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有多厭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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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音,你沒事吧,我送你回去。”沈嘉穎急忙扶著她往外走。

    梵音猶自想拂去她的攙扶,可是全身毫無力氣,幾乎被沈嘉穎強行攙扶往外走去,還未走出大門,梵音便徹底沒了意識。

    路邊的黑色麵包車停了很久了,沈嘉穎徑直將梵音攙至車前,黑色的麵包車的大門被人一把拉開,有人拽著梵音的手臂將她扯了進去。

    “刪掉視頻。”沈嘉穎說。

    一個馬仔丟出了一部手機,懶洋洋的說,“放心吧,沒有備份,你跟六爺一條船上的人,不需要備份。”馬仔輕蔑的冷笑一聲,轉身上了車。

    麵包車的門猛然被關上,呼嘯而去。

    沈嘉穎僵硬的撿起那部老式手機,飛快的查出所有視頻儲存位置,一鍵刪除,隨後迫不及待的將那部手機丟在了垃圾桶裏,左右看了看兩側的街道,慌張往塞納河咖啡廳內走去。

    此時,顧名城的手機再一次被狂轟亂炸,他從澳門歸來,下飛機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手機關機,麵色鐵青的來到那家星級酒店內。

    一如既往的待了半個小時左右,直等到貴客離開,很多時日沒有睡個好覺,有種心力交瘁的疲意,許是被對方纏著喝了很多酒,他微微有些醉意的依著沙發,支著額頭小憩,眉頭皺的很深。

    他靜坐了二十分鍾左右,似乎錯開與那人共同出行的時間,掐著時間點,正欲離開。

    舒豐匆匆拿著一個小盒子走了進來,“少爺,少爺,您看看這個。”

    顧名城被剛剛的貴客折騰的心煩意亂,無意於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他並沒有打算看,起身要離開。

    “崔秘書派人緊急送回來的。”舒豐說,“但是路上耽擱了兩天,崔秘書打電話來說,讓您趕緊拿法子。”

    聽聞是崔秘書送的,顧名城皺著眉頭接過盒子,隻是看了眼,他的臉色就變了。

    那是一根斷指,斷指的關節處戴著一個卡通的蝴蝶戒,如果他沒記錯,小蝶的手指上戴著這樣一個戒指,他猶自冷靜地說,“拿去做DNA比對。”

    舒豐急的滿頭大汗,剛要拿過盒子。

    顧名城忽然眸光一閃,揭起盒子柔軟的海綿底層,下麵有張白色的紙條,他緊了緊眉頭,拿出紙條看了眼,上麵瀟瀟灑灑寫了三個字,“頌梵音!”

    “少爺,這……”舒豐大駭。

    顧名城眼底厭惡的情緒瞬間迸發。

    舒豐顫聲說,“指向性這麽強的線索,很明顯不是頌小姐幹的,沒有人會到處告訴別人自己是凶手,這幕後真凶一定是見你按兵不動,才出此下策,凶手這是在逼您……明目張膽的逼您對頌小姐下手。”

    顧名城沒說話。

    舒豐擦了擦額頭的汗,很顯然上次溫祈事件沒能挑起大的紛爭,溫家因為溫颯寒和溫暮遲決裂而偃旗息鼓,凶手沒有達成真正的目的,所以卷土重來,這次倒是毫不掩飾了,這哪裏是線索暗示,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

    “少爺,我將十六年前那場變故中所有人物都捋了一遍,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舒豐低聲說,“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關鍵人物基本全被除掉了,一時半會兒真的想不出來還有誰,您有什麽思路嗎?”

    顧名城說,“沒有。”

    “凶手暫時不會對顧蝶小姐下死手,他這是有意挑撥溫、顧、陶三家的關係,尤其是您和颯寒少爺,不死不休了。”舒豐的話隻說了一半,平靜的水底再怎麽暗潮洶湧,可表麵風平浪靜,局勢之所以一直這麽穩定,似是被一隻有力的手按壓著,激不起什麽風浪,就像溫祈少爺的事件一樣,最終歸於沉寂。

    外人或許不清楚,但是舒豐是非常明白的。

    因為那個女人……

    頌梵音。

    因為有她在,強勢的壓製了溫颯寒和顧名城之間不斷升級的矛盾,日益白熱化的關係,溫颯寒對頌小姐有情,所以才對顧名城忍而不發。

    顧名城若是對頌小姐無情,怎會在顧蝶小姐出事後,第一時間封鎖了所有消息,這麽大的事情,連母上大人陶喬都未告知!

    兩人都顧忌頌小姐的處境,方才按兵不動,處於忍火對峙的狀態。

    局勢越是這樣穩,幕後黑手越是迫不及待的除掉頌梵音。

    一旦頌梵音這個均衡器出事,天秤的重心發生傾斜,局麵失衡,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止溫顧兩家的廝殺。

    所以一件又一件事情的矛頭全部指向了頌小姐,逼得這麽緊,恨不得立時除掉她!

