    兩人在院子裏抬杠的時候,梵音在殷正霆的房間裏幫忙整理書籍和出行必備的函。

    殷正霆說,“這次道教論壇,國際上很多國家的代表都會齊聚武當山,咱們這些散在別地的弟子也要去一趟,小苔和幾個師哥都要跟我去,小頌,跟我們一起去吧。”

    梵音的手顫了一下,“我……這身份不合適,會給你們招來麻煩。”

    “有睿兒在,他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梵音猶豫不決。

    尚小苔像是一個地鼠似得從外麵竄了進來,“一起去吧一起去吧,有殷睿哥哥在,你放心好了!他可厲害了!除了他,現在可沒人能保護你!我發誓!”

    梵音依然不說話。

    尚小苔可急死了,她受不了梵音這麽慢的性子,每次她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梵音像是沒事人一般,尚小苔搖著她的胳膊說,“快答應呀,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多害怕呀,沒準那些找你的人故地重返,不就麻煩了嗎?跟我們一起去吧,好不好呀,去武當開完道教論壇,咱們去別的地方旅遊,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啊?”

    梵音低眉將手中的書籍裝進行李箱,“想去的地方……”

    忽然想起記憶中的土耳其,夢幻般的藍……隻是如今,她是逃犯,寸步難行,想了許久,這一身罪孽,可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無非是另一片藍……

    “西藏……”梵音忽然低喃了兩個字。

    “哪裏哪裏?”尚小苔扯著耳朵,“再說一遍,想去哪裏?”

    梵音說,“西藏……”

    尚小苔瞪大了眼睛,“西藏?那裏有啥好玩的呀,光禿禿的山水,還沒看夠呀!咱們去首京那樣的繁華大都市去玩吧,有摩天大樓,有大豪車,香煙美女,多氣派的城市呀,還是帝都,天子腳下,那才好玩呢!”

    不等梵音回應,殷睿從外麵走進來,敲了敲尚小苔的頭,“小妮子,我家寶兒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別多嘴。”

    尚小苔氣鼓鼓的瞪著他。

    殷睿說,“既然想去西藏,咱倆先去吧,就不去道教論壇了,媒體聚焦橫生枝節。”

    梵音看著他點了點頭。

    尚小苔不依,非要跟著一起去。

    殷正霆說,“這次道教論壇你要是不去,扣三個月工資。”

    尚小苔一掐腰,“扣就扣!大不了吃三個月的饅頭!我也要跟我徒弟一起遊山玩水去!”

    殷正霆瞪著她,“你這樣貪玩的性子,什麽時候能學到道教的精髓?我看這次論壇做完,你就留在武當山正好,道教聖地,有助於你對道學的鑽研。”

    尚小苔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說,“你舍得啊,這個破道觀裏若是沒有了我,你們一個個可活不下去,我是這裏的寶貝疙瘩,是師叔你的心頭肉,是麻工的心尖尖,還是兩個好吃懶做混吃混喝的師哥的天敵,瞧瞧我多重要。”

    “行了,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地球離了你,還不轉了!趕緊收拾東西去!”麻工忍著笑把她往外趕。

    對於這次外出,梵音是有些顧慮的,她跟在殷睿身後,猶豫不決,“我……沒有身份證件,坐不了火車和飛機……”

    殷睿說,“自駕遊,我開車。”

    梵音忐忑不安,對於她來說,時機還不成熟,警方大範圍排查不過幾個月,現在出去仍舊相當危險,她原計劃再蟄伏一年之後,開始圍繞那四件線索展開調查,一定會找到破綻,何況她手中還攥著足以動搖溫颯寒根基的證據和視頻。

    盡管那段視頻會再一次將她推向萬劫不複的境地,但是如果能拉著溫颯寒一同下地獄,那便是值得的。爆出錄音和視頻證據之前,她必須再找到更有力的證據或證人為她的錄音加上堅不可摧的砝碼,一錘定音,讓溫颯寒百口莫辯。

