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死於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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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們也見慣了殺豬之事,可是卻是第一次如此看到一個柔弱女子這樣細致的將豬剖膛開肚。
就這樣,滿場皆靜,隻與許楚手中驗屍刀分割皮肉的聲音。
卻見許楚手上不急不慌,從死豬劍狀軟骨後方沿腹壁滑動單薄鋒利寒氣逼人的驗屍刀,待那刀刃切入恥骨聯合處才止了動作。隻是,未等眾人鬆一口氣,卻見她手上動作微微一轉,竟然切向了劍狀軟骨左右兩側,不過幾息之間,那刀刃已經順著死豬肋骨後緣切開至腰椎橫突。
如此,剛剛還全乎的腹壁,就被切成大小相等的兩楔形,而其中的腹腔髒器盡數暴露出來。
人與豬雖有相似之處,可在摘取內髒之時,卻有諸多不同。許楚小心將其胃部取出,又將小腸左移以暴露大腸,隨後手起刀落利落的切斷直腸。隨後,旁的髒腑一一取出擺放。
若是放在年節殺豬之時,或許眾人還不會覺得惡心反胃。可如今,一無放血,使得那味道讓人十分難以忍受。二則在墓地之上被一個女子麵無表情不動聲色的分解。看的人們,實在是冷氣直冒,後脊發涼。
就在他們中有人要開口阻攔一二的時候,卻見許楚的刀刃竟直接劃開了那胃部。接著,酸臭衝天的味道撲鼻而來,讓那幾人直接捂嘴陣陣幹嘔起來。
最初還隻是三兩人作嘔連連,可在許楚將那胃中的東西清除後,指著那胃壁上的脫落的粘膜跟潰爛說道,“胃部多處潰瘍壞死,可直腸處卻並未見糠麩樣壞死,在排除了豬瘟之後,可推斷為中毒致死。”
另外,看其白骨,並未有任何著色痕跡。
有緊抿著嘴強忍著惡心觀看的人,此時發現,果然如她所說,白骨並未有任何變化。
“那或許是時間太短呢?”彭忠義身後的彭德冠不禁開口質疑。
許楚點點頭,將那死豬的屍體處理好,而後說道:“那就等一晝夜再做驗看。”
就在馮仵作暗暗鬆了一口氣擦拭額頭冷汗的時候,卻見一直不曾多言的蕭清朗忽然凝聲道:“不論彭義光之死,到底是意外還是一樁謀殺,至少身為仵作的你罪責難逃。若是意外死亡,你且隻是作偽,按律應作失當者論,杖一百。吏人、行人一等科罪。可若此案查明為一樁凶案,你則當為幫凶論處。誣告人毒殺罪,不至死者,配千裏。”
隨著他一開口,滿墓地借瞋目結舌。若非蕭清朗名聲在外,且專管刑獄律法之事,隻怕少不得被人質疑。
然而蕭清朗卻不管那些,直接目光冷然駭人的直指馮仵作,陡然抬高聲音凜然道:“錢縣令,將人壓下大牢,若據實交代則可從輕判罰。若再有狡辯之詞,隻管判罰流放三千裏,家中一應家產充公!”
錢縣令拱手應是,並不給馮仵作任何喊冤訴說的機會,直接讓人將他拖下去。縱然在離開人群之時,他高喊道:“我說,我說......”
可依舊未曾讓兩邊押著他的官差遲疑一瞬。
若此事查明是真的,別說當值的官差了,便是錢縣令為免補了責罰。一應官差,心中怎會不惱怒與他?
