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秦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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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餘笙是何等的敏銳,當即便意識到這話別有深意,警惕的問:“喬遠斌,你想幹什麽?!”
電話那端,喬遠斌似乎苦笑了下:“你這麽聰明,應該不會不知道那老狐狸今天去天上人間招搖過市的目地是什麽吧?”
顧餘笙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了,驚道:“你……你難道在魔都?”
喬遠斌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本來顧餘笙進大廳後看到謝銘爵還挺震驚的,不明白一向不喜歡在人多的場合裏出現的謝銘爵為什麽會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後來她又看到了正在和謝銘爵聊天的顧涼笙,隨即了然了——原來是來辣手摧花了。
可現在聽喬遠斌這麽一說,顧餘笙這才發現自己起初的想法有多麽可笑。
“他是想引你現身?”顧餘笙壓低了聲音問。
喬遠斌隻是笑:“不然呢?”
顧餘笙突然急了,壓著火氣衝喬遠斌大喊:“那你還在魔都幹什麽?還不趕緊走!”
電話那端喬遠斌突然沉默了,隨即呼吸便加深了,像是有太多感情壓抑著得不到宣泄般,良久後才顫抖著聲音問:“你……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嗓音暗啞,聲音裏已然染上了哭腔。
顧餘笙的聲音卻突然冷下來了:“別自作多情了,我隻是怕你又弄巧成拙,殺不了謝銘爵反倒拖累我。”
喬遠斌殺不了謝銘爵大不了繼續跑路,可她沒地方跑,謝銘爵憋的一肚子的火必然會發到她頭上。
沒辦法,誰讓她是喬遠斌和顧曼月的女兒呢?這罪孽她不擔著誰擔著?
反正……顧涼笙是不用擔了!
喬遠斌一時間語塞,心底充滿了對女兒的歉意,可這場死局他不得不赴。
“不會的。”沉默良久後,喬遠斌終於再次開了口:“你……你不用擔心,這次不成功便成仁,我老了,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下去了,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我殺不了那畜生,那就讓那畜生殺了我吧。”
“不跑了,跑累了。”
她聲音裏滿是疲憊和滄桑,聽得顧餘笙心口一梗。
“你這算什麽?”顧餘笙咬牙道:“自暴自棄嗎?”
喬遠斌笑了,笑容裏滿是苦澀:“可能有點兒那個意思吧,但我更願意用‘破釜沉中’這個詞,以前我怕殺不了謝銘爵,所以每次行動前都給自己安排好退路,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我活著,我就能一輩子追殺他,追殺到大仇得報。”
“現在我想,或許正是因為我總給自己留退路,所以才總是殺不了謝銘爵。”
“這次我不想給自己留退路了,我想孤注一擲試試,老天若真的有眼,就讓我在臨死前一槍崩了那老畜生!”
一字一句,含滿了血和淚,這些年顧餘笙過得辛苦,喬遠斌又何曾好過過?
他輾轉於各國之間,陰溝裏的老鼠般四處躲藏,他挨過無數顆子彈,無數把看到,脫掉上衣背上和胸口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這些傷一多半全是謝銘爵給予的。
他右腿已經完全沒知覺了,換上了義肢,肋骨曾被謝銘爵親自打斷過三根,脊髓嚴重受損,走路直不起腰,右手斷過兩次,小拇指被謝銘爵的手下拿槍打爛了,握槍不再有準頭,隻能練左手射擊……
這些年來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活下去,就要廢了。
與其繼續做人間的遊魂,不如瀟灑賭一場,能打死謝銘爵那是穩賺,打不死給他兩槍讓他到醫院躺個十天半個月那也不賠。
顧餘笙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手機,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酸楚,緊接著眼圈便發紅了。
說實話,她是恨喬遠斌的,因為喬遠斌既沒有能力保護她母親,也沒有能力保護她,卻帶她母親私奔,還和她母親生下了她,自此開啟了她悲慘的一生。
可此時此刻,麵對這樣的喬遠斌,她恨不起來。
這個男人已經竭盡全力去保護她和她母親了,她無法再奢求更多了。
顧餘笙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那我祝你,大仇得報,了無遺憾。”
一字一頓,說到最後嘴唇已經開始顫抖。
“好!”喬遠斌顫聲道,聲音瞬間好像蒼老了很多:“餘笙,我一定會殺了他,給你自由的。”
顧餘笙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話卡在喉嚨裏,死活說不出來。
沉默讓氣氛變得更傷感了,片刻後,喬遠斌突然開口道:“餘笙,這通電話可能就是訣別了,今天無論我殺不殺得了謝銘爵,我應該都沒辦法活著走出天上人間了。”
“我想跟你說……”喬遠斌深吸了口氣,突然停頓了下,像是笨拙的男孩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般,躊躇了一會兒才局促的開口道:“我想跟你說……其實我和你媽媽最初給你起的名字叫喬遠黛,遠山如黛,近水含煙……你媽媽起的,很好聽吧?”
