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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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曾為我編織了全世界最瑰麗的夢,卻殘忍地將我獨自放在回憶裏,深夢永不醒。

    傅子宸一隻手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摁下接聽鍵,語氣不耐地低吼:“程家陽你大爺的,別催催催,我在島大附近了,馬上到。”他掛掉電話,左轉彎,車身還沒有完全轉過去,電光火石間,一個身影忽然從拐角處疾奔而來,膽戰心驚中他往右邊打著方向盤來了個急刹車,可還是晚了一步,路麵太窄,那個身影撞上了後視鏡,兩種速度碰撞帶來的衝勁令她的身體轉了一圈,而後跌倒在地。

    明媚隻覺得整個世界在那瞬間都黑了下來,鑽心的疼痛自臉頰手臂及身體各處傳來,頭暈得厲害,她緩緩睜開眼,看見有人朝她疾走過來,俯身問她:“小姐,你有沒有事?”

    明媚這時才慢慢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心裏恨恨地想,我開車撞飛你試試看!但瞬間她又想起了什麽,忍痛爬起來:“沒事。”轉身就想繼續追那輛早就消失了的摩托車,抱著手臂剛提腳開跑,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砰”地一聲,整個人栽倒在地麵,徹底失去了意識。

    “喂,醒醒啊。”傅子宸抱起明媚,搖晃她的肩膀,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蹙眉,目光在終於看清楚明媚的臉時忽地頓住,腦海中浮出幾天前才見過的帶著憤怒的麵孔,與眼前這張臉慢慢重疊在一起。

    傅子宸在心裏罵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拿出手機給喝高了等他接的程家陽打電話。

    “我這邊出了一點事,你自己想辦法回家吧。別鬼嚎鬼嚎的,打電話叫出租,實在不行就打110或120,再見!”

    掛掉電話,傅子宸將明媚抱上車,調頭,往醫院去。

    做了一番檢查後,醫生說沒什麽大礙,輕微腦震蕩而已。外加臉頰被擦傷,上幾天藥膏就沒事了,不用住院的。

    傅子宸望著病床上始終處於昏睡狀態的明媚,看來今晚這個院是住定了。真不知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每次遇見她都會搞到醫院來。他可不想再在濃濃消毒水的味道裏麵待一晚。

    正想著,明媚的手機在衣服口袋裏響起來,傅子宸想也沒想就掏了出來,剛接通,那端便傳來急迫的聲音:“寶貝你跑到哪兒去了究竟出了什麽事?你知不知道我跟夏春秋的酒都被你急醒了……”

    “我不是手機的主人,這裏是醫院……”傅子宸打斷艾米莉。

    艾米莉她們很快就趕了過來,三個女生一陣風似地撲到明媚的床邊,空氣中刮過一陣陣酒味,傅子宸蹙了蹙眉,退開一點。

    “寶貝,你醒醒呀別嚇唬我呀,嗚嗚如果你成了植物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酒的!”艾米莉整個人都趴在了明媚的身上,使勁兒地搓著她的臉。

    “明媚,都是我不好,不該一開心就忘乎所以地拉著艾米莉喝酒,如果你撞傻了,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酒的!”夏春秋打了個酒嗝,握著拳,信誓旦旦地說。

    “呃,我說你們,能不能停歇一會兒呀,明媚隻是睡著了好嗎!”唯一還清醒的林妙揉了揉太陽穴,真想把這兩隻醉鬼丟出窗外。

    傅子宸抱著手臂倚在病房門口,好整以暇地看了一會這出充滿了喜感的友誼情深戲碼,心想自己是不是該撤了呢,要知道上次的梁子可結的有點大,哪知他剛轉身,便被一句吆喝給震住了。

    “喂,你站住!說的就是你,沒長眼睛的蹩腳司機。”在艾米莉的怒喝中,夏春秋迅速跑到門口,長臂一伸,堵住了傅子宸的去路,眉毛一挑:“人還沒醒就開溜,你這人不厚道呀!”

    夏春秋身高一米七六,比傅子宸沒矮多少,仗著酒意語氣又特別盛氣淩人,傅子宸什麽時候受過女生這樣的埋汰,怒火一下子就蹭蹭蹭地往上冒,臉色也冷了幾分。“小姐,請先搞清楚狀況,是你們朋友自己像個鬼影一樣忽然衝出來,撞上了我的車,我都還沒有追究她撞壞了我的後視鏡呢!”

    “靠,有車了不起啊,你拽個屁啊!”艾米莉的怒火更上一層樓,叉腰怒指傅子宸,活像個潑婦。

    “怎麽說話的呢你,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的,咋這麽缺心眼兒呢!”夏春秋本來還想著有話好說,聽傅子宸這樣一說,火氣也上來了。

    “就是!最痛恨你這種愛顯擺的暴發戶了,學校外麵的美食街路麵那麽窄,開什麽四個輪子嘛!”艾米莉滿臉鄙夷。

    暴發戶……傅子宸的臉此刻都快成綠的了,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將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你們別嚷嚷這麽大聲呀,這是醫院,有話好好說嘛。”一直站在旁邊的林妙終於插上了話,她回想起明媚不要命地瘋跑著去追一輛摩托車的情形,她覺得傅子宸的話未必是假。

    “林妙!你怎麽胳膊往外拐!!!”艾米莉與夏春秋異口同聲,目標瞬間轉移到她身上。

    “我……”

    “你們……好吵啊……”

    “明媚?你醒了啊!”艾米莉驚喜地望向病床,隻見明媚正試圖撐著身體坐起來。

    “你沒事吧?哪裏痛?”