    不然以溫颯寒的勢力,他有一萬種辦法為自己洗白,最終下地獄的,隻會是她。

    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一次旅行幾乎是尚小苔生拉硬拽給拽出去的,今年的初春時節有些悶熱,一行人穿的都比較單薄,梵音穿著殷睿送給她的一套粉色收腰裙裝,純淡粉色,淨麵,無花紋,無蕾絲,沒有任何的點綴,絲綢質地,柔順而又華貴,如水般的緞麵,泛著純光。

    典型的直男審美。

    她本是不想穿的,從來沒穿過粉色,何況一把年紀了,又不是十六七八歲的小姑娘,穿什麽粉色,很俗套的。

    但是殷睿說,“你穿粉色很好看,幹幹淨淨暖洋洋的。”

    梵音便穿著,她皮膚本就很白,長著一張初戀臉,十分的清爽幹淨,於是粉色一穿,便顯得粉嫩極了,像是能掐出水似得,長發齊腰散著,說不出的美麗動人,又逢著那套裙子絲綢質地,緞麵平展,如水麵的波浪曲線,典雅華貴,散發著沉定從容地氣息。

    裙子齊膝,配上新款坡跟白鞋,充滿了學生氣。

    尚小苔看直了眼睛,羨慕紅了臉,鬧著也要一套粉色,殷睿不依,給她買了套淺藍色的衛衣,牛仔褲,球鞋,說,“這種適合你,方便打架。”

    尚小苔氣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好啊!你偏心!把自己女朋友打扮的像是公主一樣,輪到我這裏,簡直就是對待雜草嘛!”

    好在殷睿給兩人買了同一款Gucci包包和竹編花帽,尚小苔才心滿意足的閉上了嘴,抱著包包左看右看,這應該是她人生中第一個手提包吧,平時她背的都是雙肩的書包。

    “旅行出發前的禮物。”上車前,殷睿從後備箱拿過一個半人高的盒子,遞給梵音。

    梵音怔了一下,一個人還抱不住,尚小苔幫忙搭了把手,她才拿穩,“什麽東西。”

    殷睿笑說,“低音大提琴,你總不能一直用我爸的吧,這款是屬於你一個人的。”

    梵音緩緩拆開了巨大的盒子,便看到裏麵雲杉木明亮的光澤,梵音的心微微一動,由於大提琴的體積太過龐大,豎著無法放入車內,橫著又太擁擠,尚小苔不等梵音細細觀察,便火急火燎的把大提琴給搬回了後備箱了,說,“去了酒店再看,放車裏太礙事了,殷睿哥哥,你也真是不長眼色,就不知道下了車再給嗎?那麽一個龐然大物,我都坐不下了。”

    “你就是多餘的,不該帶你來。”殷睿淡淡懟了一句。

    “哼!有我在,你才不敢欺負我徒弟!我的徒弟由我來守護!”尚小苔伸長了脖子。

    這一路暢通無阻,殷睿是一個與尚小苔同樣神奇的人,尚小苔纏著他切磋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輸,他懂大提琴的技巧和演奏,卻從來不碰大提琴,他知道梵音深陷囫圇的背景,卻全然不介意,甚至沒有半分畏懼,他有很高的欣賞水平,卻給梵音買粉色的連衣裙,路上有警察排查過往車輛,殷睿隻要出示一下證件,便能一路放行,甚至連闖紅燈都沒人攔,神奇的像是一個萬事通,卻表現得像是鄰家大男孩。

    不抽煙不喝酒辦事高效,幹淨利落,還精準。

    他吃飯的速度很快,不怎麽講話,埋頭就是吃,也很隨意,沒有半點架子,也無豪門世家的規矩,每次三人落腳酒店,服務員端上來的很燙的養生湯和麵食,他吃的很專注,也很快,全然不覺得燙那般,一看就是經常為了趕時間,而囫圇吞棗的吃飯,連溫度和速度都練上來了。

    梵音看不過去了,便會將他滾燙的湯碗拿走,“吃飯不能吃太燙,也不能吃太快,對胃和嗓子不好。”

    殷睿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習慣了。”

    著實看不出是個什麽身份。

    梵音到底沒有沉住氣,避開殷睿的時候,她問尚小苔,“殷睿是做什麽工作的?身份有什麽說法嗎?”

