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黃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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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傳說中,它生長在黃泉之上,花香能使人回憶起前世今生。

    它的花語是愛與死亡,唯美而蒼涼。

    顧涼笙在看到這首歌的歌名的那一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把它唱好。

    因為她在黃泉之上,有思念的人。

    “好美啊。”顧涼笙伸手,動作十分輕盈的撫著盒子裏的紅色紗裙,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好像盒子裏裝的不是輕紗製的裙子,而是什麽易碎的珍寶一般:“這個顏色,簡直……簡直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

    她目光迷離,完全沉浸在妖異動人的紅中。

    杜晟睿彎眼笑了:“你喜歡就好。”

    顧涼笙這才從沉醉中回神,用力的點頭:“喜歡!非常喜歡!總裁哥哥你太好了!”

    說著,她猛的撲了過去,伸手摟住了杜晟睿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激動不已道:“我簡直愛死你了。”

    愛?杜晟睿愣了一下,沒料到顧涼笙會在這種時候,把這個極為敏感的字眼說出口。

    興奮異常的顧涼笙沒有注意到杜晟睿這微小的錯愕,她鬆開了杜晟睿,手忙腳亂的從杜晟睿的助理手中把禮盒奪了過來,一邊兒往休息室臨時搭起的換衣間走,一邊兒跟杜晟睿擺手道:“總裁哥哥,沒時間了,我先去換衣服了,一會兒比賽結束了,我再回來好好感謝你。”

    言罷,小丫頭抱著巨大的白色禮盒蹦蹦噠噠的進了換衣間。

    杜晟睿這才回神,自嘲般的笑了下。

    或許她隻是隨口說說吧,他想:女孩子在收到心儀禮物的時候,不都會誇張的喊一句“愛死你了”嗎?

    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當了真……

    果然,和傻瓜呆太久了,智商會被同化啊。

    顧涼笙趕到賽場的時候,莫文萱已經表演完了,所以對方的表演到底如何,顧涼笙一無所知。

    其實不知道也好,正所謂無知者無畏,顧涼笙完全不知道莫文萱剛才在賽場上所展示出來的勢力,自然也就不會有壓力。

    按自己的想法來唱,一定能行的!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想當歌後,這點兒信心都沒有可不行!

    主持人做完了開場白,燈光暗淡了下來,舞台和賽場周圍的巨大屏幕紛紛映出黃泉花海的模樣,觸目所及之處,皆是血般鮮紅。

    音樂前奏響起,顧涼笙站在巨大的,人工製造而成的曼珠沙華的正中央,安靜的等著自己開唱的那一瞬間的到來。

    前奏到了尾聲,巨大的曼珠沙華突然綻放開來,站在花瓣中央的顧涼笙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立刻引起台下觀眾的驚叫連連。

    顧涼笙也在這一刻,開唱了:“花開,花落,花葉永不見,月缺,月盈,你我難相守……”

    空靈哀婉的歌聲飄蕩在賽場,飄蕩在半空,飄蕩在黃泉之上。

    屏幕中曼珠沙華悄然盛開,舞台上,一身紅色紗裙,妝容妖異的顧涼笙站在巨大的曼珠沙華中垂眸淺唱,宛如黃泉中為魅惑亡靈的花神曼珠,美到讓人移不開目光。

    而她的歌聲,仿佛也有什麽神奇的魔力般,竟給人一種魂穿黃泉的錯覺。

    布景美輪美奐,歌詞感人至深,歌聲空靈魅惑……不止台下的觀眾,台上的評委,甚至連顧涼笙自己,也被這魔力控製,恍惚中看到了幻象。

    她看到了無盡的花海,花海上空,秦敘在對她溫柔的笑。

    秦敘!她瞳孔猛然放大,視線沒由來的就變得朦朧了起來:是你嗎,秦敘?

    花叢中的少年笑而不語,看向她的目光越發的溫柔。

    顧涼笙突然笑了:是他,肯定是他,他一直都在天上看著我呢!

    你瞧,秦敘,我遵守了我們的約定,正在往音皇的道路前進。她在心裏跟花海中的少年說:你是不是正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特意從天國趕來,借著曼珠沙華來祝賀我?

    顧涼笙心裏又酸又甜,眸底雖噙著淚,唇角卻染著笑。

    歌曲已經唱到高潮,下一句是——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複再相見。

    顧涼笙凝視著花海中少年岑黑的眼眸,不自覺的改了詞:“上窮碧落下黃泉,此生隨你至永遠……”

    在“遠”字的尾音即將落地的刹那,突然,天花板上的燈不知出了什麽故障般,忽明忽暗,並發出“茲茲”的駭人的響聲。

    顧涼笙一驚,條件反射般抬頭,向聲源處看去。

    她抬頭的那刻,天花板上又傳來“哢嚓”一聲巨響——懸於顧涼笙正上方的巨大吊燈的支點居然斷了!

    巨大的吊燈直勾勾的衝顧涼笙砸了過來,顧涼笙想躲,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咒,渾身僵硬如鐵,根本動彈不得!

