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風雪夜歸(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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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見蕭清朗一身清明,眉目堅毅,眸光攝人似有寒意,黃縣令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不再吭聲。其實他也覺得這事兒蹊蹺,可就是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一下失蹤了那麽多人,大人孩子都有,還碰上飲血生啖肉的東西,怎麽想怎麽讓人頭疼。
先讓人送走了何老漢,幾人才並著裏正繼續研究起案子來。
“兩起命案,手法相同,凶手擅機關,有武力但卻在六子之下。手疾眼快,能瞬間發動機關索人性命。且性格暴虐,狂妄自大。應該常有屠殺或是虐待動物的行為,繼而將人也當作手上獵物處置。常用開山刀,對村裏村外情況極為熟悉,而且熟悉山中地形,能躲過魏延等人跟蹤......”許楚稍作沉思,就開口緩緩勾勒凶手所有的特征,“第一起案子,明顯是凶手為做準備倉促而下動的手。而後來這起,則充分展現了他的心理,是享受狩獵並習慣掌控。”
說完,她就看向裏正,眸光清冽道:“裏正可知村中可有人符合這些特征?”
從一開始,她就斷定,凶手必然是村中之人。哪怕不是,也該是藏身村中的。
“難道是他?”裏正驚的目瞪口呆。
“誰?”
“就是何鐵栓啊,他跟著老獵戶學過打獵,村裏人都說山上山下就沒他不敢去的地方。隻是咱們這片地界,沒什麽凶猛的野獸,最多也就是些野兔野鳥之類的,換不得幾個銅板,所以他也沒能憑著打獵攢下啥家當。”
一陣冷風吹起,使得門窗發出簌簌聲響,落在幾人心上更生陰霾。
然而更讓大家心驚的確是許楚接下來的話。
“此人在之前,絕對身負命案或是有過殺人經曆......”
他有過殺人經曆,所以早已嗜血,哪怕蟄伏多年,可一旦尋到機會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殺的第一個人應該是被他娶回來或是買回來的那個媳婦。而地點,就在家中。”許楚長處一口氣,目光稟然的看向蕭清朗,一字一句道,“而那女子的死法,大概也是頭部受重擊,而且屍首遭受極為殘忍的對待以讓他泄憤。”
蕭清朗深深看著許楚,見她蹙眉模樣,卻並不催促而是耐心聽她繼續推測。淡淡晨曦眼下已經轉為暖人的日光,進而透過窗戶縫隙落在許楚麵上,恍惚之中她輕聲道:“我需要去何鐵栓家查看才能確定。”
未等蕭清朗開口呢,黃縣令已經擠了過來連連點頭應承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我這就讓衙役先去打掃清理。”
現在他看向許楚,可真正好似看到救星一般。他算是瞧明白了,要破案還得靠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女子,隻要能破了此番大案,再巴結好那位公子,不愁他不能節節高升。
正若有所思的許楚聞言驚的一跳,趕忙阻攔道:“大人千萬莫要讓人貿然前去,那裏既然發生過命案,就定然還有痕跡,如果被打掃幹淨了反倒是幫了凶手的忙。更何況,何鐵栓如果真是凶案的案犯,那他精通捕獵機關,未必不會在家裏設置些陷阱......”
由魏廣幾個侍衛保護,幾人就往何鐵栓那已經鎖了兩年,且早就荒涼的院子而去。
青磚院牆,大瓦屋舍,前後都以青磚鋪設了道路。足以可見當初修蓋時候,是下了大價錢的。
“這處院子光青磚就拉了好幾天,是咱們這邊第一家青磚瓦房。”此時的裏正就好似瞬間蒼老了許多,有些佝僂著後背長處一口氣搖著頭道,“我敢說莊稼院裏這樣的房子都少,就算是一般的寬裕人家也不會這般下本。”
許楚點點頭,在行至門前時候率先上前一步查看了一番大門左右,以及那已經有些鏽跡斑斑的鎖子。
她忙活時候,蕭清朗不做聲響的站在她一側,目光緊緊鎖定那抹身影,而被袖子遮掩的右手已然悄然攥緊了自己貼身攜帶的短劍。
事關重大,他不能不查,但許楚的安危卻也是重中之重。哪怕左右有魏廣等人護著,他依舊不能全然放心。
待確定了大門沒有問題,許楚才對魏廣道:“勞煩魏大哥將鎖子劈開。”
她的話音未曾落下,就見蕭清朗已經揮手而起,而那緊鎖的鎖鏈應聲而斷。
