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無語凝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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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說......”於富貴此時才真正驚慌起來。

    他死死盯著許楚,卻見許楚不緊不慢的拱手道,“大人是否可以告訴於老板,您開堂之前去往何處,所為何事?”

    “哎,能去哪啊,黃大人還不是去錦銀坊給於老板救家底去了?”不等黃縣令開口,就聽到外麵有剛剛擠過來看熱鬧的膽大之人起哄喊道。

    接著,旁邊的人也跟著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其實他們中許多人並沒親眼看到那火災,不過是道聽途說,然而人雲亦雲三人成虎,眾人越說那火災就越發離譜了。聽得於富貴慌亂不已......

    “這不可能!”雖然他口中喃喃,可眼底早已是死寂一片,就連雙唇也跟著哆嗦起來。

    “你為毀滅罪證重複八年前的罪惡手法,為猜忌而行殺妻毀屍。前有小翠等人證言,後有一幹證物,你還有何話可說?”許楚眯眼冷聲道。

    此時於富貴突然嗬嗬冷笑起來,帶了些失魂落魄又帶了憤恨道:“我對她真心實意,為了她殺人我都敢,甚至為了她,我納妾都不敢納良家女,全都是勾欄院一些上不得台麵又喝了絕育湯藥的女人。可她呢?別說生兒育女了,還偷偷藏著野男人的牌位供奉。我就問在場何人能忍?敢問黃大人,難道你甘心帶大幾年的綠帽子不成?”

    “大膽!”黃縣令不妨被於富貴言語諷刺,此時已然臉色鐵青,他嘭的一下將手拍在大堂案桌之上,冷哼一聲道:“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這年頭,誰樂意被人指著說戴綠帽子啊,更何況當著那麽多百姓。

    “你還不老實交代,到底是如何殺死章氏,又是如何偽造的傷口。”許是聽到了屏風之後一聲幹咳,黃縣令一個激靈,也不跟於富貴做言語糾纏,而是皺緊眉頭冷聲問道。

    “那日是她非要同我爭執,我恨她心懷二心動手打了她,不知何時帶倒了花瓶。等我中間酒醒了過去時候,她已經沒氣了。我知道仵作驗屍的事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了燒著水的銅壺把傷口燙壞。”一開始反駁之時,於富貴神情還稍顯激動,可話及後麵,感受著陣陣外麵傳來的唾棄聲,想到自己親手將秋娘的屍體燙毀,他就越發沒了爭辯的力氣。“她身上別的紮傷,也是我做的,為的就是讓仵作真假難辨。”

    他說到這裏,就忍不住又赤紅著眼睛瞪向許楚,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你,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好好的。”

    許楚卻搖搖頭,歎口氣道:“如果當初你沒動歪腦經,又或者想方設法的娶了章氏後好生待她,那大概才會一切都好。”停頓片刻,她終究沒在大堂之上眾人跟前提及八年前有辱章氏名節的事情,隻是歎息道,“章氏因幾年前傷過身子無法有孕......你不說體貼愛惜,還一味糟踐她,又如何讓她對你真心實意?”

    其實許楚覺得最初章氏大概也有心同於富貴好好過日子的,否則章秀才又怎會隱忍不發?而且與她青梅竹馬差點托付終身之人的牌位之上,又為何隻留有恩人的名號?

    隻可惜造化弄人。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於富貴突然睜大了眼睛,眼眸中閃過不可置信,最終留下一片死寂的暗沉,良久之後他才嘶啞著嗓音道:“草民......認罪......”

    大概他是真對章氏動了心的,認罪之後的他將頭埋在地上慢慢哽咽起來。

    他以前就隻是個小匠人,養家糊口還頗為不易,當時看到知書達理的章氏,簡直就跟看到了仙女一樣。當時每次章氏去店裏看木簪子,他都寧可挨著師傅打罵也要看一眼,甚至有時候還會偷偷摸摸跑到大石村去......

    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開始嫉妒那個能經常跟章氏說話的劉家興了,尤其是在打聽到劉家興竟然是章氏打小定下的未婚夫後,那嫉妒就越發強烈了。

    接下來的交代,大體跟許楚猜測的並無差別。細節上,甚至所用手法上,都沒大的出入。

    唯有一直困擾許楚的那兩個疑點,到此時還沒解開。

    黃縣令讓人將於富貴押下去之後,才精神抖擻的拍響驚堂木退堂。而後,他一臉討好的湊到蕭清朗跟許楚身邊道:“多謝二位了,這樣待本官將案情寫成奏折上報刑部之後,再請二位外出吃酒如何?”

