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三十五章 爍爍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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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眸善睞,蛾眉皓齒,身上穿著流彩蜀錦所織就的棉衣,雖不顯富貴華麗,卻也讓他情不自禁。

    他的視線越過那如墨的鬢發,掃過栩栩如生讓人憑添幾分生機的發簪,最後落到許楚輕咬下唇的麵容上。

    倆人對視不動,一個緊張的連呼吸都緊促起來,愈發想要趕快去換掉如此裝扮。這樣盛裝打扮,當真別扭的很,可卻也無法讓她忽視心裏的一絲期待。另一個則是目露讚歎,舍不得移開視線。

    驟然之間,許楚腦子裏閃過蕭明珠剛剛的那句“女為悅己者容”!

    此時不管他們二人之間是何情形,興奮中的蕭明珠就拽了許楚蹦跳著跑到門外。然後獻寶似的湊到蕭清朗身邊說道:“三叔,楚姐姐這妝容漂亮吧。”

    旭日漸漸升起,疏漏的光暈照射在冰封的大地上,竟也讓這大年多了些許暖意。

    蕭清朗眸中翻滾著旁人看不明白的情愫,滿目全都是許楚低頭的那一抹嬌羞。過了片刻,他強自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將視線微微移開,然而縱然如此,腦中閃過的依舊是她盛裝模樣。

    他自見許楚第一麵起,就從未見過她如此打扮,向來素麵朝天的人,原來也可以如此美豔。以至於,他險些失了常態。

    相識數月,他見過了她驗屍的肅然神情,見過她推案時候的嚴謹模樣,見過她生病後的憨態,還有她暫往身份時候與自己打趣調笑的嬌俏樣子。甚至於,昨夜見到了她醉酒後吐露心跡的撒嬌樣子。他以為她帶給自己的心悸跟歡喜已經夠多了,卻不想今日居然見到如此美的動魄的她。

    想到這裏,他就下意識的再次看向許楚。

    倆人隔著一個門檻,在明暗交錯的界限兩側。

    他就那麽看著她,薄薄的帶著沁香的麵容,猶如三月桃花般綻放,無比動人。

    不知怎得,向來清心寡欲的他,突然就想看看她肆意歡笑的模樣。大抵是兩個人性情太過相近,自己也從未想過冷靜鎮定的內斂女子,會有如此鮮活的時候。而今突然看到她燦爛炫目的一麵,繼而心裏更生了貪念。

    他沉默著,眼神灼熱,嘴角的弧度也越發溫柔。直到見許楚抿著嘴緊張模樣,他才含笑頷首,“自然是好的。”

    卻不知那一聲好的,是為著許楚如花的嬌顏,還是為著蕭明珠裝扮的手藝。

    他的話落下,就見蕭明珠滿意的眉開眼笑起來。他也不等自家侄女再說什麽,直接說道:“一刻鍾前花無病進了鬱南縣,我想他若要尋過來,最多也用不了一刻鍾了。”說完,他就掃視了自家侄女一眼,挑眉道,“你確定不需要梳洗一番?”

    蕭明珠一聽花無病來了,當即哀嚎一聲,而後提著昨日未曾換下的裙角就往內室跑去。大過年的,花孔雀不好好在京城呆著,怎得也跑到鬱南縣了。

    此時的她,自然不知道蕭清朗如何第一次假公濟私的,以旁人並不知曉的渠道將信件送到花丞相手中。又是如何義正言辭的,誆騙著花丞相放自家嫡子出京。

    “若是收拾好了,就先去前廳吧,張大人已經久候了。”蕭清朗看著目光遊移神情不定的許楚說道,“大抵是為著劉家的案子一事。”

    許楚微微蹙眉,狐疑道:“劉家的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此時,他應該寫成公文送至刑部才對啊。”

    就算其中有什麽難以決斷的問題,也該是由刑部呈送到靖安王跟前。當然,她相信,刑部所送往行宮的公文卷宗,都會經過靖安王府特有的渠道再送到他手中。

    蕭清朗見她遲疑模樣,不由輕笑,“縱是已經結案,他也該來謝過你,亦或者將賞銀送來。”

    當然,他沒再提張有為所說的為許楚贖身之事。原本他們二人的關係,就並非外人所見那般的主仆關係,若要強提倒叫倆人難看。

    許楚點點頭,歎口氣道:“在公子身邊久了,竟然會忘記我原本就是指著賞銀吃飯的。”

    張有為身為一縣的縣令,加上又有家眷跟隨,初一時候的應酬自然少不得。所以他隻寒暄了幾句,又將官府賞銀奉上,而後就滿心糾結的離開了宅院。

    倒不是他不想挖這位周公子的牆角,實在是,光看楚姑娘那一身裝扮,可都抵得上他多少年的俸祿了。要是真提贖身,隻怕自個散盡家財也不一定能得償所願。

    再者,他也不是瞎子,更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夥。那二位之間的關係,恐怕也沒那麽簡單。一個貴公子卻絲毫不約束的縱容著貼身丫鬟,怎麽瞧怎麽像是自個對自家夫人一般。

    如此一琢磨,他也就不再不知好歹的提之前的話了,省得被打臉。

    如今廳堂隻剩下安靜品茶的蕭清朗,還有數著碎銀子的許楚了。

    自然,蕭清朗依舊風淡雲清,毫無異常。而許楚卻時不時的偷偷看他一眼,滿臉糾結,半晌才吭吭唧唧的問道:“公子,昨夜我可有什麽僭越的地方?”

