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呆子。這匹馬還給你了。”紅衣女子看到舒嘯手中的木頭，美目一亮，忽然收了寶劍說道。

    舒嘯心中奇怪：這姑娘的臉色怎麽變得如此之快？剛才還胡攪蠻纏，怎麽突然就通曉事理了，難道是被大白猿給嚇到了？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未等舒嘯多想，紅衣女子眼珠微動，狡黠一笑，又緊接著補了一句。

    “什麽條件？”舒嘯接口問道，心中卻想：可笑自己真以為她會轉變心性，但願這姑娘不要提什麽無理的要求才好。

    “條件嘛，便是這塊桐木你得分我一半。”紅衣女子指著舒嘯手裏的木頭說道。

    舒嘯鬆了一口氣，應道：“隻是這塊木頭而已？都給你就是了。”他心裏暗道：還以為會是什麽苛刻的條件，原來隻是索要半塊木頭，我不如大方一些整塊送你，你總不好再刁難於我了。

    那紅衣女子聽後先是麵露喜色，忽又板臉生氣道：“真是個十足的呆子！這麽大件寶貝都不懂得珍惜！”

    舒嘯聞言目瞪口呆，不敢再接話了，心中又想：這姑娘喜怒無常，性子也太難捉摸了，不知道說什麽話才能順她的意，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紅衣女子見舒嘯沉默不語，昂首挺胸，輕哼一聲說道：“本姑娘一言九鼎，我說要半塊便隻要半塊，誰要你一整塊了？”頓了一頓，又不無得意地道，“你這呆子不識得好貨，這塊木頭可不是尋常木料。這是一塊上好的梧桐古木，看這色澤紋路，應當是取自一顆巨大無比的梧桐樹，部位嘛，應當是樹心中段，說不定已有千年沉澱。倘若雕琢為七弦琴，必然是極品。這塊桐木長寬適宜，厚度也足，完全可以做成兩副絕世好琴。不過本姑娘不貪心，隻要一半便好。”

    舒嘯聽她這麽一說，忽然想起幼時在龍心院學琴時，師傅龐德公曾講起過“梧桐古木，鳳凰棲足。落足生輝，琴中絕品。”傳說鳳凰落足過的梧桐樹，若取其木料製成七弦琴，琴音或熾熱迷離，或清雅悠揚，琴道高手演奏時，甚至能彈出鳳鳴之聲。

    “看我將其一分為二！”紅衣女子不等舒嘯搭話，拿過桐木立在地上，腰間寶劍寒鋒出鞘，一劍快速斬下，出招迅疾無比。

    梧桐木質地鬆軟，並不堅硬，那塊古木在女子劍下被整整齊齊劈為兩半。隻見桐木中央裂開處，骨碌碌滾落了一顆東西。舒嘯好奇不已，撿起地下那顆東西打量，隻見是個色澤赤紅、晶瑩剔透的圓球，隻有魚眼大小，非金非木，不知是個什麽東西。

    那紅衣女子卻對珠子視若未見，隻顧著仔細端詳古桐木斷麵的紋理，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道：“青若炭，赤如血，紋若羽，勢如飛，這是萬年梧桐木！鳳凰木，這真的是鳳凰木啊！”她的語調初時低聲，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後已經變為大聲嘶喊。

    舒嘯聽她大喊大叫，興奮異常，急忙收好珠子近前打量，見這古桐斷麵青紅相映，光亮如玉，的確如同女子所言。左邊一塊的紋路如同火鳳展翅，右邊一塊的紋路好似青凰曳尾，色如琥珀，璀璨奪目。舒嘯雖然不懂製琴的門道，但也看得出眼前這兩塊桐木必是極品！

    “我聽說幾百年前，蜀郡成都有位大才子司馬相如，他便有一張名琴，名叫「綠綺」。憑借那張琴，更是創出了絕世名曲《鳳求凰》，追得卓文君，成為一時佳話。不知道他的綠綺琴是不是這樣的桐木做成？”舒嘯忽然開口問道。

    紅衣女子聽舒嘯說起司馬相如的典故，不由有些驚異，反問道：“你這呆子居然也知道綠綺琴？”司馬相如是名聞天下的辭賦大家，《鳳求凰》也是傳世名曲，聽說過這兩者並不奇怪，但知道綠綺琴這個名字的人就不多了，除非也曾修習過琴藝。

    “「號鍾」、「繞梁」、「綠綺」，並稱三大名琴，知道這個有什麽奇怪？還有，我不叫呆子，我叫舒嘯。”舒嘯回道。

    “舒嘯？嗯，那便叫你舒呆子好了。”紅衣女子笑顏如花。她性子要強，嘴角上揚，帶著得意之色炫耀道，“看不出你還真懂點東西，不過呢，和本姑娘相比還差得遠呢。你雖知道綠綺琴，卻不知道綠綺的用木並非純桐，乃是桐梓合精。而天下名琴的稱號也早已不止三個，而是四個，除了齊桓公的「號鍾」、楚莊王「繞梁」、司馬相如的「綠綺」之外，還有蔡邕所製的「焦尾」。”

    這女子雖然性情古怪，但她慧眼識木，又對諸般名琴如數家珍，舒嘯倒是真心佩服。他雖然也學過琴藝，但畢竟所學時間短暫，隻學習了《高山流水》《陽春白雪》等為數不多的幾首曲子，離開魚梁洲後更是再無名師指導。千秋穀中，他常常在靜坐之時隨心而撫，自娛自樂。

    “姑娘慧眼博識，想來必是琴道高手，尚未請教芳名？”舒嘯謙虛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本姑娘姓蕭，名珮，字如瑟。”紅衣女子說道。

    “蕭姑娘連名字都如此悅耳，這桐木若能製成古琴，必能在姑娘手中綻放奇音妙律。舒某急於回穀救人，不敢多做停留，隻能改日有緣再向姑娘請教琴藝。”舒嘯說罷也不取桐木，翻身上馬。

    “誒，舒呆子，你的那半桐木還沒拿呢。”蕭珮見他要走，出言提醒道。

    “我也不會製琴，如此好材，在我手裏隻怕會浪費了，一並送與姑娘吧。”舒嘯回道。

    “我可不要你的！我那一半是替你照顧馬兒的酬勞，可不欠你人情！”蕭珮急忙扯住韁繩道。

    “呃……就當寄存蕭姑娘這裏，得閑也可一並做成古琴，免得名木就此浪費。”舒嘯隻想趕快啟程返回，隨口說道。

    蕭珮心道：白白幫他製琴，豈不吃虧？可這上古桐木真要浪費了豈不可惜？但若是做成了琴他卻不要，豈不又變成是自己占了便宜？這一猶豫之間，舒嘯已經搶過韁繩，猛一甩鞭，策馬飛奔而去。

    蕭珮見他突然離去，追之不及，又急又氣，大喊道：“臭舒呆子，你休想我欠你人情。你住哪裏？”

    隻聽蹄聲疾去，遠遠飄來一聲：“南陽千秋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