    “感覺好點了嗎?”

    “快活動活動看看,有沒有哪裏骨折啊什麽的。”

    “想喝水嗎?”

    ……

    三個女孩子立即圍著病床嘰嘰喳喳,完全將傅子宸丟到了九霄雲外,他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哭笑不得地轉身走了。

    當她們再次想要聲討肇事者時,發覺早就沒那家夥的身影了。艾米莉與夏春秋又憤慨地將傅子宸咒罵了一通。

    明媚既好笑又感動,在三個人的攙扶下,打車回了宿舍。

    大家鬧騰了一整晚,早就累得夠嗆,很快進入了夢鄉,唯有明媚,怎麽都睡不著。睜著眼睛望了許久的天花板,她悄悄地起身,下床,從櫃子深處拿出那個鐵盒子,然後走進了洗手間。

    略顯昏黃的燈光下,明媚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仿佛開啟她最珍貴的寶貝。

    鐵盒裏的東西一件件被她拿出來:一顆彩色玻璃彈珠、一疊厚厚的七彩水果糖紙、半盒早就停產了的火柴、一枚殘缺的蝴蝶發卡、兩張木偶劇的門票、一朵幹枯了的紫羅蘭花瓣,最後,她從鐵盒最底下,拿出一張泛黃的小小五寸舊照片,她的指腹緩緩劃過照片背景上那片絢麗的晚霞,劃過照片上右邊那個人的頭發、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與照片上十三歲那年微笑著的自己,在時光的罅隙中,重逢。

    這些,確實是她生命中無可取代的瑰寶,是她整個童年與少年時期最美好的記憶。

    002

    海大有一個比較奇怪的傳統,那就是所有學院的社團招新不是在新學期開始而是學期中,盡管如此,對大一新生來講,熱情依舊高漲。

    十一月的某個周末,學校各大協會社團一大早便去學校最大的活動中心搶占地盤,擺放桌椅、粘貼海報、拉橫幅,一年一度的納新活動浩浩蕩蕩地開始了。每個社團的標示顏色都不一樣,站在大廳裏放眼望去,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真是熱鬧。

    林妙左手拉著艾米莉,右手牽著明媚,興致勃勃地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一排排看過去,接了滿手的宣傳資料,當她苦著臉想要谘詢艾米莉與明媚到底入哪個社團比較好時,轉身才發覺竟然與她們走散了。

    人實太多了,又都是拉幫結隊,很容易便被擠開。明媚退出大廳,坐在外麵草坪的長椅上深呼吸一口氣,給艾米莉與林妙各發了一條短信,說三個人單獨行動,回頭在門口集合。

    望著黑壓壓的人群,明媚真是羨慕極了夏春秋所在的體育係,不像變態的地質係竟然要求每個人必須加入一個社團期末算入學分,要不她才不來湊這個熱鬧。而林妙呢,是社團狂熱分子,據說高中時同時加入三個興趣社團。至於花癡艾米莉,完全是把這場學校最火爆活動當成了發掘帥哥的場地。

    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明媚再次走進了大廳,她避開了一樓的擁擠,朝二樓去。二樓因為隔了幾個活動室,開放場地比一樓窄了一半多,擺在這裏的納新社團跟樓下比起來,自然也少了許多。明媚閑閑地一路看過去,接了滿手的資料,也有許多師兄師姐熱情邀請她入團,她都笑著婉拒了。

    不一會,便走到了最後一個攤點,那裏隻擺了一張桌子,圍的人卻最多,而且全部是女生,嘰嘰喳喳擁擠著伸手取申請表,生怕落了後。

    明媚心下明了,忍不住笑了,不用說,坐在桌子後麵的一定是位師兄,而且還是個帥哥。

    她抬頭望了眼拉在桌子上方的藍色橫幅,簡簡單單五個字:潛水組納新。她心思忽然一動,卻在下一刻又猶豫起來,這麽多人圍著,到底要不要擠上去呢。想了想,她還是轉身朝另一邊去了。可一圈下來,她竟然再次轉回了潛水組招新的地方。

    這個時候桌子前麵正好沒有人,她看見一個男生坐在那裏一邊喝著罐裝咖啡,一邊翻著一疊填好的申請表,姿態悠閑。

    果然是師兄呐,而且,果然是帥哥一枚呐!明媚走了過去,一眼就看見他胸前掛著的證件上寫著:程家陽,潛水組副組長。

    程家陽抬頭時,正對上明媚微微笑著的臉,他霎時在心裏靠了一句,今年的新生美女可真多呀!

