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的時候，宋簡然從外麵回來了。

    人一回來，就讓顧攸寧去他的房間談話。

    “我聽說你受傷了，是怎麽一回事？”

    顧攸寧就知道，事情瞞不了他。

    “少帥出門的時候，我聽見槍聲，出門找你，被人意外打傷了。不過隻是擦傷，沒什麽大礙。”

    她的傷口在肩膀附近，這兩天穿的裙子都是荷葉狀的中袖裙，要是旗袍，就會披上披肩，把傷口掩蓋住，要是別人不認真看，還真的不能發現。

    “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少帥有什麽用，傷了就是傷了。”顧攸寧毫不在意的回答。

    宋簡然瞥了她的肩膀一眼，手剛輕輕一抬，發現顧攸寧的身子往後縮，雙眸漸趨犀利，“讓我看看。”

    語氣堅決得沒有回旋的餘地。

    顧攸寧自己把肩膀上的衣服褪下半寸，藥膏貼著傷口，看不見深淺。

    宋簡然伸手把她的衣服提好。

    他歎了一口氣，從抽屜裏抽出一張紅色的請帖，拿給她。

    顧攸寧大致瀏覽一眼，問：“少帥這是什麽意思？”

    “你怎麽會不明白？”宋簡然反問她。

    “司令不喜歡我，他的大壽我要是去了，隻會讓他更加厭惡。”

    “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誰不知道你是我宋簡然的女人。父親那兒我會去說的，要是他不讓你進宋家的門，他的大壽我也不會去參加。”宋簡然說的認真而堅定。

    顧攸寧說：“少帥這樣忤逆司令，隻會讓我的處境更加為難。”

    宋簡然再怎麽大逆不道，都是宋司令的獨子。

    宋司令一看見人就要吵起來，可明眼人都知道，他為這個兒子而驕傲。

    虎父無犬子，宋簡然單槍匹馬，在外麵獨自打下了自己的江山。

    宋司令是自豪的。

    顧攸寧又道：“要是少帥念舊情，就不應該讓我去參加大壽。”

    “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宋簡然道，“這麽多年，我一直虧欠你，這一次就當是彌補。父親的大壽你不僅要去，而且還要盛裝出席。我會在大壽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麵，納你為我的姨太太。”

    顧攸寧一點也不驚訝。

    這樣的話，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

    她淡淡道：“少帥應該知道，我不願做姨太太。”

    “宋公館的太太，你做不了。”宋簡然蹙眉，“我可以答應你，讓你做我唯一的姨太太。這已經是我的最大讓步了，你別太貪心。”

    她的身份，是不配做他的太太的。

    “哪個女人不貪心？”顧攸寧笑道，“除非少帥和太太離婚，明媒正娶，讓我以女主人的身份嫁入宋公館。不然剛才的話少帥就當沒有說過。”

    她顧攸寧不僅是個貪心的女人，還是貪得無厭的女人。

    除了女主人，就算給她再多的錢財和寵愛，她也不願意委身自己做個姨太太。

    宋簡然眸子微凜：“不管你同不同意，大壽上我都會宣布這件事情。”

    他的太太，隻能是那個人，可惜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除了她，其他女人都不配。

    細數過來，顧攸寧跟了他差不多十年，他雖然不愛她，但也是有點感情的，不會委屈了她就是。

    他的姨太太，多少人求之不得。

    顧攸寧笑笑，沒有回答。

    大壽上的事情，誰知道會發生什麽變故。

    反正姨太太，她是不會做的。

    出門的時候，顧攸寧看見站在對麵房間門口的林瀟。

    她衝林瀟微微一笑，往自己的房間走。

    “寧姑娘。”林瀟叫住她。

    顧攸寧停下，林瀟跟了上來。

    “太太有事嗎？”

    林瀟吸了一口氣，聲音壓得低低的：“寧姑娘，我想問你，有關許媽的事情。”

    顧攸寧從來沒有發現，林瀟的眼睛如此混沌。

    就像染了一層灰，把所有的情緒都堵住了。

    她的眼睛，以前隻有驚恐，如今卻讓人看不清楚。

    顧攸寧說：“你問。”

    她太平靜了。

    林瀟刹那間就沒了底，道：“許媽從樓梯上摔下去，骨折了。我身邊沒有人照顧。我是想問寧姑娘，有什麽好藥可以早點治好她的傷？”

    “我不是醫生，也不了解藥，太太怎麽會問我這個？”顧攸寧笑。

    林瀟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嗎？

    不對。

    她分明知道她不懂醫理，許媽剛從醫院回來，醫生會告訴這些事情的。

    可偏偏，林瀟來問她藥。

    是故意的麽……

    她不小心把許媽推下樓的時候，情急之下轉身上樓了，隱約看見有兩個人從廚房附近衝了出來。

    胡媽是第一個發現許媽的，那另一個，是不是就是林瀟了？

    顧攸寧突然覺得有趣。

    林瀟似乎不像她想象中的單純無害。

    “太太到底想問什麽？”

    “我太心急了。”林瀟道，“分明知道寧姑娘不知道這些事情，還過來問，寧姑娘不要見怪。”

    林瀟咬了咬唇，把那些話全都咽回肚子裏，封得死死的。

    但不知為何，她卻突然間鬆了一口氣。

    顧攸寧說：“太太和許媽主仆情深，病急亂投醫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她把林瀟慌張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裏，這一瞬間，所有的猜測好像都得到了證實。

    顧攸寧心裏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要說害怕和懊悔，她不是沒有。

    如果是別人，她會覺得抱歉，可那個人換成許媽，就什麽東西也沒有了。

    推下去就是推下去了，沒有證據，也賴不到她頭上。

    她心裏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有時候犯了，連自己做過什麽都不知道。

    許媽，恰巧在她犯病的時候衝撞了她。

    她隻是無心之失，沒有錯。

    “許媽受傷了？”

    宋簡然從房間裏出來了。

    林瀟一驚，慌亂的轉過身，卻回答的十分有條理：“從樓梯上摔下去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時很謹慎的一個人，說摔就摔了。”

    一個謹慎的人，是不可能自己從樓梯上摔下去的，除非發生了意外。

    宋簡然看向顧攸寧，漫不經心道：“摔了就摔了，要是你身邊沒人伺候，讓胡媽找個人換掉她。”

    宋簡然對許媽還是有印象的。

    是個蠻橫強勢的下人，他並不喜歡。

    林瀟聲音低落：“不用換人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許媽的傷，很快就好了。”

    “那就隨你。”

    宋簡然已經出門了。

    林瀟咬著嘴唇，紅豔得都快要滴出血來。

    顧攸寧道：“太太心地真是善良，連一個下人的事情都要親自操心。”

    林瀟的臉色又白了一度。

    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忍了好一會，才全部沉了下去。

    “許媽不是下人，她是我的乳母，更是我唯一的親人。”

    唯一的親人受傷了，她卻連個說法都不能為她討到，真是懦弱。

    顧攸寧道：“要是許媽能明白太太的心意就好了，也不用遭這些罪。”

    愚蠢的人，是活不長的。

    可惜許媽不明白這個道理。

    宋簡然不喜歡林瀟，納幾個姨太太是遲早的事情。

    就算將來她離開了宋公館，依許媽的性子，隻會給林瀟惹麻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