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風雪夜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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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至於村中突然而起的流言蜚語,還有弄得人心惶惶的凶案,乃至今日被煽動前來驅逐許楚一行,都是他有心為之。
“咱們村幾十戶人家,現在全乎的幾乎沒有。”裏正語氣頹然,苦澀不已。
但凡有一份可能,他又怎會妥協?
最初時候,不是沒人去報過官,可官府問話之後絲毫沒有行動。而去報官的人,卻被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當著他跟幾位大輩兒的麵兒宰了,而且還被分食了。
也是因著那懼怕刻骨了,於是在見到昨日那第一具屍體時候,他下意識的就隱瞞下村裏出現的種種事端。更想要將許楚一行人逼走,以求安穩。
“我們那日在村中閑逛,見村中屋舍蓋的頗為體麵,不知以前村裏是否有什麽好的財路?”
“嗐,哪有什麽好財路啊。也就前幾年幾個遊學的行者路過,然後說深山裏發現了什麽好寶貝,後來引得許多人前來,這才讓村裏人得了一筆進項。不過自三年前開始,就不見再有外人進山了,倒是最開始出村找營生的幾個年輕人,掙了些金子回來。”裏正揮了揮手,沉沉歎息一聲,紅著眼眶,語氣懊悔道,“要是知道跟著他們走的那些人有去無回,我說什麽也得把人攔下啊。”
聽到此處,許楚倒是一愣,心裏似是有什麽倏然閃過。
“裏正是說,最初有人帶了金子回村?”她沉聲問道。
裏正不知所以,卻明白此時已經是孤注一擲沒有隱瞞必要,所以點點頭思索著當日情形說道:“確實是金子,黃澄澄的狗頭金,說是東家隨手丟掉的。”
也是因著這番說辭跟好事兒,村裏的壯年大多都心動著跟著離村了。誰不想過好生活,而那東家家人能富裕到把金塊隨手丟棄,指不定有多大的能耐的,但凡能得個賞賜或是揀個好事兒,指不定後半輩子的生活都有著落了。
“剛開始那幾家人,拿著撿到的狗頭金去縣裏金鋪賣了錢,回來就起了新房子。緊跟著去的幾個,後來也陸陸續續往回捎過一些,不過金子在農家院裏那是稀罕物件,左右都是值錢的,所以大多就自個存下了,翻蓋房子就把家裏以前積攢的老底兒都拿了出來。”
都以為日子越過越有盼頭呢,誰知道那些興高采烈出門的人,越來越少歸家,偶爾回來一下多也是偷偷摸摸夜深人靜時候。還沒打個立怔麽,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也就是那時候,村裏人覺得事兒有些不對,為著家裏老小著想,就有人報了官。隻可惜,衙役們問來問去,來回都是那幾句場麵上的話,聽說那些人回過家還給家裏拿過錢,哪肯再細查?
許楚麵色凝重,問道:“不知何老伯家可存有那些財物?”
“有有有,是老大有一次跑回來隔著牆頭扔進家的。”何老漢擦幹眼淚,連連點頭,說著還起身哆哆嗦嗦往正屋摸索尋找起來。
“隔著牆頭?”許楚心有猜測,眉頭越發緊蹙。
“可不是麽,我聽到聲響出來就看見他扭頭跑開了,不過看那衣裳還是他出門時候穿著的。”
此時,許楚徹底斷定,此案絕對內有周章。先說到底是什麽東家,隨手就能將狗頭金做廢物丟掉?
狗頭金雖然不似提煉好的金子,卻也十分值錢。而且他又是何處來的狗頭金?要知道,金銀礦脈多為朝廷明令禁止嚴禁私自開采的,就算是有朝廷許可,多也是帝王心腹,且派重兵把守,每日所開采的金礦絲毫不差的要記錄在案。但凡稍有疏漏,那都是要下大牢的重罪。
她一路行來,並未見過附近有什麽金礦之地,官府也從未有過類似告示公示百姓要在某處繞路而行......