    “小師妹,要加入潛水組嗎?”他立即扯開一抹自認為顛倒眾生的笑容,熱情地招呼。

    “師兄好,請問需要什麽條件?”

    “你是什麽專業的?”靠,要不要連聲音都這麽好聽呀。程家陽向來對美女毫無抵抗力,其實此刻他心裏早就想好了如果她願意加入那是最好就算不願意他也會天花亂墜地說服她加入,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按照程序走。

    “海洋地質。”明媚回答。

    “這麽巧,我學海洋生物。程家陽,大三。”他放下咖啡站起來,伸出手。

    明媚遲疑了一下,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明媚。”

    “小師妹,潛水跟我們的專業密不可分……”程家陽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明媚想著可能艾米莉她們應該快完了,微笑著打斷他:“師兄,我加入。”

    程家陽一愣,但很快抓起桌子上的表格與筆,“來來,把這個表格填一下,手機號一定要留啊,免得會議與實踐什麽的找不到人。”

    明媚依言填好,程家陽還想套個近乎,明媚已經跟他說再見,然後轉身下了樓。

    走出大廳,果然發覺艾米莉與林妙坐在長椅上等她,林妙一臉興奮地說著什麽,見了明媚,站起來報告成果:“我申請了戲劇社與廣播社,其實好多社團我都有興趣,可惜怕時間不夠用。艾米莉一無所獲,明媚你呢?”

    “潛水組。”

    “唉,人頭攢動,放眼望去,沒一個帥哥啊!”艾米莉勾著明媚的肩膀,整個人懨懨地靠在她身上。“帥哥難道都去談戀愛了嗎?真是浪費姐姐一上午時間!”

    明媚“噗”一聲笑了,忽然想起程家陽那張過分熱情的帥臉,無不遺憾地開口:“早知道就喊你上二樓來看看了,潛水組負責納新的那個師兄,倒還蠻帥的……喂,你拉我往裏麵走幹嘛啊?”

    “我恨你!咋不早點給我打個電話喊我去看帥哥啊!”艾米莉瞬間來了熱情,拉著明媚就往裏麵走。

    明媚哭笑不得,一把拽住她:“得了姐姐,你看看這人流。反正我入了組,以後介紹你認識呀。”快要十二點了,活動中心的人都在往外撤,這個時候進去真是太不明智了。

    “你說的呀,不準私藏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

    “好好好!那麽,現在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吧,我快要餓死了。”明媚連忙點頭。此刻她不知道,後來無數次,她都非常非常後悔這個決定。

    003

    夏春秋提著一袋子零食推開宿舍門時,發覺房間裏如往常一樣依舊隻有艾米莉與林妙,一個躺在她床上靠著牆壁大腿倒立美名其曰防止胸部下垂,另一個蹲在電腦前看偶像劇如癡如醉。夏春秋看了看時間,都快十點了,明媚卻還沒有回來。詢問得到的答案依舊是:自習室。

    艾米莉與林妙蜂擁上來,圍住夏春秋手中的零食,兩個人搶著要第一個嚐鮮。夏春秋沒好氣,“你們就知道吃,怎麽也不學學明媚,看她多努力呀!”

    艾米莉咬著一口蛋卷,含糊道:“她那個專業本來就難學,既研究海洋還研究地理地質什麽的,哎喲聽著我就胸疼!”

    林妙點頭:“就是嘛,我上次翻了翻她的專業書,基本上就看不懂。要說還是你們體育係最好,不僅強身健體還能大一就出去賺個外快,美死了!”語氣中滿是羨慕。

    夏春秋入學沒多久,就被一個同係的老鄉師姐介紹去了市區一家頗大的健身俱樂部做跆拳道教練,本來這種大型連鎖俱樂部挑選教練都要看資曆的,夏春秋雖然沒有取得專業資曆證書,但高中三年的訓練也不是白練的,因此麵試時表現特別出色,又加之那個師姐與俱樂部經理關係匪淺,便破格錄取了。當一幹大一新生還在為找各種兼職而四處打探時,她早就存起了個人小金庫。夏春秋來自小鎮,家庭條件不太好,所以自從她找到工作後便拒絕了家裏提供的生活費。她花錢很有規劃也很節省,但每次去俱樂部上完課後回來的路上,總會給宿舍的三個女孩子帶一點小零嘴,都是路邊攤上不貴的東西,但看著艾米莉她們蜂擁著來搶她心裏便覺得很開心,宿舍裏麵她年齡最大,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她們的姐姐,真心想要對她們好。

    都說享受別人給予的愛很幸福,其實有時候,付出愛,亦是一種快樂和享受。

    夏春秋給明媚發了一條短信:天很冷,早點回來。

    明媚收到短信時,正好在島大美食街上的一家小酒吧外麵被程家陽糾纏,他喝得有點高了,整張臉漲得通紅,強拉著明媚要往裏麵拖:“小師妹,真是有緣啊,竟然在這裏碰到你,進去跟我們一起玩兒唄!”