也不知怎得,魏廣下意識的摸了下鼻子,悄悄錯開半步。哎呦,王爺最近的醋勁兒越來越大了,回頭得了空閑,自個可得跟魏延那小子說道說道,以後出行除了王爺的安全,許楚的安全也得是頭等大事了。
進了何鐵栓家院子,入目便是青石縫隙中叢生而出的枯草,看起來當真像是許久不曾被人打理過了,荒蕪的很。
蕭清朗踏步向前,寬大的身軀籠罩起許楚來,一側緊隨著幫忙開路的確是魏廣跟侍衛,倒是將許楚跟裏正黃縣令等人護在中間。此時黃縣令幾番想要表現自己,都礙於蕭清朗麵色陰沉嚴肅而不敢開口。
因為不知是否有機關暗器,且眾人俱已見過那凶手殺人所用機關的狠辣,所以幾人入門之後都打這十二分精神。
整個院子乃至屋裏,都毫無人跡。塵土早已覆蓋了厚厚的一層,也不見什麽血案,更沒有所謂的屍體。
可就在眾人稍稍放下心時候,許楚腳下一絆,狠狠的趔趄了兩下就要衝下栽倒過去。好在蕭清朗手疾眼快,將人撈起微微轉動步伐,閃開腳下那片泥濘。
待到站穩了,許楚才低頭看過去,卻見絆自己的卻是幾塊隆起的青磚。而青磚左右,卻是混雜著泥濘跟東倒西歪的雜亂枯草。
眾人驚魂未定,見到她被穩穩當當的扶住了,才鬆了一口氣。可在看到許楚蹲下身去扣弄那泥濘時候,一眾人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跟著蕭清朗的侍衛自然不會詫異,他們早就見識過許楚許姑娘的本事了,能讓王爺都高看一眼的,他們自然是滿心佩服。
倒是黃縣令一眾,在陰森森沒有人氣的宅子裏,覺得瘮的很。尤其是看到許楚的動作,更是緊張的死死盯著,生怕會有什麽怪物或是凶器破土而出。
蕭清朗離得最近,在摟住許楚的一瞬間,眸光早已掃過那塊凹凸之地。眼下見許楚也有所發現,自然不會光看著而不動作。
倆人幾乎隻有一拳的距離彼此蹲下翻動起那幾塊青磚來,片刻之後相視一眼,隨後蕭清朗叫黃縣令上前,讓其吩咐衙役深挖此處。
也不知怎得,隨著案子深入,黃縣令本來還稍有官威的縣太爺,越發的開始習慣於聽蕭清朗跟許楚二人的吩咐。他稍稍糾結了一下,直到見那兩位有些不耐煩了,才趕緊吆喝著人來幫忙。
因著幾人並沒有趁手的工具,所以就見為首的捕頭拱手道:“不如小的去村裏借幾把鐵鍬來?”
“不用。你們用刀鞘或是佩刀挖就行,若下邊真有異樣,何鐵栓定是沒有埋的多深。多不過幾尺,少的話......挖吧。”
蕭清朗見衙役上前,就扶了一把臉色有些發白的許楚,語氣關切擔憂的問道:“怎麽樣?”
他的雙手微微扶著她肩頭,自然能感受到她突然有些癱軟的卸力。許是倆人想靠極近,饒是許楚額頭上一層薄汗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而那清亮趕緊的眸子此時也略帶疲憊。
“沒事,大概是這些日子熬的太狠了,有些氣脫。”其實她心裏清楚,大概是犯了低血糖。太久的透支體力,早晨為了驗屍又滴水未進,沒有昏厥都算是好的了。
因著古代並未有低血糖一說,而臉色蒼白、心悸脈速、冷汗、四肢麻木或震顫、恐懼感或精神錯亂的症狀,多會被歸結為虛症、所以她想了半天,也隻能尋到氣脫的說法。
此時蕭清朗伸手將人攏到肩頭之上,試探著摸了她的脈象,果然有些微弱。再看其麵色青白,又盜冷汗。不過瞬息,他心裏就有了計較。
“魏廣,讓人去村中衝了糖水來。”
魏廣剛應聲,就見裏正開口道:“我家離這裏最近,不如就去我家取吧。”
他倒不是為了巴結,而是村裏的案子可還指著這兩位呢。他人老心卻跟明鏡似的,那公子雖然也有能耐,可他卻並不太信服。反倒是那女子,要是真連破幾宗奇案,才值得把村子的安危托付於她。
現在看著她身體有恙,最擔憂的莫過於自己了。所以,蕭清朗一開口,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了。
衙役們表情沮喪的挖著泥土,蕭清朗則扶著許楚在一旁暫歇。片刻之後,裏正也端了碗過來。由於擔心一碗糖水不夠,他還下了心讓自家婆娘衝了一水壺的黑糖水來。
蕭清朗仔細端了碗遞到許楚嘴邊,那模樣好似將她看作了易碎的娃娃一般,奈何表情並未太多變化,且眼神真摯,倒是讓許楚覺得自己的羞澀太過矯情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楚漸漸覺得身體回暖,而那邊衙役也傳來喊聲,“大人,公子,裏麵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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