    舒豐懂這個道理,溫颯寒和顧名城必定也懂這個道理,兩人都是極其聰明的人,不會沒察覺事有蹊蹺,旁事尚可冷靜分析,可涉及到頌小姐,這兩人失了理智,怕再也顧不上局勢了。

    “少爺……”舒豐欲言又止。

    “拿去做DNA比對,如果是小蝶,就把這些東西交給重案組。”顧名城沉聲,“讓崔叔去一趟澳門,你跟我回一趟美國的莊園取回一樣東西。”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剛走兩步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看向舒豐,“你剛剛說路上耽誤了兩天?”

    “是,這份線索在路上耽誤了兩天。”舒豐應聲,“虧得你沒去俄羅斯,怕是調虎離山,這……”

    話說到一半,舒豐怔了怔,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如果這份線索該是兩天前就出現,那麽凶手估摸著顧名城收到線索的那一刻,一定會迫於壓力對頌梵音有所行動,可線索晚來了幾天,凶手等不到動靜,會不會采取其他辦法……

    舒豐猛地看向顧名城,顧名城正冷冷盯著他。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急匆匆推開,一名年輕小夥靠近顧名城,低聲說了幾句話。

    顧名城僵站在原地很久,失去感,揮之不去的失去感,沉沉倫倫包裹了心髒,讓人無法喘息,自持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有山洪轟隆在腦子裏,她隱忍了七年的哭聲在他的麵前溢出的時候,崩潰卑微的對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心理防線瞬間崩塌,洪水終於決堤了。

    什麽愛,什麽恨,什麽惡,什麽倫理道德,規則戒律,在她的眼淚麵前,瞬間分崩離析。

    他似是極力克製著,猶自不想有任何反應,甚至不想有任何行動,可是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漸漸浮起猙獰的怒意,雙腿不受控製的邁了出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幾乎同一時間,溫颯寒從天曜大廈陰沉沉的走了出來,範衛駭白了臉,連皓子都從深洲趕了過來,皓子一直混跡於溫颯寒的灰色產業鏈深度區域,替他處理所有涉黑產業,曾是餘老六的大哥,許是情況緊急,被溫颯寒調來身邊派遣。

    這些日子都是陰雨綿綿,北方的雨季很漫長,淅淅瀝瀝,臨近入夜的澳門燈火通明,郊區卻凝默深沉,殷睿帶著一小姑娘,大半夜不睡覺爬半座山來到一處皇家墓地。

    “殷隊,我……我們幹嘛大半夜跑來這裏啊,怪嚇人的,要……要……要不咱們回去吧。”小姑娘哆哆嗦嗦的躲在殷睿背後,“蔡局不讓咱們深查了,這邊的警署也不讓查,要是被……被被被發現了,咱倆的烏紗帽恐怕就要掉了。”

    殷睿縱身跳上了高高的鐵門,伸出手去,向那名法醫小姑娘伸出手去,“上來。”

    小姑娘嚇得一哆嗦,那麽多經驗豐富的老法醫坐鎮,為什麽要找上她啊,她才畢業一年,典型的愣頭青,小姑娘抓住殷睿的手,同他一起爬上鐵門,縱身跳了下去,順著山坡往上走。

    雨均勻沁涼,小姑娘和殷睿穿著黑色的雨衣,雨衣的帽子遮住了臉,她哆嗦的說,“殷隊,要不……要不我們回去吧,要不咱們回去偷檔案,雖然不讓查了,可是偷檔案總比偷屍體的後果要輕……”

    “塵埃落定的案件,出示的所有證據都真假難辨,何況事隔這麽多年。”殷睿充耳不聞,“隻有屍體不會說謊。”

    他拿著手電筒飛快的掃過一望無際的墓地,墓碑沉默兀立,淅瀝瀝的雨聲如泣如訴,他掃過的燈柱如光劍平展驅散了黑暗,快步往墓地深處走去。

    “呀!”小姑娘一腳踏空被絆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猛地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幸虧沒被巡邏的保安發現,再看向殷睿的方向,他已經走遠了。

    “殷隊,你等等我。”小姑娘爬起來就向他追去,一腳深一腳淺,這家夥,真是個鐵公雞,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大半夜帶女人來墓地!哼!難怪一直單身!

    小姑娘剛追上去,殷睿猛地在一塊墓碑前站定,小姑娘沒刹住車,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背上。

    “小心點。”殷睿頭也不回的說。

    “哦,噢。”小姑娘扯了扯衣服,立刻肅然起敬。

    殷睿蹲下身子,伸手拂去鑲嵌在墓碑上黑白照片上的雨水,撫摸過照片上那張絕美模糊的臉,半晌,唇角一勾,“就她了!”