    明媚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頭暈,試圖撥開他的手臂,他卻拽得更緊了,明媚蹙眉,“師兄,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

    程家陽打了個酒嗝,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拉著她往酒吧門口走:“對了,咱組長也在裏麵呢,你還沒見過吧,走,介紹你認識。”

    明媚的耐心這個時候已經用光了,她朝著劉海吹了口氣,咬咬牙,一腳踩在程家陽的腳背上,他“嗷”地慘叫一聲,鬆開了明媚的手,明媚趁機跳開幾步,“對不起了師兄,我先回去了。”轉身便開跑,躲瘟疫似的。

    直到確定程家陽沒有追過來,明媚才微喘著氣停下來,她想要遇見的人始終遇不上,不想搭理的人卻糾纏不清。

    明媚掏出手機給夏春秋回了條信息:就回。

    闔上手機的那一刻,她心裏有點內疚,這些天她一直對艾米莉她們說,自己是去自習室複習功課,可真正的目的地,卻是島大美食街。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對她們撒謊,隻是這種由一個極有可能隻是幻覺而引來的守株待兔,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她們啟齒。

    沒錯,她每個夜晚像個遊魂似的在美食街上徘徊,隻為想要再一次偶遇洛河。想要再次見到他的這個執念如此強大,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不想放棄。

    當她遊蕩在各個飯館、酒吧、KTV、小吃店外的時候,她想了無數遍再次見到他時的開場白,是“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還是“你這個講話不算數的渾蛋不是說好回來找我的嗎”抑或是“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她想的更多的還是他們曾一起度過的那些長長久久的小時光,從最開始欺負她到最後充當保護者的角色,沉澱在歲月深處的那些往事,微微閉眼,就像是發生在昨天。

    明媚歎口氣,加快了腳步往學校走。

    十二月的夜晚,已是極冷,北風凜冽地刮著,肆無忌憚,吹在臉頰上生疼。明媚回到宿舍,剛推開門就咬牙切齒地低吼起來:“你們這群渾蛋!!!”

    林妙本來伸著頭跟上鋪的艾米莉說話,一聽到明媚的聲音趕緊將頭蒙進被子裏,艾米莉咳嗽兩聲也倒回了床上裝死,隻有夏春秋,從浴室裏探出頭來,討好似地衝明媚笑:“沒辦法,我們都試過了,但真是控製不住,你別管了,明天早上我來掃吧。”

    明媚望著丟得滿地的垃圾,跳著腳從瓜子殼包裝袋果皮中穿過,到陽台拿了掃把與簸箕,一邊清掃一邊翻白眼:“算了,我可不敢指望你!”

    艾米莉笑嘻嘻地探出頭:“咱寶貝兒最勤快了!辛苦了啊,連續三天的早餐我們輪流給你買!”

    明媚懶得理她。三個女人一台戲,那麽三個懶女人呢?除了製造混亂的垃圾場還是製造混亂的垃圾場。

    雖然早就知道艾米莉是那種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為逃避勞動無所不用其極的主,但至少還沒懶成這樣呀!至於男孩子性格的夏春秋,她什麽都好,就是對於搞衛生這種事情,真是十足不在行,但破壞力倒是一點也不低。林妙?別提了,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德行,她父母一個醫院院長一個內科主治醫生,除了忙還是忙,從小到大把她塞給保姆,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生活。據說她之所以被分到混編宿舍,是因為躲避軍訓而開了張假的病假條,軍訓完才來報的到。

    三個破壞狂住一起,頂多就是生活在垃圾場,但有了明媚這個輕微潔癖者,她壓根就沒有辦法容忍地上有一塊紙巾一粒瓜子殼。所以類似今晚這種對白真是隔三差五地上演。

    “我警告你們啊,以後再這樣,我把你們統統丟出去!哼!”最後,總是以明媚的這句眾人左耳進右耳出的警告告終。

    心裏原本因為沒有遇見洛河的失望,在幾個人嘻嘻哈哈的夜談中便也衝淡了許多。

    004

    周末的時候,明媚第一次回了家。打開門,淡淡的灰塵味撲麵而來,這種老房子,隻要幾天沒打掃,便是這樣。她環視了一周,還好,各處門窗都完好,家裏也沒有被翻動的痕跡,那幫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不知是徹底放棄了,還是因為她住校的緣故。

    打掃完衛生,掐好中飯前的時間點,明媚朝後巷的一棟居民樓走去,這條路,她曾走了無數遍,幾乎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隻是她已經很久沒有走過了。

    明媚站在樓下仰頭靜靜望了望,那扇窗戶依舊關閉著,曾經隻要她站在樓下一喊便探出頭來的身影,早已不在。她深呼吸一口氣,上三樓,站在祝家門外,遲疑了一會,她才伸手敲門。

    裏麵的人正在吃飯,一個女人端著碗出來開門,見到明媚,臉色微微一變。明媚微微笑著打招呼:“祝嬸,正吃飯呢。”

    祝嬸深深地望她一眼,語氣不耐地開口:“什麽事?”

