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幸福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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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要被逼到什麽份兒上才肯罷休。
梵音憤恨的盯著他,亂發下的雙眼明亮的駭人,淚流的那麽洶湧,都是這個快要下地獄的男人害的,都是他害的,死了都不讓她安生麽!如果留下這個孩子!讓她以後怎麽辦!怎麽麵對這個孩子!
這是恥辱!是深淵!不該存在的!
醫生曉得溫颯寒狠絕的手腕,如果真替頌小姐把孩子拿了,估計溫颯寒能把醫院給拆了,他尷尬又客氣的勸離,“抱歉頌小姐,我們這裏不能做這個手術,您去別家醫院試試。”
梵音轉身快步往外走,她有無數個辦法弄掉這個孩子。
“如果孩子被你弄掉了,我會讓你身邊半數的人為它陪葬。”溫颯寒淡漠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梵音猛地站住了步子,她冷冷回頭看他。
剛回頭,溫颯寒便傾身上前,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含笑說,“懷上我的孩子,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你應該覺得很慶幸,孩子有個如此有錢有勢的爸爸,嗯,還有個如此愛他媽媽的爸爸。”
梵音想要閃躲。
溫颯寒捧著她的臉不肯鬆手,拇指輕輕掠過她臉上的淚珠兒,微笑說,“我溫颯寒的媳婦兒,我溫颯寒的兒子,我溫颯寒愛的人,便是這世上丁點委屈都受不得的人,誰都要捧著,敬著,疼著,寵著,愛著。要作威作福,要無法無天,被人當爺慣著,半點不是說不得。”
明明那麽恨他,恨極了他,可是他這些溫暖的話語,如同寒冬臘月裏的暖風,毫無征兆的撞擊了她關鎖的心扉,撞散了焦痛的悲哀,洞開了心靈深處那一片柔軟的流雲,亂成了滿天細碎的霞火,既痛又怒又恨,那麽明豔的悲哀。
於是淚掉的更多,臉色更加蒼白,眼底的悲苦一點點突破了堅硬的表象流露出來。
刺的溫颯寒微微眯起眼睛。
心疼的微微發抖,他說,“等我把欠你的,都還給你,你來愛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呼吸冷不防的抽氣,心神大震,被他濃烈到無以複加的感情震的動蕩難安,亦對他這個想法意外難當。
許是懷孕這件事對每個女人來說,都是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哪怕恨他,可是懷孕對她而言,卻是致命一擊,戳中了死穴。
她像是被定死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回應。
欠她的都還清。
重新開始……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也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自始至終,她都隻想讓他拿命償,從未想過對眼前這個男人傾注心血感情,他是惡魔,是惡貫滿盈的大魔王,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
他說隻要她替他做偽證,落實戴昱和顧名城的罪名,就放了媽媽。
可是當她替他完成了這一切,他給她的,隻是媽媽一具冰冷的屍體,讓媽媽走的那麽慘烈,無半句言語。
怎麽可以這樣欺騙她,玩弄她,傷害她,將她推向了無盡的苦難,卻不兌現他本應履行的承諾。
心碎裂在了胸腔裏,泣了血,恨意漸漸從心底翻湧而出,她麻木的落淚,“還不清。”
永遠都還不清。
梵音用力掙脫他的桎梏,直視他悲憫的眼睛,惡毒的說,“你覺得我會愛上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肮髒男人?嗬。”她笑了聲,“替一個強奸犯生兒子,我想不到世上還有比這更惡心的事情,這個孽種,我根本不可能留!”
她盡量讓自己狠辣的毫無裂隙,伸出一根手指戳著溫颯寒的胸口,冷言冷語,“溫颯寒,你死了這條心,我頌梵音寧願做一輩子妓女,也不願意愛你,被你睡,真是我這輩子遭遇的最惡心的一件事情。”
溫颯寒微微眯起眼睛,薄唇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直線。
梵音轉身快步離開。
他沒有追。
吊著一口氣回到家,發現小苔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坐在家門口,手中牽著大黃的繩子。
大黃瞧見她,嘶鳴了一聲衝上來便撞進了她的懷裏,她本能的護著肚子,將大黃抱起,
尚小苔聽見動靜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徒弟,你回來了,妖姐姐把大黃拎回來的,說它不聽話呢。”
梵音拿出鑰匙開門,“你怎麽來了。”
尚小苔說,“師叔說我可以還俗了,可是還俗了我就要找地方生存呀,我不認識別人,隻能來投靠你了,徒弟,就收留我兩天。”
她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徒弟,就兩天,等我找到工作,有去處了我就搬出去,好不好呀。”
梵音走進房間開了燈,“隻怕是你不好好鑽研道學,惹殷叔生氣,才把你趕出來的吧。”
尚小苔像是被說中了,撇了撇嘴,“師叔不懂。”
她趕緊拎著行李跟進屋,“首京的房價太貴了,一套房好幾千萬,我就算打一輩子工也掙不到這麽多錢,三環以內租房,環境好點的地方,一個月租金幾千上萬了都,那麽貴,我估計是住不起了,隻是找一些地下室住住了,徒弟,寬限我兩天,我找到合適的地方,一定搬出去,不給你添麻煩。”
尚小苔左一個雙手合十,右一個作揖,可憐巴巴的樣子。
梵音低聲說,“最近我很忙,你住我這裏不安全……”
尚小苔抱住她的胳膊,輕輕搖晃,“徒弟……”
梵音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就一個星期。”
尚小苔高興的跳起來,撒歡子似的拖著行李進了房間,卜卜愣愣跑去洗澡,百米衝刺的速度跳上床,美滋滋的躺在那張朝思暮想的小床上。
還是徒弟的床睡著舒服啊,特別的踏實。
梵音沉默的去洗澡,她是善於偽裝的,情緒看起來毫無異常,洗完澡在那張小床上躺下。
尚小苔翻身抱著她,雙手雙腿都扔在了梵音身上。
注定一夜不眠,如果打掉這個孩子,她這輩子都不能擁有做母親的權利。如果生下來,讓她將來怎麽麵對這個孩子,不,不可能留下來,這個孽種。
淚水在無邊的黑夜裏淌成了河,像是一葉孤舟飄蕩在無邊的海麵上,浮浮沉沉,海浪不斷的衝刷著身體,無助又孤寂,可是無垠的海麵上,有一盞小小的燈塔搖曳在風雨中,指引著歸家的路,她的手下意識放在肚子上。
有未知的恐懼,還有小小的溫暖,讓身體沒有那麽冷。
摻雜著難以名狀的恨和悲哀。
絕望中摻雜著希望,參半。
她在次日預約了黑市醫生做人流手術,由於臨時有合作要談,便將預約推遲至一周後。
時間的刻度是飛速前進的,不斷拓展運營業務的這些日子,顧名城不動聲色的將環球影業的幾個項目拋給了她。
梵音很穩,一直沒有接手。
蔡局打電話來催,“還有幾天就要展開抓捕行動,你的評估報表還沒交給鍾奎!這麽拖下去,鍾奎還能信任你嗎?”