遠山如黛,近水含煙,確實很好聽,寓意也好,比顧餘笙和顧涼笙這名字的寓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原來她出生的時候,也是帶著父母美好的願望出生的啊。
淚水不再受控,順著眼眶洶湧落下,顧餘笙匆忙掛斷了電話,捂住嘴巴嗚咽起來。
卡在喉嚨裏的那一聲“爸爸”到底還是沒能叫出口,被淹沒在淚水裏,被埋葬在悲傷裏。
另一邊,杜晟睿引著秦煜城來到了二樓的包間。
包間裏空無一人,秦煜城有些詫異,低笑道:“我還以為你說的談生意是讓我和謝銘爵分開的一個幌子,沒想到你還真打算跟我聊生意啊?”
杜晟睿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秦煜城入座,然後笑道:“談生意確實是幌子……我有別的事情想跟你聊。”
秦煜城順勢坐下,帶著些許詫異的看向杜晟睿,嗤笑道:“杜老板居然有事跟我聊?罕見啊!”
他語氣譏諷,杜晟睿卻毫不在意,慢條斯理的在秦煜城左邊坐下,從桌子下麵拿出茶葉和茶壺,親自動手給秦煜城沏茶。
這茶葉和茶壺顯然是杜晟睿提前放進去的——酒店不會給備這麽好的茶葉,以及這麽貴的瓷器。
有備而來啊!秦煜城眯眼,心中有升起了幾分戒備。
杜晟睿卻開始繞圈子,閑扯般問秦煜城:“剛才我聽謝老板說……秦總您有個弟弟?”
秦煜城臉色變了變,可能是因為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提及他的弟弟,他反應並不像剛才那麽激烈了,還能穩住陣腳,冷漠的回杜晟睿一句:“與你無關。”
杜晟睿還是笑,似乎並不在乎秦煜城對他的態度。
“別生氣。”他往茶壺裏倒水,聲音沉穩平和,一如這一壺的好茶,全是韻味:“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隨便跟你聊聊。”
水倒好了,杜晟睿放下水壺,並茶壺的茶蓋蓋好,緩慢的搖晃著茶壺,好讓茶水早些泡出味兒來。
“其實我也有個哥哥。”他看似不經意的說:“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和你很像,是個非常能幹的人,成熟可靠,才十幾歲就已經學著去看賬本合同什麽的了,不像我,小時候就知道調皮搗蛋,氣得我家老爺子恨不得拿皮鞭抽我。”
秦煜城一時間有些恍惚,記憶裏秦敘也是個搗蛋鬼,老爺子讓他看賬單,他在賬單上畫豬頭,毀掉了一本好帳,氣的老爺子輪起拐杖要揍他。
可拐杖輪起來最沒舍得落下去,沒辦法,誰讓秦敘是唯一的嫡子呢?
回憶突然變得苦澀起來,記憶裏,老爺子的拐杖可沒少往他身上落……
“我很喜歡這個哥哥,他對我很好……不,準確來說是他對所有人都很好。”杜晟睿繼續往下講述道:“他成熟穩重又幹練,大家其實都很喜歡他,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鮮少看到他笑,他活得很壓抑,七歲什麽都不懂的我都能很清楚的感覺到這股讓人窒息的壓抑。”
空氣裏泛起了香甜的味道,秦煜城這才察覺房間裏點著熏香。
上流社會熏香還是挺常見的,有些故作姿態的貴婦們就愛點這個。
但男人很少點,而且這味道……也不是那麽討喜的。
秦煜城皺眉,迷迷糊糊的問:“你燒的什麽香?”
聞言,杜晟睿也顯出一副剛發現屋裏有熏香的樣子,攤手道:“我也不清楚,服務員隨便點的吧?”
“滅了吧。”秦煜城扶住了額頭,皺眉道:“這香熏的我頭疼。”
杜晟睿卻笑,話中有話的問:“是香熏的嗎?”
秦煜城抬頭,冷眼看向杜晟睿:“你什麽意思?”
杜晟睿似笑非笑:“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的頭疼和熏香無關。”
他頓了頓,麵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凝向秦煜城的眼眸岑黑如墨,一眼望不到地:“你頭疼,是因為你有心結未結。”
秦煜城笑了,輕蔑的問:“哦?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麽心結?”
杜晟睿仍凝著秦煜城,削薄的唇輕啟,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秦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