    這時有人從祝嬸身後走出來,驚喜地開口:“是明媚呀,吃過沒?進來進來,沒吃一起吃點。”

    祝嬸立即咳了一聲。

    “祝叔,謝謝你了,我吃過了。”明媚微微欠身。“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想……我想問一下最近洛河有沒有跟你們聯係……”

    話音未落,祝嬸尖刻的聲音立即打斷她:“別在我麵前提那個沒良心的東西!走走走!”她伸手便欲關門。

    “你這人!”祝叔上前抵住門,瞪了她一眼,回頭望著明媚歎了口氣,搖頭:“沒有,自從四年前離開後,一直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唉!”

    “囉嗦什麽,吃飯!”祝嬸喝道。

    “謝謝你了,祝叔,那我先走了。”明媚轉身,下樓梯的時候,她的腳步幾乎是虛浮的,雙腿微微發軟。走到一樓,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懼怕祝嬸,她的厲害與尖刻在整個倉米巷人盡皆知。若不是她是洛河的舅媽,明媚想她永遠都不會靠近她的家。

    也不怪她聽到洛河的名字這麽大反應,因為四年前,洛河是偷偷離開祝家的,並且偷走了她壓在床墊下準備給兒子上課外輔導班的一千塊錢。這件事當年鬧得挺大,祝嬸堅決要報警,卻被祝叔甩了兩個耳光,她立即就爆炸了,哭天搶地地鬧著要離婚。

    倉米巷人人都知道祝叔是個妻管嚴,在祝嬸麵前從來都是大氣都不敢出的,那次卻放下狠話:他是我嫡親的外甥,我唯一妹子的兒子,你要是敢報警,老子今天就砍死你!

    洛河有個善良的好舅舅,隻可惜,他有個更厲害的舅媽。他的童年與少年時期,不僅僅是寄人籬下的忐忑,更恐怖的屈辱他都經曆過。

    明媚起身時,伸手去拂劉海,卻摸到眼角處竟有濕潤的液體,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了。

    下午明媚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先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圖書城,買了幾本專業方麵的書。打算回校時忽然想起夏春秋工作的健身俱樂部離書城不遠,給她打了個電話,她正好快到下課時間了,明媚便前往俱樂部找她一起回去,順便也看看她工作的環境。

    健身俱樂部一樓休息室的咖啡吧裏。

    傅子宸一身運動服,單手扶著額頭,另一隻手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麵,這表示他的耐心已到了極限,但對麵的寧貝貝卻仿佛毫無知覺,一張調色盤似的臉上擠出泫然欲泣的柔弱表情,第N次重複同一句話:“我不相信……子宸,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你曾經對我那麽好……”

    傅子宸此刻恨不得將在樓上健身廳裏跑步機上的程家陽丟到大海裏喂魚,若不是他介紹了寧貝貝,還說什麽特別溫柔特別懂事,他怎麽會一時興起跟她交往……更要命的是,寧貝貝不同於以往牽扯的那些女孩子,她是程家陽一表妹的閨蜜,他那個表妹是個愛惹事的火爆脾氣,真要鬧得太難看,估計就不得安寧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好一點:“貝貝,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愛玩鬧了點,但是,大家好聚好散,好嗎?”這話可真夠無恥的,他有點擔心寧貝貝會抓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潑他一身,但她沒有,她隻是加深了她的泫然欲泣,伸手試圖抓傅子宸的手,“子宸,如果我哪裏做的不夠好,我改,我改好不好?”

    傅子宸簡直要暴走了,他避開她的手,抬眼的瞬間,視線恰好對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正往這邊走來。他心思一動,在她經過他身邊時,猛地站起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一拉,她整個人便以一種十分曖昧的姿勢靠在了他的懷裏。

    “貝貝,對不起,我女朋友等了我很久了,再不走她可要吃醋了。”傅子宸嘴角勾起一抹笑。

    明媚整個人剛從震驚中晃過神來,便聽到頭頂傳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她想推開他,那隻手臂卻箍得更緊了,像是知道她下一個動作是抬腳踩他似的,他雙腳死死地將她的雙腿抵在椅子上,令她絲毫動彈不得。

    “混蛋,放開我!”明媚隻要稍微望一眼眼前這個情景,心裏已經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傅子宸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這下子,明媚是徹底爆炸了,心裏詛咒了他一百遍,卻毫無辦法,隻得不安分地在傅子宸懷裏扭來扭去,企圖引起服務生的注意,可壓根就沒人看這邊。

    “你……你們……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寧貝貝終於從泫然欲泣中醒悟過來,臉色巨變,抬手一杯咖啡潑過去,然後將杯子砸碎在地上,傷心欲絕地低吼一句:“傅子宸我恨你!”掩麵而去。

    表情十足被拋棄的怨婦,動作十足愛恨交加,畫麵十足偶像劇。

    明媚閉著眼睛直想殺人,咖啡從她的額頭上流進眼睛裏,又從臉頰上滑落到脖頸裏,冰涼透心。

    “對不起,你得跟我去換套衣服……”傅子宸話未落音,便被人一把揪住,往後一拉,一隻拳頭快狠準地砸在了他的臉頰上,他剛晃過神,那隻充滿怒氣的拳頭再次襲了過來,他一把抓住那隻手臂,穩穩地固定在空中。

    “春秋!”明媚驚呼。

    夏春秋卻沒應她,在看清楚傅子宸後,怒氣更是上湧:“原來是你,上次做不負責任的縮頭烏龜,這次大庭廣眾之下調戲良家少女嗎?”

