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崔賢氣得伸長了脖子，像好鬥的公雞，說：“我怎麽沒有道德了？他們現在還沒有領結婚證，還不算夫妻。我兒子沒必要承擔那麽大的責任！再說，我現在還沒有讓我兒子遠離梅梅呢，你憑什麽給我扣這麽大帽子？”

    “這些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勢利得要死。你隻要一有這樣的想法，你後邊一定會想法設法地去阻撓逢誌和梅梅的婚事。我現在再一次提醒你，你這次做事悠著點，梅梅現在受到的是大傷害，不是小傷害，人得講點情義。”程先進堅決地說。

    “哎，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這個家庭，我勢利怎麽了？有錯嗎？我講情義，我娶回來一個毀容女，整天被人指指點點，我那就叫講情義？”

    “孩子現在剛進醫院，結果還不知道什麽樣呢？你別一個毀容女毀容女的。我就看不慣你這點。”

    “你能看慣我那一點？我以前做過的事情有幾件是錯的？那一年，要不是我提前預判，快刀斬亂麻，你早被那個狐狸精勾引跑了！你敢說你對那個狐狸精沒動心？講感情，講情義，最終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就好了？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

    鄧崔賢越說越激動，越說聲越大。

    “行了！越說越不像話了。”程先進氣得臉都要變了形，喝止妻子道。

    “我一說到這些你就發脾氣了，揭到你的傷疤了是不是？”程先進一發脾氣，鄧崔賢語氣小了一些，但是還想逞能，說。

    程先進陰著臉，眼裏閃著怒火，說：“我出去吃飯了。”說完就快步向門口走去。

    “不行。你不能出去吃飯，我給你做。”鄧崔賢忽然站起來，像兔子一樣跑到門口，攔住丈夫說。

    看丈夫瞪著她，隨即笑了，低聲而溫柔地討好丈夫說：“外邊的飯太貴，咱們能省一點是一點，兒子畢竟要結婚了，你說對吧！再說，外邊做的飯也沒我做的好吃呀！”

    程先進還是瞪著鄧崔賢，臉上的怒氣一點都沒消散。

    “好好好，我知道我說錯了，你要是不照顧我的感情，你早和那狐狸精結婚了。那狐狸精比我長得還漂亮，比我還能幹，最主要的她比我溫柔，說話不像我這麽聲高，做事不像我那麽潑辣，我心裏什麽都知道。好了，別生氣了，我去給你做飯，什麽都不說了。走走走，回去。”

    鄧崔賢推著丈夫朝回走。程先進雖然還陰著臉但也沒再說什麽，借著鄧崔賢的力氣又回到了屋裏。

    “你坐那看一會書或者看一會電視，我去給你做飯。”鄧崔賢衝著丈夫媚笑了一下，然後向廚房走去。

    鄧崔賢常常使用這一招，她說翻臉就翻臉，說立馬服軟又能立馬服軟，嬉笑怒罵常在彈指一揮間。這一招也常讓程先進這個儒雅之人沒有辦法，生不起來氣。

    生著這麽大的氣，程先進也不想去看柳佳梅了，便打開了電視。

    鄧崔賢來到廚房邊洗菜邊嘟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要是有文化，我還看不起你呢。”說到這，鄧崔賢生氣地把菜朝水盆裏一摔，在那站了一會才又重新洗起菜來。

    外邊陽光明媚，病房走廊裏卻格外陰冷。那藍白相間的牆麵發著幽幽的光，像是恐怖片裏怪獸的眼光。

    姚娜坐在連體鐵椅上，腦子像冰封了一樣，明明是在想著什麽，又不知道自己實際想著什麽。

    “誰是程逢誌？”下午五點鍾，醫生忽然推開門出來問姚娜。

    姚娜一個激靈，本能地說：“他回單位了。”

    醫生說：“那你給他打個電話，說病人要見他。”

    姚娜說：“哦，我這就打。”

    醫生又走進了重症監護室，扔下姚娜一個人在那忙活。

    一會，程逢誌大步流星地跑來了，他的身上似乎還在冒著熱氣。

    “醫生叫你呢。”姚娜說。

    程逢誌沒有慢待，敲了敲重症監護室的門。

    醫生走了出來，拿了一套防護服給程逢誌：“穿上它進來。”

    程逢誌迅速地把防護服穿上，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姚娜眼巴巴地在旁邊看著，她也很想進去，可是醫生沒讓她進去她又不敢進去。

    一進監護室程逢誌就有點懵，柳佳梅躺在病床上的慘狀嚇到他了。

    柳佳梅側臥在床上，被紗布包紮得像個木偶。大腿一部分受傷麵積沒有包紮，應該算是輕的，但是就是這樣也全是潰爛麵，慘不忍睹。

    這是柳佳梅住進病房後，他第一次見柳佳梅。這一天多來，他心裏是那樣的渴盼又是那樣的害怕見麵，他害怕見到柳佳梅的慘樣。現在他終於見到了，他的心感覺被人撕扯著，喉嚨也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他忍不住地想哭，想流淚。但他得堅強，他不能把這份傷悲再傳染給柳佳梅。程逢誌盡量保持著平靜。

    柳佳梅看到了程逢誌，淚水浸濕了周圍的紗布。

    護士說：“堅強點，盡量不要流淚。”

    程逢誌過來握住柳佳梅的手，盡量握得緊一些，給她力量，說：“別哭。一切都會好的。”

    程逢誌拿過紙巾幫柳佳梅擦眼淚。

    “我現在好痛苦，身上好疼，一天到晚隻能一種姿勢躺著，不能亂動。”

    柳佳梅痛苦地說。

    程逢誌覺得有鐵叉叉在了他的心裏，他幾乎要哭起來，但是他強忍著，說：“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但你得忍著，忍過這幾天就好了。堅強點，做個好孩子。”

    說到這，程逢誌的淚水還是掉了下來，不斷地往下掉。他的愛人呀，她怎麽能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多麽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而不是柳佳梅。

    “別哭，我不想看到你哭。”柳佳梅說，“我也想堅強，這兩天我給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堅強兩個字。我想起我爸曾說我肉身是奶做的骨頭是鋼做的，我想起保爾柯察金，我想起海倫凱勒，我想起霍金，我想起司馬遷，我想起張海迪……我用他們來鼓勵我，可是，身上實在是太疼了……我幾乎要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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