梵音不言語。
她必須在接手那一百億之前,向鍾奎提交資產證明以及名下產業經營情況係列報表,證明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吞掉那一百億。
穩了很久,最終還是接手了顧名城拋給她的幾個影視大項目,她接手的那一天,顧名城再一次不動聲色的給了她數十個樓盤開發項目。
吞下一百億綽綽有餘。
梵音接盤,名正言順的競標入手。
從她接手影視項目的那一刻,就證明她和顧名城正式聯手扳倒溫颯寒。
溫颯寒一直沒有動靜,風平浪靜沒有聲息。
風向那麽微妙的波動著,盡管沈嘉穎處於陰謀圈的外圍,但她還是察覺到了異常,比如顧名城回來的越來越晚,比如兩人一個多月不曾有過夫妻生活,比如他打電話回家通知她有訪談,讓她準備。
全然這般粉飾太平的交流,不遠不近,不偏不倚。
那麽殘忍的疏離。
為什麽。
清晨的陽光很好,纏綿幾個月的秋雨終於有放晴的跡象,沈嘉穎一早換上了正裝,化了精致的妝容,站在櫃子前挑選包包。
顧名城站在衣鏡前係領帶。
兩人相安無事,沒有異常。
“名城。”沈嘉穎手指掠過那些昂貴的女士包包,“今天的訪談我配哪個包包好呢?”
顧名城透過鏡子看向沈嘉穎的方向,“黑色。”
沈嘉穎便拿出了黑色的香奈兒包包,在手中拎了一圈,今天這身黑裙黑包莊重又不失奢華,她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從身後抱住顧名城,“名城,我不喜歡你帶這條領帶,為什麽要帶紫色的,配黑色西裝不覺得壓抑麽。”
她順手挑了條銀灰色領帶,“我喜歡看你帶這條。”
顧名城取下紫色的領帶,換上她給的那條,微笑說,“以前不是說銀灰色不穩重麽?”
沈嘉穎將下巴放在他的肩頭,笑說,“以前你不是最討厭媒體的鏡頭麽,如今倒是隔三差五的登上財經板塊的頭版頭條了,我看網上好多小姑娘說喜歡你,吃醋呢。”
顧名城笑說,“擴大社會影響力,才能享有更多的社會資源。”
“可是為什麽出席正式場合都要帶著我呢?”沈嘉穎笑說。
“這樣不好?”他隨口問了句。
沈嘉穎輕輕將臉放在他的背上,“好是很好了,很愛我了,外人都說我們是模範夫妻,口碑爆棚呢,你的影響力更大了,可是我總覺得你在家,沒有向在外人麵前那樣愛我。”
停頓了一下,沈嘉穎輕輕問,“你在幸福給誰看呢?”
顧名城背脊僵了一下,隨後淡淡順了一句,“又胡思亂想了。”
沈嘉穎貼在他的後背上,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瞬間的情緒波動,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以前你總說幸福是自己的,不需要給別人看,說幸福的光芒會刺傷別人,可是我們這麽高調的秀恩愛,是幸福給誰看呢,你要刺傷誰呢。”
越來越多的應酬,越來越多的訪談,越來越多的夫妻檔紅毯,所有公眾場合,顧名城都會帶著她。
本該是開心的。
就像是他每晚都回家,就算不回家,也會給她打電話報備,給足了她作為一個妻子的體麵和地位,可是,為什麽一點都不歡喜呢。
從何時起,曾經那般低調如深海的男人,開始浮出海麵,如同他的愛浮於表象,對外高調營造恩愛夫妻的印象。可私底下,兩人連夫妻生活都沒有了,這不尋常。
“嘉嘉。”他一如既往的說,“等這陣子忙完,我帶你出國散散心。”
沈嘉穎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繼而又微笑,七年後的今天,她再也不可能從名城口中聽到動人心弦的話語。
像是小時候,她那麽努力的吸引他的目光,總想成為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個,她大聲笑,那麽快樂,綻放了明亮的光芒,想要讓名城看到。
颯寒向她表白的第二天,名城向她表白。
還記得那天的冬陽特別溫暖,她臉紅的像是柿子,夢裏都是笑醒的狀態。
兩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她用了那麽多年,花了那麽多心思,耍了那麽多心眼,終於一點一點與他培養了感情,讓他離不開她,走進了彼此的心裏。
太不容易。
如今卻又輕易失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