    縮頭烏龜……調戲良家少女……傅子宸臉色變了又變,但他還來不及開口,明媚已經認出了他,指著他“你你你你……”了好半晌,忽然衝過去,一腳狠狠踢在傅子宸的小腿骨上,笑得咬牙切齒:“表、哥,真、巧、呀,又、見、麵、了、呢!!!”

    這一腳踢得可是毫不留情,拚了明媚全部力氣加所有怒氣,傅子宸痛得倒吸一口氣,彎腰抱著腿退坐在沙發上,抬頭怒吼:“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這麽大力氣!”真不知到底撞了什麽邪,他每次見到這個女人,總沒好事情發生!

    “明媚,你不知道吧,上次就是這家夥開車撞了你又落跑的,踢得好!新仇舊恨一起報了!”夏春秋自然是不知道“落海以及精神病院”事件的,但明媚那一踢特別解氣,她摟過她的肩膀,“咱們走,先上樓洗個澡。”看著明媚滿臉咖啡漬的狼狽樣,她心裏有點小內疚,早知道就不讓她到咖啡吧來等她了,若不是她趁著中途休息幾分鍾下來看看,指不定她又要被人欺負了。

    明媚也沒想到上次撞了她的竟然是傅子宸,但想到那天確實是自己不顧一切瘋跑,此刻臉上以及脖子裏麵的咖啡漬實在不舒坦,她也沒心思跟他計較了,轉身跟著夏春秋上了樓。

    “喂——”她們身後的傅子宸氣得臉都快變形扭曲了。

    005

    十二月剛過去一半,學校裏麵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平時再怎麽愛玩的人,都紛紛抱著一摞摞資料去自習室與圖書館搶占位置,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奮鬥。海大大多數係都有個令所有學生都痛恨的規定,那就是期末考不及格者,一律重修,連補考的機會都沒有。

    明媚已經有一個禮拜沒有再去島大外麵的美食街守株待兔,厚厚幾本專業書壘起來像一座小山,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608寢室除了體育係的夏春秋稍微輕鬆一點,艾米莉與林妙也跟著明媚熬在自習室。

    “你們說做人累不累,本來吧以為從高三那個地獄逃出來後,進入大學這座天堂,成天吃喝玩樂搞聯誼開舞會談個戀愛分個手什麽的就可以了,哪知道還是一樣!苦海啊苦海!”艾米莉將頭埋在磚頭厚度的英文辭典裏,低聲哀嚎。

    “唉!不及格重修才是苦海呢,趕緊地抱緊佛腳吧!”林妙一張清秀的小臉都快皺成了苦瓜臉,她跟艾米莉抱著同樣的心態,所以大一這個學期基本上都沒怎麽用功,能逃的課一定逃,窩在宿舍裏昏天暗地看偶像劇。

    明媚忙著與那些令人頭疼的數據與專業名詞作鬥爭,壓根就沒有時間接腔。整個自習室裏除了她們這張桌子,基本上沒有人交談,隻有嘩啦嘩啦紙張翻飛的聲音此起彼伏。

    時間在這樣的靜默中總是流逝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又到了自習室關門時間,在大家一疊聲的抱怨中,明媚收拾好書本隨著艾米莉林妙一起下樓。

    剛回到宿舍,程家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明媚遲疑了一下,這麽晚了他打電話幹嘛?但還是接了起來,程家陽在那端照舊狀若深情地開口:“小師妹,好久不見,甚為掛念呐!”語調肉麻得令明媚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她已經不會像第一次接他電話時嚇得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地上,後來多通了兩次話,她算是看出來他隻是玩鬧似的惡作劇而已。

    “師兄,什麽事?”

    “就說你這個人吧,白費了一張好皮相,一點都不解風情。”程家陽恢複如常語調,連連歎息。每次他給明媚打電話,她一開口總是這一句,語調都沒變過。

    明媚沒接腔,握著電話靜靜地等他再次開口。

    “說正事,明天上午十點,組內會議,別遲到啊。”

    明天可是星期六呀,明媚蹙了蹙眉:“師兄,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可以請假嗎?要期末考了,我得複習。”自從她加入潛水組後,一共開了三次組內會議,第一次是組員互相認識,第二次是程家陽給大家講了一個小時的潛水入門知識及注意事項,第三次依舊是程家陽給大家講了半小時的潛水入門知識及注意事項……對於新組員還好,幾個老組員早就提出了抗議,問他們什麽時候可以下水練習,明媚也很想下水,但程家陽說下水實踐得由組長做安排,但那名神秘的組長大人從來就沒有現身過。