    終於提起昨晚的事兒了,不由得蕭清朗心裏不好笑起來。他挑眉,意味不明的問道:“你是說哪件事?”

    那尾音微微調高,讓許楚心裏咯噔一下。當即,她就懊惱起來,自個昨兒到底喝了多少酒水,難道還做了許多件丟人的事兒不成?

    她悄悄瞟了蕭清朗一眼,見他微微眯眼,麵不改色,好似漫不經心。偏偏那唇角微微勾起,帶著些許興味看過來,嚇的她立刻噤莘不敢再問。

    許楚心裏嘀咕起來,自己向來謹慎,就算在睡夢裏也會保持一分冷靜。以至於許多時候,旁人會似夢非夢,而她在墜夢之時很快就能分辨出夢與現實的區別。所以,按道理來說,自己不該撒酒瘋吧。

    這麽一想,她就斟酌一番,猶豫著抿唇強自說道:“公子,我酒品應該不是很差......”

    蕭清朗端著茶,慢條斯理的飲了一口。等聽到許楚如此給自己找慰藉,索性瞥了一眼,而後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你以前酒醉過?”

    “沒有!”許楚本來還滿懷期望,可在蕭清朗如此詢問時候,徹底啞了聲音。

    她以前最多就是年節時候跟爹爹小酌幾口,而且喝的也都是度數極低的提純並不好的糧食酒,所以根本說不上醉酒不醉酒的。

    她到底是常常在細節中尋找蛛絲馬跡查案的,此時眼神瞥向魏廣,見魏廣臉色隱隱發紅發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幾分同情跟看熱鬧的意味。當即,她就覺得,大概自個真做了什麽事兒,指不定真就耍了酒瘋呢。

    想到此處,她趕忙輕咳一聲,心虛之下也不數碎銀子了,隻匆忙將碎銀子掃進荷包,然後急忙強行轉移話題。

    “那日在劉家發現的桃紅遺物裏未燒毀的金珠跟那些南珠,可查到了眉目?”

    蕭清朗見她如此刻意,卻也並不揭穿,索性隨著她的話開口道:“我已經派人往兩廣去了,估計不出正月就能得了回信。”

    南珠雖是難得,卻也並非稀世罕見。可金珠就不同的,若真有人采珠采到金珠子,那絕對不可能一絲風聲都不露。他要做的,就是順藤摸瓜,查出那些南珠跟金珠到底是誰取走的,又是如何到的劉文貴家。

    能在朝廷之前攔下貢品,隻怕那人勢力遠比他之前設想的要複雜許多。

    許楚見蕭清朗眸光驟然帶上了幾分銳利,臉色也漸漸沉下來,略微垂眸思索片刻,皺眉說道:“我曾喜歡讀些稗官野史,曾記得有三個軼事很是有趣。”

    “一則說是高宗召見一位大臣,因天早,於是問他可否用過飯了。大臣回答說家中貧困所以隻吃了雞蛋。當時高宗愕然道‘雞蛋一枚需十金,四枚則四十金矣。朕尚不敢如此縱欲,卿乃自言貧乎?’!”

    “另外一人,則是德宗問翁叔平相國曰:‘方肴饌極佳,師傅何所食?’翁以雞蛋對,帝深詫之。蓋禦膳若進雞蛋,每枚須銀四兩,不常禦也。最後一個,大抵也是如此,說是宮中采買多會中飽私囊,讓宮中貴人錯認為東西珍貴稀少。坊間又有說法,說是宮中內廷采買之人擔心貴人心血來潮要些當季不可能有的東西,所以也常會謊報......”

    蕭清朗何等敏銳之人,自然知道她此番話的意思。於是搖頭道:“宮中對各項財務支出頗為慎重,更甚者是有一定限額的。更重要的是,當今並非對市井之物茫然無知,也許內廷總管有所貪汙,卻絕不可能如此毫無節製。且內廷也並非法外之地,其內有與三法司同樣之能的機構所在,因涉及宮中之事所以管理更加嚴苛。”

    如此說來,南珠跟金珠的來曆就更加神秘了。若非內廷采買為中飽私囊,暗中將東西偷偷運出宮中,那到底誰能在皇帝之前下手?

    “另外我留在許家的人也傳了消息來,許仵作依舊未歸,隻是這幾個月間已經有數撥來曆不明之人前去村中打探。加上許仵作還曾在黃大山跟前驗過屍,所以我猜測他現在應該是安全無恙的。”蕭清朗看著許楚,緩聲說道,“若許仵作身處險境,那些人根本就不用再費盡心思找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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