    “涼笙!躲開!”她聽到有人在衝她大喊,可她卻辨不清是誰在衝她大喊。

    現場亂作一團,無數的人在尖叫,無數的人在大喊,她聽到了很多聲音,可她分辨不清那些聲音在講述什麽。

    她的反應能力變得無比緩慢,可感知能力卻突飛猛進,就像上帝按下了她生命的放慢鍵,時間被拉長了,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那盞吊燈砸下來時滑過的優美弧度。

    然後她又看到了花海中的少年,少年的笑容染上了哀傷。

    原來你不是來祝賀我的,在巨大吊燈即將砸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她這樣想:原來,你是來帶我走的。

    然後,吊燈摔了下來,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顧涼笙。

    “嘩啦”一聲巨響,玻璃製的燈管瞬間碎成無數的碎片,顧涼笙順勢向後倒去,無數玻璃碎片在她身上起舞。

    她感到一陣刺痛,每一寸皮膚都在疼。

    好在她並沒有疼很久,倒地的瞬間,她的腦袋磕到了堅硬的地板上,一陣悶疼和眩暈過後,她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

    “涼笙!”離顧涼笙相對而言比較近的陸明軒翻身越過評委桌,箭步衝向了顧涼笙。

    主持人和工作人員這才回過神來,也慌裏慌張的圍了過去。

    陸明軒第一個趕到,他匆匆瞥了眼顧涼笙的傷勢,然後快速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半跪到顧涼笙跟前,一手支撐起她的上半身,另一隻手則抓緊了外套,將其牢牢的堵到了顧涼笙磕破的腦袋上。

    “快叫救護車!”他扭頭厲聲衝圍在他和顧涼笙周圍的人大喊道:“賽場有沒有安排醫護人員?有的話快去喊他們過來!”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撥打120。

    部分工作人員則在負責人焦灼的嗬責聲下,手忙腳亂的跑向後台,找醫護人員和醫療箱去了。

    現場亂作一團,喊聲此起彼伏,觀眾們被突然墜落的吊燈嚇壞了,唯恐其他吊燈也莫名其妙的墜落,紛紛從座位上起身,推擠著向出口湧去。

    賽場有兩個出口,但出口都不大,眾人一湧而上,把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出口越擁堵,眾人越焦躁,眾人越焦躁,出口則越擁堵,惡性循環,場麵越發的混亂。

    這混亂的場麵,被安置於賽場四周的監控完完整整的記錄了下來,顧餘笙坐在監控室裏,凝視著自己正前方無數閃著幽綠色光芒的屏幕,揚唇笑了。

    她伸手拿起半個小時前開瓶的葡萄酒,慢悠悠的給自己斟了半杯酒。

    嫣紅的唇碰到杯沿,暗紅色的液體滑入她的口中。

    “恩……”她享受的微歎了一聲:“這味道才對嘛……果然,上等貨,得多花點兒時間來醒酒。”

    言罷,她隨手將酒杯丟到了桌子上,酒杯裏殘留的酒液順勢流出,滴進了監控設備裏。

    顧餘笙毫不在乎,慢條斯理的起身,向門外走去。

    “清理好現場。”她冷聲吩咐守在門口的助理:“我可不希望有人發現,我來過這裏。”

    她停頓了下,忽而嫵媚的笑了,妖異的桃花眼,半斂了起來,緋紅的眼梢含笑瞥向助理:“至於剩下的那半瓶拉菲……賞你了。”

    她嬌小出聲,婀娜著身姿揚長而去。

    身穿黑色西裝,體格高大的助理對著顧餘笙的背影微微彎腰,沉聲答道:“是!”

    這一切,昏迷中的顧涼笙一無所知,她躺在血泊之中,安靜的熟睡著,周遭的兵荒馬亂全是因她而起,卻又與她無關。

    陸明軒死死的按著顧涼笙頭部的傷口,他的外套幾乎已經被顧涼笙的血染透了,可那血仍沒止住,還在不斷的往外滲。

    “救護車還沒到嗎?”他焦灼的詢問著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長歎一聲,憤恨道:“到了又有什麽用?現在亂成這樣,醫護人員根本擠不進來!”

    陸明軒皺眉,抬頭瞥了眼被人群堵的嚴嚴實實的出口,心髒宛如墜入水中的巨石,不斷的向下沉著。

    情況越來越不妙了,盡管賽方已經出動了在場的所有安保人員和工作人員,可仍無法控製場麵,如今顧涼笙已嚴重失血,醫護人員又被堵在外麵根本進不來,這樣下去,恐怕……

    來不及多想,他當機立斷,一把將遍體鱗傷的顧涼笙橫抱了起來,厲聲道:“等不了了,我們得衝出去。”

    工作人員都快要哭了,指著擁擠的人群大喊著質問陸明軒:“你是不是瘋了?這麽多人,怎麽衝得出去?再說了,顧小姐傷的這麽重,萬一出了什麽事兒,誰來負責?”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也在理,以顧涼笙現在的狀況,強行衝出去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可如果什麽也不做,就相當於在等死。

    陸明軒陷入兩難之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賽場外突然傳來了警笛聲!

    那警笛聲非常嘹亮,不像是一輛車發出來的。

    陸明軒愣了片刻,扭頭問工作人員:“這是救護車,還是警車?”

    “聽著像警車啊!”工作人員驚訝不已:“誰報警了嗎?”

    眾人麵麵相覷,滿頭霧水。

    事實證明,來的確實是警車,訓練有素的警察很快便穩住了局麵,安撫了受驚的觀眾,將兩個出口重新打通,讓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趕了過來。

    陸明軒將顧涼笙抱到了擔架上,然後陪同這醫護人員,一同上了救護車。

    賽場外麵,凝視著正在兩個出口維持秩序的警察,顧言白哼笑了一聲,拿眼梢輕飄飄的瞥了眼站在他旁邊的杜晟睿,沉聲道:“真有你的,報警這種主意都想得出來。”

    杜晟睿吐出一口飄渺的煙氣,笑得風平浪靜:“有麻煩就找警察,這難道不是常識麽?”

    “倒是有你做事的風格。”顧言白輕笑著,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目光移到了即將開走的救護車上,幽聲道:“你的小情人馬上就要被送走了,不過去看看她嗎?”

    聞言,杜晟睿也將目光投到了救護車上,岑黑的眼眸,有說不清楚的情緒在氤氳:“我會去看的。”

    他彈了下煙灰,一縷白煙從他指尖升出,柔化了他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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