    “那可不行!”程家陽想也沒想立即拒絕,頓了頓,他又說:“偷偷告訴你,明天的會議咱組長會出席,極有可能會出海下水。你不是一直想要試一試嘛。”

    出海下水……這一點一下子就鉤住了明媚的心,她隻想了片刻,立即改口:“知道了,師兄,明天我會準時過去。”

    第二天明媚趕到會議室時,組員基本上都到齊了,潛水組成員不多,剛剛十名,因為學校才給配備了兩套專業裝備,還是上了年頭的舊家夥,這導致訓練時壓根就不夠用,所以每年潛水組最多納兩名新成員。明媚聽說時心裏既驚喜又慶幸,全校這麽多人呐,她真是運氣好得沒天理,竟然成了那兩名幸運兒之一。

    此刻,那幾個組員也同明媚昨天想法一樣,都哀歎著都要期末考了,還開什麽會呀,難道再聽一次潛水注意事項嗎?正議論著,小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程家陽率先走了進來,當明媚的目光落在他身後那個人身上時,腦海中有三秒鍾的空白,然後第一反應便是逃跑,但隨即又冷靜下來,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我幹嘛心虛開溜?那一腳雖然踢得狠了點,但那是他活該!

    明媚強自鎮定下來。

    傅子宸在會議桌為首的位置上坐下,清冷開口:“歡迎新成員,我是潛水組組長傅子宸,海洋生物係大三。”語畢,他眼神淡淡環視會議室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明媚身上,他握緊拳頭,左腿小腿骨仿佛還在隱隱作痛呢,他又慢慢鬆開手指,嘴角扯開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這個世界可真是小呐!

    本來微微低頭的明媚此時正好偏頭,恰好撞上傅子宸肆無忌憚盯著她的眼神,蕩開在他嘴邊的那抹似笑非笑令她心裏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到底是退組呢還是繼續呢?

    退組?繼續?退組?繼續?退組……繼續……

    這兩個聲音在明媚腦海裏像是一對宿敵,不停地交織、打架,攪得她連接下來傅子宸到底說了些什麽,統統都成了浮雲。

    006

    明媚的神遊是被程家陽用一本書砸到她麵前的桌子上打斷的,她愣愣地抬頭,發覺大家都站了起來往門口走,並且有好幾雙眼睛怪異地盯著她。程家陽吹了聲口哨,壞笑著調侃:“小師妹,你剛剛是在想哪個帥哥呢?我都喊了你三聲了。”

    明媚趕緊站起,眼神不自覺地瞟了眼站在程家陽身邊的傅子宸,他也正望著她,那雙招人的桃花眼微眯,不知道在打什麽壞主意。

    “對不起,師兄。”明媚對程家陽說。

    “沒事。趕緊走吧,今天咱出海下水。”

    明媚的糾結在聽到真的要出海下水時,立即做了選擇,怕什麽呢,頂多就是被公報私仇一下唄!她收拾好筆和本子,跟著組員往外麵走,想著即將第一次下水,她心裏便充滿了期待與興奮,腳步都變得輕巧起來。

    傅子宸望著她的背影,有點兒出乎意料,他原本以為她會退組的,沒想到她還是留了下來。

    程家陽瞟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有興趣?”

    傅子宸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不答隻笑了笑,這笑容清清淡淡毫無所示,就連自認了解他的程家陽也不太明白含義,他頓了頓才說:“是個挺獨特的女孩子。”

    這話倒成功挑起了傅子宸的好奇,能讓程家陽讚的女孩子還真不多。“哦?怎麽個獨特法?”他挑眉。

    “這個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滾!”

    一行人先去器材室拿了裝備,又嘻嘻哈哈地往校門口去,每個組員都很興奮,先前那點小抱怨早就沒了蹤影。

    明媚原本還略為擔心周末搭公交車的人都會擠變形,沒想到兩輛吉普直刷刷開到幾個人麵前,駕駛室上分別坐著傅子宸和程家陽。老組員早就習以為常,隻有明媚與另一個新成員表現出驚訝,這活動待遇可真夠好的呀!這一停頓,明媚準備上車時才發覺隻有一個位置可以選擇,那就是傅子宸身邊的副駕,她吸一口氣,坐了進去。

    從學校到碼頭需要半小時的車程,一路上男孩子們就沒閑著,冷笑話、黃段子不斷,說到興起處哈哈大笑,半點也沒把明媚當女孩子,甚至還試圖拉她一起加入,明媚擺手拒絕,趕緊閉上眼,佯裝補眠。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跟靜靜開車的傅子宸說過一句話。

    到了碼頭先前聯係好的船已經靠在岸邊等著,搬裝備的時候明媚發現除了學校那兩套老式的重潛,還多了兩套輕潛,站在她身邊的老組員開口釋疑,那是傅子宸與程家陽的私人裝備。

    明媚加入潛水組後,查了許多相關資料,隻瞄了一眼裝備上的LOGO,便在心裏靠了句:燒錢呐!

