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令的六十大壽，還有兩天就到了。

    臨近大壽，不管是宋公館還是宋家都忙裏忙外。

    宋簡然早出晚歸，已經好幾天白天都沒見到人了。

    顧攸寧以為林瀟會方寸大亂，沒想到在胡媽的指導下，操持得有模有樣的，越來越像個女主人了。

    宋司令把準備賓客名單的事情，交給了她。

    這天早上，她帶著顧小西下樓，聽見了她們的談話。

    “胡媽，您幫我看看，還有哪些客人沒有邀請的，要是漏了人就麻煩了。”

    胡媽也犯難：“按理說，陳誌遠陳二爺是應該邀請的，但他的大哥陳誌文先生，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發請帖。”

    “陳誌文？他是誰？”

    “麗錦商行的行長，從事珠寶行業的。在生意上和我們宋家有過節，司令不喜歡他。他的弟弟陳誌遠倒是和司令關係不錯。”

    林瀟聽著，也沒有主意。

    “那怎麽辦？”

    林瀟皺眉。

    “不然等少帥回來了，問問他的意見。”

    這些客人的來頭都不小，要是不小心惹惱了，對宋家總是不好的。

    可是公公不喜歡的人，要是請過去了，隻怕會讓他心裏不舒服。

    要是宴會上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更加收不了場。

    不請過去，要是他們懷恨在心……

    這個人，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

    胡媽抬頭，發現顧攸寧下樓了。

    她道：“寧姑娘認識這個陳先生嗎？您見多識廣，有沒有好的提議？”

    顧攸寧沒想到胡媽會問她，稍稍思索。

    她說：“請帖還是要發的，禮到了，人去不去是他們的事情。司令不喜歡陳先生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少帥和陳先生有生意往來，是一定要請的。”

    看得出來，宋簡然很看重陳先生這個生意夥伴。

    “寧姑娘說的是。”

    胡媽覺得有理，在陳誌文的名字底下劃了一條線。

    顧攸寧帶著小西出門，去永樂百貨的遊樂場。

    母女倆在遊樂場玩了一個下午，下樓到珠寶店逛街。

    顧攸寧看中了一塊淺黃色的翡翠手鐲，又在那家店一連試了幾個耳墜，都很喜歡。

    顧小西說：“媽咪戴著真好看。”

    顧攸寧問她：“那你說媽咪要不要買？”

    “嗯。”顧小西垂眸思索，“媽咪說，好看的東西也要物有所值，價錢不合適的話就不買。”

    顧攸寧以前叮囑的她都還記著，小小的人兒開始知道掂量東西的價值了。

    店員笑道：“這塊手鐲小姐戴起來真的好看，不貴的，才二十銀元，絕對是物有所值。”

    出入永樂百貨的都是有錢的富人，二十銀元，真的不算多。

    顧攸寧也買得起。

    顧攸寧轉頭故意問小西：“二十銀元，媽咪要不要買？”

    顧小西搖搖頭：“太貴了。”

    店員訕笑：“這個是小姐的孩子吧？真可愛。要不然試試這個，這塊鐲子也是新貨，十個銀元，材質雖然比不上小姐手裏那個，但還是不錯的。”

    顧攸寧歎氣道：“怎麽辦？媽咪就喜歡這塊黃色鐲子。要不然西兒幫媽咪買好不好？”

    “西兒沒有錢，沒有錢。”顧小西擺擺手，突的，抱住她的手，“媽咪放心，等西兒長大有錢了就給你買。”

    顧攸寧繼續逗她：“可是媽咪現在非常想要，買不到的話，老了就不喜歡了。”

    她擰眉的模樣讓顧小西慌了。

    “媽咪不急，西兒回家把零花錢拿出來，給你買。”

    顧攸寧忍俊不禁。

    “把桌子上這幾樣東西全都包起來。”