再者何家老大既然出外做工,又何須偷偷摸摸回家送金塊?而且出門許久,衣裳卻未曾換過,更是不合常理。
“除此之外,你可看清那人麵容,或是是否察覺有所不妥?”許楚堅信,隻要事情發生必然會留下痕跡。
“天色有些暗,所以我實在沒看清。就是好像身形瘦了一些,也稍稍高了點。”
就在此時,何老漢已經將所謂的金塊取了出來。看得出來,他保管極為小心,一層一層的油紙,外麵還有個小布包。隻見他小心翼翼將那物捧在手中,生怕掉到地上有了閃失。
許楚接過之後,手指飛快翻動將那物層層展開。幾人循著望去,果然看到裏麵包著一小塊黃澄澄的金子,隻是瞧著純度並不是很高。
然而還沒等他們鬆口氣,許楚就發出疑惑的聲音,而後將手中所謂的金塊遞給蕭清朗。
她接觸金子的機會並不多,所以縱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蕭清朗,出身富貴金銀無數,他所說的話定然比自己可靠許多。
“這不是金子,是銅礦......而且是冶製並不成功的桶塊。”
一句話,蓋棺定論,讓人反駁不得。誰都看得出,他這等身份的人,絕不會為著貪圖一小塊金子而撒謊。
“這這這怎麽會,我用火燒過,沒有變色啊。”何老漢有些結巴的看向幾人。他一直以為這是兒子的賣命錢,不敢花不敢丟,怎麽會是銅?
就算他沒見過世麵,心裏也清楚,銅板比不上金子貴重。
“銅之所以被朝廷選做鑄造銅錢的材料,正是因為其不易變色。”蕭清朗的來曆注定了他所知道的比旁人要多的多,況且這也是眾人皆知的常識。
有了這一出事兒,裏正趕忙又去了幾家尋了所謂的金塊前來。果不其然,皆是並未冶煉好的銅無疑。
就在裏正唉聲歎氣頹然時候,許楚問道:“那裏正跟老伯可記得,當初第一家或是最先得了好處的幾家人是誰?後來可有再回來過?”
“這個我記得清楚,因著他家是村裏最先起新房子的人,當時上梁時候,全村人都去了。”裏正思緒萬千,當初那地契還是他去縣衙給辦的,村裏靠山出四畝地的大院,在村裏那是絕無僅有的,多少人都眼饞著呢。也是因著這個先例,所以村裏人都很相信跟著他能掙錢。
“那後生叫何鐵栓,祖輩都是村裏的,就是性格孤僻了一些,因著家裏窮一直沒說上媳婦......不過他也是個能吃苦的,後來蓋了新房子,才從外頭娶了一房媳婦,隻可惜媳婦有些瞧不上他,兩口子三天兩頭的打架。”
說是娶了媳婦,實際上就是跟人販子手裏買下的,為的可不就是能延續香火,也能在他出外時候伺候家中老小?
還別說那閨女長的挺水靈的,據說是什麽小姐家身邊的丫鬟,還識字兒會算賬。
“娶了媳婦沒幾個月呢,他爹就栽了跟頭沒了,聽外頭的赤腳大夫說好像是什麽氣啥攻心才沒的。”說起這個來,裏正不禁有一陣惋惜,說起來何鐵栓他爹還是種地的好把式呢,村裏就屬他最能伺弄莊稼了。
“去年時候,他就跟他娘搬出了村子,聽說是靠著他掙金子的營生在外頭置辦的產業......”
“那他娶的那房媳婦呢?”
“那倒不清楚了,估計也跟著走了吧。反正後來他爹沒了以後,那媳婦狠狠被揍了個結實,以後就老實了很多,天天在家悶著。正好村裏的娘們也看不上她那瞧不起人模樣,所以並沒人上趕著找她。再後來沒兩天,他們一家就搬走了。”
“何鐵栓的爹爹是何時沒得?”
“大概去年,也就他們搬走之前吧。”
許楚心頭一跳,皺眉問道:“那除了跟何鐵栓一起走的人,別家的壯年可有失蹤或是消息全無的情況?”
“那倒沒有,有幾個膽小謹慎的沒敢去,還有兩個村裏出了名的癩子好吃懶做遊手好閑怕吃苦也沒去,倒是在村裏過得自在。那天姑娘驗屍時候,他們還去圍觀了呢。”
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官府介入,又有凶殘豺狼暗中俟機作惡,所以她相信裏正也好,何老漢也罷都未說謊。
她臉色陰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不安,而後側目看了一眼蕭清朗。見他神情肅殺,就知道此時怕是棘手。可是轉念一想,有衙門捕快衙役,加上魏廣魏延等人,也非是無一拚之力。
如今敵暗我明,且凶手精通機關,手有許還有人質,若要一舉拿下,怕也不容易。更何況,那些人藏身山中,光是要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確定其位置,就很是艱難了。
黃縣令抖了抖身子,小聲道:“公子,按何老漢的話,這不是鬼怪行事?”說罷,就將希冀的眼神投向許楚。
許楚斜了一眼他,嗤笑一聲,“從未聽說過精怪鬼魅吸人精氣之後還有虐屍癖好。”
蕭清朗則說的更為直接,“無稽之談,不過是人雲亦雲自欺欺人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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