    船緩緩駛出去。雖然是十二月的寒冬,但天氣卻很好,陽光在海麵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水麵波光粼粼,就連海風,也變得溫柔起來。明媚倚在船舷,深深呼吸,她對大海,有著天生的深愛情結。

    因為是新成員第一次訓練,傅子宸選了一個比較近的小海島,四十分鍾後,船抵達訓練基地。

    第一對下水的是兩個老成員,也是給新人一個示範教學。做完熱身運動、檢查完裝備,兩個人穿戴整齊,做了一個手勢,以一個十分漂亮的姿勢同時下潛,看著他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水麵,明媚心裏癢癢的,忍不住跑過去問程家陽:“師兄,今天新成員可以下水嗎?”

    程家陽驚訝地看著她:“你為什麽不問組長?”他是典型的上頭有人頂就不想想問題的那種懶人。

    明媚轉向旁邊的傅子宸:“可以嗎?”

    傅子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這是她今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沒有主語沒有稱呼的,令他很不爽,所以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懶洋洋地開口:“你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嗎?”語調輕巧,意思可一點也不。

    明媚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諷刺意味,她咬咬嘴唇,忍住心中的窩火,微微笑了:“任何事總有第一次的,不試過又怎麽知道呢。”

    “說得好!子宸,待會等他們上來,就讓兩個新人輪流上吧,讓老成員帶著。”程家陽說。

    明媚朝程家陽投去感激的目光,他衝她眨眨眼,在旁人看來,十足十的像在眉目傳情。

    “好啊,那我帶她。”傅子宸無所謂地接腔,伸手指了指明媚,又說:“你帶另一個,我們來比一比,看哪個師父更厲害。”

    “OK啊!”程家陽爽快地應下來。

    明媚蹙眉,為什麽傅子宸要帶自己?如果說想看她丟臉的話,不是應該教好另一個嗎?但隻要能夠下水,管他呢!

    真正要下水的那一瞬間,明媚還是有點緊張的,雖然她在網上看過許多訓練視頻,但紙上談兵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傅子宸穿上他自己那套輕潛裝備,朝她比了個下水的手勢,而後隻聽見“咚”一聲,他已經落了水。明媚咬咬牙,也“咚”的一聲落水,緊隨其後。

    明媚以前也在海裏遊過泳,但此刻的感覺跟遊泳完全不一樣,隨著她慢慢下潛,她開始覺得有點難受,感覺身體裏很多器官都被強大的海水擠壓著似的,呼吸變得不那麽順暢,她以為是自己下潛的太快太遠,可指示表上分明顯示才剛過兩米。往下看去,傅子宸的身影就在下麵三米左右,他明黃色的腳蹼像一隻自由自在暢快遊行的熱帶魚。

    明媚停止下來,告誡自己不要慌張,沉靜地慢慢調節好呼吸,果然,身體一點點適應了水下的強壓,渾身都舒坦了許多。

    她繼續下潛,加快了些許速度,試圖追上傅子宸。

    海水愈往下愈蔚藍,漸漸已經看不到頭頂稀薄的光線,海草搖曳生姿,各種各樣的魚群擺著尾巴遊來遊去,這是一個地麵上不曾見過的斑斕旖旎的世界,寂靜而生動。

    明媚很快與傅子宸齊肩,指示表上的深度是十二米。

    傅子宸有點訝異她這麽快便追了過來,他知道她是初次下水,竟然可以自我調節好呼吸與狀態,這一點還是令他讚賞的。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加快速度,繼續下潛。

    明媚撇了撇嘴,跟著加快速度,可下潛沒多遠,那種呼吸不暢感再次朝她襲擊過來,這一次似乎比第一次更加困難一點,但她看見離她五米遠的傅子宸朝她做了一個“下來呀”的手勢,她想也沒想,再次下潛。

    深度到了十六米。

    這個時候,明媚已經開始出現昏眩的感覺,周身的水仿佛都凝結成重壓力,朝她一齊擠過來,她的呼吸開始變成劇烈喘息,耳膜震痛。她心裏一慌,停在那裏不敢動了,什麽麵子啊自尊啊都顧不得了,焦急地按訊號燈求救,可傅子宸卻置若罔聞,他繼續下沉,身影在明媚的眼睛裏漸漸變得模糊,她想大聲呼喊,卻感覺自己的心肺都快要爆炸了……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了船舷上,周身聚攏了人,程家陽一臉責備:“明媚,你不要命了嗎?第一次下水逞什麽強!把先前給你說的注意事項都當耳邊風了對吧!”

    “小師妹,不錯不錯,到了十六米,雖然是被人拖上來的,但比我第一次的戰績好了一倍啊!”一個師姐衝明媚豎起大拇指!

    “對不起,師兄。”開口的時候明媚才感覺出連嗓子都是又幹澀又痛。她微微偏頭,便看見靠在斜對麵欄杆上的傅子宸,他已經換下了潛水服,抱著雙臂,挑起嘴角望著她,眼神不言而喻。

    這一刻,明媚才終於明白為什麽他非要帶自己下水了。他這個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睚眥必報。

    一想到在水下麵那種令人絕望的窒息感,明媚沉沉地歎口氣,心想,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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