    “大人......民女還是覺得此案有些蹊蹺,不如押後上報?”許楚抿唇說道。雖然她心裏清楚,就算案情有錯,在黃縣令送出去奏折之後,最大的可能也是被蕭清朗這位掌管著刑部疑案的王爺截住。可是案子是她跟蕭清朗二人插手所辦,她心裏是不想留下任何不清不白之處。

    “還有什麽疑點啊,你也說了人證物證齊全,而且於富貴那廝也自個認罪了,這個案子那可就是個鐵案了。”黃縣令剛想擺手,卻看到蕭清朗那尊大神冷凝的目光,最後隻能喏喏兩聲,幹咳道,“那就明日再上報......”

    到了晌午時候,又趕上縣城七日一次的集市,於是熱鬧繁華較之之前更甚。

    正值街市最熱鬧時候,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再加上來回跟著賣貨郎跑跳玩鬧的孩童,還有結伴提前置辦年貨的農家人,使得在擺攤之後算不上多寬敞的街道幾乎寸步難行。就更別提那些個小食攤位,更是早已人滿為患,甚至有許多人已經端了湯麵餛飩蹲在牆角解決。

    這般打量片刻,就連許楚也發現似乎他們一行要想在外麵填補肚子有些不方便。先不說何等紮眼,就光說蕭清朗魏廣再加上黃縣令吩咐好生伺候倆人的李捕頭,那無論做哪裏都得惹了人避開。

    想到這裏,她隻能歎口氣,有些遺憾的瞧了一眼那邊吆喝的正熱鬧的煎餅,還有邊上被一群孩童圍著的正吆喝賣糖葫蘆的貨郎。而後看向蕭清朗道:“公子,不如就近尋個酒樓暫且歇腳。”

    “依你。”蕭清朗漫不經心的開口道。此時他心情還算不錯,雖然章氏的案子還有疑點,可早已習慣身處刑獄事件的他,在遇到許楚之前已經甚少被某一案件困擾。

    就好似,再難的案件,終歸也是要偵破的。而生活,卻是永無盡頭的。

    許是看到許楚咋舌的表情,他不由得心神一動笑了起來。這一笑,再配上他那句依你,就越發讓氛圍顯得旖旎//寵//溺。也虧得路上人來人往,而幾個李捕頭並不了解內情,隻覺得這位周公子性情當真隨和。否則,怕是許楚又要被端詳至麵紅耳赤了。

    饒是這樣,蕭清朗的話落入耳中,也讓她心尖微顫。那低沉性感的聲音,簡直讓她耳蝸都莫名的有些發癢。這大概就是曾經在網上見過的,能讓耳朵懷孕的聲音?

    最近一處的酒樓就是吉祥樓了,布置雖然比不上饕餮樓的精美,卻也算雅致。除去大廳坐滿了食客的桌椅之外,靠向櫃台之處還有一方小小的戲台子。而如今,正有一名說書人在上麵口若懸河抑揚頓挫的說著傳奇故事。

    說道興起之時,他手上鼓點瞬間急促,使得聚精會神聽著的食客陣陣叫好。倒是讓這繁鬧的酒樓略帶幾分節奏,也稍稍較之外麵清靜許多。

    因著蕭清朗舍得花錢,再有李捕頭隨行,酒樓夥計自然不敢怠慢。殷勤的將人引入包廂,在定下菜單之後,那夥計又極其麻利的倒了茶水上了點心。一番動作,讓人感到極為妥帖又不突兀。

    等夥計退下之後,蕭清朗才招呼了眾人落座。而後神情坦然的將一盤棗泥糕推至許楚跟前,低聲道:“先解饑,眼下天寒又逢凶案,該當心身子。”

    他等許楚紅著臉接過那盤點心,才看了一眼茶壺,見並無白水,索性起身將包廂內燒著的銅壺取下倒了一杯清水。

    “喝些水,莫要著涼受寒。”

    許楚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待到瞧見他耳根的微紅之後,才紅了臉恨不能將腦袋紮進棗泥糕的盤子之中。昨日她確實來了葵水,因著不方便,她還特意讓黃縣令尋了丫鬟幫忙縫月事帶。她卻沒想到,這事兒居然沒瞞住蕭清朗。

    其實蕭清朗倒也不是有意的,隻是見許楚突然招了下人進房間,臉色還有些不好,心中擔心。恰好碰上了黃縣令,一番詢問過後,知道她讓人拿了草木灰跟棉布陣線進屋,稍加猜測他就不難得出結論。

    要是平時他自然不會如此細致,可之前大皇兄抱怨皇嫂貪茶使得身體寒涼,常會腹痛難捱。當時禦醫束手無策,大皇兄隻能讓他幫著在民間尋找良方......

    他是真沒想過,有一日會將這般隱晦的關心用在旁人身上。

    一頓飯,那些衙役捕快吃的有些拘束,而蕭清朗跟許楚吃的也都麵容通紅。尤其是許楚,幾乎都要將臉埋在飯碗中了,又是懊惱又是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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