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悠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一團溫軟的小東西在她耳邊不停地蹭呀蹭。

    揮揮手，撇開。

    “啊！”

    緊接著，安安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咯咯咯地笑起來，如同一陣風鈴聲飄滿整間屋子。

    原本沉鬱的氣氛瞬間清亮了起來。

    高悠睜開眼，隻見安安披散著頭發，穿著睡衣，兩隻眼睛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和不解的小鹿，眨呀眨地盯著媽媽看。

    “你這個小壞蛋，怎麽起這麽早？”

    剛剛就是這個小鬼，頭靠在媽媽肩膀上，頭發毛絨絨的蹭著媽媽的耳朵。

    “我想媽媽了，我睡著睡著覺，就特別想媽媽，想和媽媽一起睡，所以就跑過來了。”

    安安說著鑽進被窩兒，緊緊摟住媽媽。

    雖然現在快到夏天了，但早晨的氣溫並不高，衣著單薄的小孩子在外麵呆久了，手腳都有點涼涼的。高悠拿著安安的小手，放在自己肚皮上，涼颼颼的感覺把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叫醒了。

    這種苦差事，在當媽的人眼裏，卻是一種美滋滋的幸福。

    “媽媽，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吵架了？”

    安安睡意全無，趴在高悠懷裏撒嬌地問道。

    “哪有，沒有”

    “哼，我都聽到了！姥爺說你不孝順，還說你讓他們丟臉了！我和文文都沒睡呢，我們在臥室全聽到了！”

    安安小臉兒氣鼓鼓的。

    是啊，昨晚把他們放回房間，客廳裏就開始大聲小聲，他們哪裏能睡著。

    “沒事的，姥爺歲數大了，他也是為了媽媽好”

    高悠不想破壞父親在孩子們心裏的形象。

    “媽媽你哭了，你的眼睛都變小了，我每次晚上哭，第二天眼睛都會變小。我不喜歡姥爺！他欺負媽媽！”

    安安抽出被高悠按在肚子上的小手兒，輕輕地揉著媽媽的眼睛，還在上麵親了一下。

    這一下，高悠的眼角又酸了。

    這種親昵的關懷，總能將人的情緒瞬間放大無數倍，讓開心變成狂喜，讓悲傷變成心碎。

    而現在，她百感交集。

    小時候，每個孩子都是無條件地依賴父母，慢慢長大之後，他們開始有自己的思想，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可能和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馳。然而，很多父母在設想自己人生最後一段路時，都會把孩子的狀況計算在內，隻有孩子做到了，父母的心願才算達成。

    這讓孩子很為難。

    所以，從決定生孩子的那天起，高悠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學會得體地從孩子的生活裏退出，她是一個母親，但她首先是她自己。作為母親，她必須盡到養育的責任；作為自己，她必須不把孩子綁架進她的生活。

    “媽媽沒事兒，人有情緒的時候，哭泣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不要憋著，像媽媽這樣，哭完了就好了。”

    “反正我不喜歡姥爺！都是因為他！”

    “好啦，媽媽知道安安是對媽媽好，謝謝寶貝。”

    說著，高悠也在安安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現在時間還早，才不到淩晨4點，母女倆就這麽抱著，安安很快進入了安穩的夢鄉，靜謐的小臉兒上五官分明，比這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還要美好一萬倍。

    高悠卻睡不著了，她腦子裏盤算著公司參與競標的進度，想著今天的工作安排。

    直到她聽見客廳衛生間裏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老頭子，你這是怎麽了？趕緊漱漱口，怎麽了這是？”

    接著，就是高母十分焦急的聲音。

    高悠擔心，父親前幾年做過心髒支架手術，難道是犯病了？沒來得及多想，她趕緊從臥室衝了出來。

    隻見父親站在水池邊使勁兒接冷水衝著臉，不停漱口，鼻涕眼淚一大把，噴嚏一個接一個，眼睛緊緊咪在一起，整張臉漲得通紅，看上去難受極了。

    “我爸這是怎麽了？”

    看現在這情形，高父說話肯定是不方便，高悠幹脆問站在一旁的母親。

    “誰知道呢？剛起來，就是刷個牙，突然我就聽見裏麵的聲音不對。”

    “啊，啊，阿嚏”

    高父還沒緩過來，應該沒有大礙，可能是被什麽刺激性的東西嗆到了。

    刷牙？

    高悠拿起父親剛剛擠過的牙膏，湊近鼻子聞了聞，阿嚏！一股濃濃的芥末味兒橫衝直撞地飄了出來，高悠也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這牙膏怎麽是芥末味兒的？還這麽衝？您以前怎麽用的啊？”

    興許是父母上了歲數，買錯了什麽暗黑係牙膏吧。

    “你爸一直都用這個牙膏，大半管兒下去了，從來沒事兒。怎麽能是芥末味兒呢？牙膏一般不都是薄荷味兒麽阿嚏！”

    高母納悶，也湊近了聞，當然也被嗆著了。

    高悠拿手挖了一小塊兒放進嘴邊舔了兩下。

    緊接著，就被刺激得屏住呼吸，用力吞著唾沫，好久才緩了過來。

    “這哪裏是牙膏啊，分明就是芥末，吃的芥末！”

    “啊？！這怎麽回事？一直好好的，昨天晚上用的時候還沒事兒呢”

    看著母親一臉茫然的樣子，高悠心裏隱隱有點數兒了。

    昨天晚上還是牙膏，今天早晨就變成了芥末！

    那麽，今天這個家裏誰起得最早？

    安安！

    天還沒亮就跑進高悠臥室，還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姥爺”“姥爺欺負媽媽”，肯定是這個小鬼

    “老頭子，是不是你搞的？現在天天就喜歡搗鼓些新鮮玩意兒，你是想自己做一管兒芥末牙膏？真是自討苦吃！”

    高父現在好多了，眼淚鼻涕都止住了：“我沒得老年癡呆，怎麽可能做這種蠢事兒！是不是你？阿嚏！”

    說著說著，又打起噴嚏來。

    “我？在您心裏，我可真是無聊不是我幹的啊，別瞎賴人。”

    剛才高父是看著高悠問“是不是你”的，昨天晚上父女倆吵得厲害，高悠可不就是第一嫌疑人麽。

    “行了行了，你別說話，趕緊緩緩，一會兒吃飯了，安安和文文還得上學呢。”

    高母接過了話茬兒。

    高悠也趕緊回臥室去了，客廳和衛生間亮著燈，再加上二老都在忙叨，已經是一副白天的景象，可臥室裏拉著厚厚的落地窗簾，安安睡得還正香呢。

    有時候是個小天使，有時候是個小惡魔。

    時間不早了，高悠把安安搖了起來，又去把文文搖了起來，至於今天早晨姥爺被芥末嗆到的事兒，暫時還沒提，打算一會兒送他倆上學的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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