    富有磁性而又低沉的男聲響聲，伴隨而來的是桌子上放著的一百銀元。

    顧攸寧回頭，一具高大的身影站在麵前。

    “玖…”顧攸寧改口，“傅先生。”

    “把東西包起來。”傅玖琛提醒店員，聲音簡短有力。

    店員明白了，拿著東西下去包裝。

    顧小西仰頭，想了好一會，才把人想起來。

    “媽咪，他是怪叔叔。”

    “怪叔叔？”傅玖琛擰眉。

    這名字，聽起來不好聽。

    顧小西頭上梳了兩個小辮子，像是兩個羊角，直立著，嬰兒肥的小臉嫩得可以掐出水來，非常可愛。

    傅玖琛伸手抓了抓她的小辮子：“是你媽咪告訴你，叫我怪叔叔的？”

    顧小西說：“小西自己叫的。”

    店員把包裝好的手鐲等東西拿了過來，顧攸寧沒有拒絕，收下了。

    傅玖琛一把抱起顧小西。

    “你和你媽咪吃飯了嗎？”

    顧小西搖頭：“沒有。叔叔，你快點把小西放下來。”

    “那叔叔帶你們去吃飯。”

    “叔叔，媽咪說了，女孩子不能讓陌生男人抱。”顧小西非常糾結的掰手指頭。

    從百貨出來，她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

    出乎顧攸寧的意料，顧小西在傅玖琛麵前不怕生。

    “哦？為什麽？”傅玖琛問。

    “媽咪說，隨便抱女孩子的人不是壞人就是好人，是壞人的話小西會有危險。”

    “你看叔叔像壞人嗎？”

    顧小西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認真的點了點頭。

    “像，叔叔很像。”

    一句真誠的話惹得傅玖琛大笑。

    顧小西呆呆的，蒙圈了好久。

    她疑惑道：“怪叔叔，小西說你是壞人，你不生氣嗎？”

    傅玖琛抬眸看了顧攸寧一眼，摸了摸她的頭。

    “叔叔確實是壞人。”

    小西轉了轉眸子，問顧攸寧：“媽咪，叔叔是不是壞人？”

    顧攸寧道：“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不過他不會傷害小西，對小西來說不是。”

    傅玖琛滿意的頷首。

    土匪怎麽可能是好人？

    他確實是個壞人，還自認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但他有自己的原則，他的壞，隻針對一部分人。

    而他的好，是給她的。

    午飯是在鳳祥酒樓吃的，吃了飯，榮威帶小西到附近的公園玩。

    傅玖琛說：“後天就是宋司令的大壽了。”

    顧攸寧道：“我收到了請帖，不過宋府我隻去過幾次，青花龍紋瓶要是被移動了位置，短時間內我找不到藏匿的地方。”

    “大壽上你什麽都不用做，要是出事了，想辦法幫我拖住宋家父子就好。”

    “玖司令已經知道東西在哪了？”顧攸寧問道。

    傅玖琛道：“不知道，不過到時候就知道了。”

    “白容城的事情宋司令已經知道了，到時候要是玖司令的計劃失敗，我能不能拿到白容城的地圖？”

    傅玖琛黑眸深沉。

    “你覺得能拿到嗎？”

    顧攸寧垂眉，道：“自然不能。”

    當然不能！

    白容城可是傅玖琛的駐地，他的功業。

    地圖沒有了，布防被破，遲早是宋司令的囊中之物。

    傅玖琛不會給她，但沒有東西，他們之間的交易就會敗露。

    她真的是給自己選了一條不歸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而且事到如今，已經回不去了。

    傅玖琛道：“東西拿到手了，我就帶你離開上海。”

    “離開？”顧攸寧微微悵然。

    離開了上海，她能去哪兒？

    拋棄這裏的一切，去白容城做傅玖琛的姨太太麽？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她好像，還沒考慮過後路。

    傅玖琛似是看出她的顧慮，眸子一冷：“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當然，我也不希望你背叛我，在宋家和我之間，你隻能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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