    “真要做嗎?”小姑娘不安的問了句。

    殷睿充耳不聞,拿著鐵鍬便開始鏟土。

    小姑娘趕緊雙手合十作揖直念阿彌陀佛。

    “什麽死相沒見過。”殷睿忽然輕笑了一聲。

    小姑娘說,“不一樣的,我一直給宏師傅打下手,實習期還沒結束呢!沒有真正做過案子,何況,咱們這是非法入侵,不經過家屬允許掘墓來的,驚擾了死者怎麽辦?”

    “死人怕什麽,活人才可怕。”殷睿專注掘墓。

    小姑娘說,“殷隊,你放心我嗎?我沒有獨立做過案子呀,為什麽要選擇我啊。”

    “因為你還是一張白紙。”殷睿接了一句後,沉了沉語氣,“幫忙。”

    小姑娘沒怎麽聽明白,緊了緊手中的鐵鍬,一不做二不休了!反正有殷隊背鍋,她隻不過迫於上司的壓力做事,沒事的,沒事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氣,一鋤頭就挖了下去。

    兩人冒雨忙活了半個小時,終於挖到了僵硬的棺木,小姑娘眼睜睜的看著殷睿跳下了棺木槽子裏,戴上了白手套,“幫忙!”

    小姑娘恍然驚醒,趕緊也跳了下去,戴上手套,兩人一起用力推開棺木,殷睿拿著手電筒向著棺木內掃了一圈,光速驅散了黑暗,讓棺木內的一切無所遁形。

    “啊!”小姑娘忽然尖叫了一聲。

    殷睿單身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嚴肅的俯身看了許久,臉色一點點發生了變化,隨後緩緩看向那名小姑娘。

    小姑娘也震驚的看著他。

    兩人心照不宣的確定了一件事情。

    殷睿拿出相機不同角度,細節進行拍照。

    小姑娘趕緊從手提箱裏取出工具。

    雨依舊纏綿悱惻,越臨近深夜,越是滂沱,首京城區通往國道郊區的路上,正上演著生死時速,顧名城俊朗的麵容上有悶雷滾滾的沉壓,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緊緊盯著筆直國道的盡頭,黑色悍馬如同利箭劃破黑夜,要怎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那個女人!

    那個厭惡到了骨子裏的女人,憤恨到失了理智的女人,思念到發了瘋的女人,隻有他能傷害她,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傷害她!也隻有他能毀了她!徹徹底底毀了她!

    憤恨和極致焦怒撞擊在胸腔裏,屈辱又隱忍,這種極端的情緒發泄在了汽車的油門上,車輪高速轉動過的道路上,摩擦出長長灰白的痕跡。

    其實沒有任何變化的,如同她被溫暮遲抓走的那一次,他尚且能無動於衷,可是在逐漸失去的恐懼中,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刻骨情愫漸漸滋出了心底,如瘋狂的藤蔓順著長夜攀爬,最終如山洪爆發,在這個雨夜裏肆虐成災!

    失去,是多麽可怕的一種感受,它能燃燒人的欲望,能覆滅人的希望,能吞噬人的理智。

    他是一個男人,自尊心極強,驕傲到了骨子裏的男人,讓他怎麽能忍受,衣食住行被人肆意入侵,生活的方方麵麵,細節隱私,全部入侵!

    讓他怎麽忍受,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居然無法做到靠自己入廁,無法做到靠自己洗澡,甚至無法做到清理自己的個人衛生!

    那個女人幫他入廁,幫他洗澡,幫他修理頭發,幫他剃胡須,幫他修剪手指甲和腳趾甲,甚至幫他處理排泄物,這深深的傷害了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深深踐踏了他作為男人最後的尊嚴,在他因為那段性愛視頻而厭惡劇烈嘔吐的夜裏,是那個女人不顧一切的撲上前,將他從馬桶上拉起來,將他擦洗的幹幹淨淨。

    無論怎麽推她,甚至將她掀翻在地,她也總能不顧一切的撲上前,他那麽厭惡她的觸碰,惡心她的觸碰,可是她總是碰他,肮髒無處不在,直到他在這場無休止的對抗中,喘息著靠在牆上,她仍舊不放棄清理。

    那麽疲憊,心力交瘁。

    在她麵前,他毫無隱私可言,像是一個令人作嘔的廢物,將人性最醜陋,最肮髒不堪的一麵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麵前。

    他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動物。

    怎麽能如此狼狽不堪的活著,活的那麽讓人惡心,那麽猙獰肮髒。

    崩潰總是無聲無息的,如同他此刻憤恨的開著車,呼吸粗重起來,他有多厭惡自己,就有多厭惡那個女人!

    隱私不容侵犯,尊嚴不容踐踏!

    顧名城幾乎將車速飆至了最高,那輛開至郊區的小排量麵包車終究沒有豪車的馬力足,在出城前被三輛車前後夾擊逼停,如同生死時速。

    顧名城將悍馬猛的一個二百三十度大漂移橫在了麵包車前。

    隨之而來的便衣警察端著槍將麵包車包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