左右,此刻說,跟到了監牢中說,都是一樣的。對於王爺跟大人的吩咐,他們自然不折不扣的執行了,隻要那二位沒有發話,說破天他們都不會讓人放開。
此時,與寧家人同來的彭寧氏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而彭家爹娘那邊,則直接噗通噗通兩聲跪到了許楚跟前,哽咽道:“姑娘,那我兒到底是如何死的?他總不能死的這般不清不白吧。”
見他們二人悲苦之情不似作假,許楚才回身從棺槨之中的被褥之上取下一根極細的銀針。那銀針顯然有些年頭了,如今已經有些黑色斑點,可卻不難辨認那並非家中做女工所用的大頭針,而是用來針灸的銀針。
“如果我猜的不錯,彭家公子當初曾有過針灸經曆。”
彭家爹娘連連點頭,“我兒生前恰逢秋天,當時著涼日夜咳嗽,所以我們就請了大夫隔天為他針灸一次。”
許楚點點頭,將銀針收起,“那便是了,令公子是死於針灸所用的銀針。至於到底是醫者誤刺了什麽穴位而造成了銀針入體,還是旁的原因,因屍體已經白骨化,所以我也無從得知。”
“隻是馮仵作當時既然做了隱瞞,他必然是知道一些內情了。彭老爺,彭夫人不妨等上一等,稍後衙門必然會做出公正的裁斷。”
年老失獨,的確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痛楚。就算許楚對彭家人有所不喜,卻也不會對這對心中愁苦的父母冷言相待。
“如若二人信我,那就莫要再將彭寧氏看作殺夫凶手了。若是二位還心有疑慮,那就等明日之後,看過那豬的皮肉跟豬骨顏色再做考量。”
事到如今,他們又怎還會對許楚心生質疑?雖然他們不懂驗屍之道,可也不是傻子,隻憑她一眼看穿馮仵作的手段,就足以讓他們信服了。
於是,倆人連聲應下,待到起身後就淚流滿麵的尋了彭寧氏說話。好在寧家人也並非無禮之人,心中雖然有氣,卻也能體會二老的喪子之痛。加上彭寧氏本身就是賢惠之人,縱然心中有怨,可麵對蒼老的公婆也實在難生恨意。
最終,那被許楚用作實驗的死豬被封存在了衙門的驗屍房中,隻等第二日再做查驗。當然,為著確保其間,後續經久放置後,錢縣令也會著人查看,以做確認。
就在彭義光的屍骨再度入土之後,圍觀的百姓也三五成群的散了去。
同時,就在許楚將砷中毒的急救方法交給老先生時,另一邊錢縣令也將彭家常年延請診治府上病人的衛大夫捉拿了起來。
經過連夜審問,那衛大夫終於承認了當初自己曾受過彭德冠的好處,繼而在為彭義光針灸之時,將一根銀針刺入其腹腔內。當時,他也曾忐忑難安,可過了多日,未見彭義光有所察覺,這才當那事兒並沒妨礙。
後來,聽說彭義光身死,他驚慌失措,寢室難安,多次尋了彭德冠商量對策。最終,在馮仵作定下毒殺之後,他的心才再度回到了肚子裏。
在彭義光死後,他原本想要遠走他鄉,免得日後在生是非。可偏生彭德冠再次找到了他,威逼利誘,還以此要挾,最終讓他在為彭家老爺跟夫人調理身體之時,給二人下了絕育藥......
也正是如此,他們二人才過繼了彭忠義以繼承家業。否則,按著彭家老爺跟夫人不過四十的年紀,又何嚐不能再生養子嗣?
這廂衛大夫一吐口,馮仵作就再也扛不住了。
“小的當時財迷心竅了,隻因年輕時的官司使得小的傾家蕩產,十分困頓,所以才會為了彭德冠的賞銀偽造了驗屍單。”馮仵作連連磕頭,再沒了在墓地煮骨之時挑釁許楚的囂張模樣。他又驚又怕,顫著聲兒的說道,“小的隻是貪圖銀子,實在沒像誣告過誰,也沒殺人啊。”
說起來,他也算是個壯漢,可此時卻如同受驚的鵪鶉一般哆哆嗦嗦唇色發白。
他如何不怕,別說流放三千裏是何等悲苦之事,若真去了,隻怕就要客死他鄉魂魄無歸了。而杖一百,雖說比之流放要好一些,可卻也足夠要了他大半條命的。
更重要的是,因他作偽而牽連了整個衙門上下受罰,隻怕就算僥幸好了起來,在清苑縣日後也再無立足之地了。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就算離開了清苑縣,旁的衙門隻怕也再不敢用他了。畢竟,有靖安王親自查出做了假的仵作,誰還敢信?
想到這裏,他不禁就懊悔不已。家財沒了,許還會成為衙門上下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自然再做屠戶隻怕也難。當仵作好不容易得來的些許名聲,也就此消弭了。
好似入了賤籍後,做屠戶跟做仵作僅有的兩條謀生手段,都就此斷了.....
他欲哭無淚,如今的他,如何想不到日後的蒼涼生活。畢竟,做過仵作的他,就算真的甘心去做些苦力,隻怕也會被人嫌惡的。
聽審的蕭清朗神色淡然,讓人看不出心思。可正是如此,卻越發讓馮仵作等人心中惶恐。
他年輕時候,就以屠戶之身凶悍行事,過了多年舒心的日子。後來家敗之後,也因驗傷跟驗屍得的結論總得衙門看重,繼而受過許多好處。
尤其是從他學了一些驗屍皮毛,破獲了幾宗案子後,更是如此了。富貴人家,但凡出了醃臢之事,或是家中老爺跟少爺逼死了丫鬟,又或者是醉酒與人爭執打傷了人,總會尋他從中周旋周旋。
也正是如此,所以哪怕尋常百姓總嫌棄他晦氣,不願於他一道相處。可卻並不妨礙他日日吃香的喝辣的,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他家中沒有婆娘,可在青/樓中的相好倒是不少。若非他出手大方,又怎能哄得那些妓子整日甜甜蜜蜜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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