    尚小苔說,“他啊,可厲害了,年紀輕輕就……”話說到一半,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飛快的瞟了梵音一眼,隨後話鋒一轉,“就……就普通的打工族啊,朝九晚五的啊。”

    梵音蹙了蹙眉,“那為什麽交警和警察都不攔他,像是極有身份的人。”

    尚小苔咳嗽了一下,說,“因為我師叔厲害,別看我師叔是做道教傳承工作的,他私底下還資助創辦了不少學校,全國各地差不多有五百多所學校呢,是名副其實的大慈善家,名流的慈善晚宴邀請師叔去,師叔從來都不去的,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麵,所以好多人都認識殷睿哥哥,也是因為師叔的緣故。”

    “殷睿不久前才從瑞士回來麽?”梵音問。

    尚小苔正在喝水,一口水就這麽噴了出來,嗆得咳嗽了好一會兒,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喘著說,“他是這麽跟你說的?”

    梵音點頭。

    尚小苔眼神亂瞟的說,“哦,他要是這麽說,那就是了,是的,是從那個什麽瑞什麽的地方回來的。”

    梵音細細看著尚小苔的反應,不再說話了。

    到達西藏是三天後,車在一家青旅前停下,梵音自踏入西藏的地界眼睛便一瞬不瞬的看著天際遠方,蒼穹如藍色毫筆塗抹的憂鬱基調,如大海奔騰於天空,澄淨如一塊純藍的畫布,雲濤怒卷於天邊,變著花樣的翻滾,白是刺眼的白,藍是憂鬱深沉的藍。

    這裏的紫外線很強,胳膊放在窗口處便覺得爍熱,兩側的建築沿襲西藏傳統的確房、幹闌式建築,充滿地域特色的紅,殷睿安排了一家十分具有民俗情調的青旅,梵音似是很喜歡,自從來到青旅前眼睛就沒有移開過,她喜歡那樣掛著駝鈴,笄、璜、環、項飾、貝飾、牌飾的牆壁,還有牛羊頭工藝飾品,圖案鮮豔複雜的藏毯。

    尤其是院子裏攀爬的藤蔓架下的秋千,她簡直喜歡極了。

    尚小苔才不喜歡這樣幽幽靜靜得住處,她的目光留戀在青旅對麵的一家氣派的五星級豪華酒店前,那裏停留了一溜的豪車,洋人出行集中。

    尚小苔不樂意了,拉著梵音的袖子說,“徒弟,這小院子有啥好住的,跟咱們道觀差不多嘛,咱們去住對麵那家酒店好不好,我……”

    不等她說完,梵音已經迫不及待的走進了院子裏,好奇的東看看,西瞅瞅,拿起店家售賣的一個轉經筒在手中搖轉,便再也舍不得放下。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她低著頭,輕輕搖動轉經筒,“誰,撫我之麵,慰我半世哀傷。”

    “我,牽爾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殷睿站在光影交錯的簾子前,唇角含笑,“我,撫爾秀頸,擋你此生風雨。”

    梵音怔了一下,抬眸看他,半晌,她輕輕轉動轉經筒,“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誰,可葬吾愴,笑天地虛妄,吾心狂;誰,可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

    殷睿眼眸幽深的看著她,“我,挽子青絲,挽子一世情思;我,執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長;我,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我,憐子之情,祝你一生平安。”

    梵音怔怔的看了他許久,忽然微微一笑,“你也喜歡倉央嘉措的詩啊。”

    殷睿回以她微笑,“原來你也會笑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